书城文学黑蝙蝠行动
26930500000063

第63章 百马潭

回来的路上,理尘龙埋怨独眼龙不和他一块儿去见吴九节。

独眼龙捂着嘴暗笑了一声,问道:“又朝你开炮了?我上次去和他吵了起来,没防备,他还给了我一棒子,亏了我躲得快,老吴这几年嚣张的过了头,对谁也这样,连李青桂也拿他没办法,他摆什么资格,蝙蝠会里比他资格老的多的是,再说了,跟咱们跑腿的耍横有什么用?有本事找李会长去!找你师傅去!”

理尘龙叹了口气,说:“你们这儿的蝙蝠会像盘散沙一样,没人能统领起来,这样下去,要出大乱子。”

“谁说不是?李师傅今天是故意躲开的,她也怵吴九节,也难怪,总部再不拿个章程出来,哼!”独眼龙说完话,指着江边一条路,“师傅在那儿等你,我的任务完成了。”

理尘龙原认为回镇子,看着周围的崇山峻岭,心中疑惑起来。

不远处传来了李青桂的声音,她唤道:“理子,我在这儿呢。”

果然是李青桂,她的左肩膀上搭了个布包,和独眼龙的布包一样,内部人一看这个妆扮,就知道是自己人。李青桂指了指远处黑乎乎的原始森林,说:“这林子里还藏着土匪,如果碰上了,也不用害怕,把身上的东西丢给他们就行了。”见理尘龙一副傻呆呆的样子,“这里的山太大,原始村落还有呢。上个月省里的报纸报了一条消息,又发现一个村子,这个穷地方,政府根本管不过来,你不知道,蝙蝠会还有一些东西……愣着干啥?走啊!”

山上没有路,只能拽着树干往前走,越走林子越深,恐怖得令人不能自持。理尘龙站住了身子,害怕地问道:“碰上吃人的野兽咋办?”

李青桂哈哈地笑了几声,道:“不用怕,这个时辰,野猪狗熊正睡觉呢?夜里可不敢来!那时它们正是出来觅食的时候。”

上了一个山鞍口,天地突然亮堂了,太阳懒洋洋地挂在西天上,把西边的天空染得红彤彤一片。理尘龙蓦地用手向山下一指,惊叫了声:“您看,那里有一片大水。”

李青桂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道:“那是个潭,高山潭。”这个偌大的水潭,像一面大镜子,倒映着绵绵群山,潭中央可见一个岛子,在夕阳的辉映下,山光水色,宛如世外桃园。

下山的路,走起来不那么费劲。山背坡一丛丛野杜鹃,红透了林子,浸染了石崖峭壁。理尘龙拽住一把荆条,看着李青桂的脸,问道:“这儿连路都没有,会有人家?”

李青桂不吱声,又把手伸进破布包里,一会儿摸出一件东西,对着潭里的岛子晃了三圈,一会儿,岛子中央也有一瓦亮的发光物,朝这边晃了三圈。

理尘龙没看清那东西,心中猜测着,不是个铜镜就是个银镜。他差点笑出声来,都这个社会了,还用这么个低档的器物做联络信号。

一会儿,两人走到了潭边,潭边生着高高的椰子树,无岸的樟木林,尤其那凤尾竹,一丛丛,一簇簇,高翘着凤凰尾巴似的枝条,青青翠翠的,映进碧绿的潭水里,令人赏心悦目。还有参天的冷杉、惠形杉、水青树,把潭水荫得黑乎乎的,倒平添了几分恐怖的色彩。

潭水如镜,清澈见底,水中鱼儿窜来窜去。隔水望去,岛子很小,几乎没在水中。天快黑了,这个没人烟的地方,到哪儿住宿呢?理尘龙心中不免焦急起来。

李青桂打着眼罩往潭深处张望了几眼,双手护着嘴巴噢嗬噢荷地吼了几声,然后坐下来又掏摸她的破布包。一会儿,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响声,蓦然一只小木船从一丛芦苇丛里钻了出来,船如一枚树叶,飘在水皮上,上面站着一戴苇笠人,屁股和上下身****着,只是阴部绑了片蓑草,遮挡着****,黑黝黝的脸孔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他慢悠悠地挥着浆,嘴巴里还哼着一首高亢粗犷的歌:

太阳出来哎,

跑船打渔哟,

一网金豆子,

两网银砣子,

三网捞上个聚宝盆哟

……

歌声在潭水上空飘荡,一群水鸟掠空飞起来。一会儿,船头轻轻地抵在细沙上。苇笠人不说话,见两人上了船,又慢悠悠地挥起了浆,岛子越来越大了,上面竟有屋舍、稻苗和正在犁田的水牛。这时理尘龙的心境明亮了,问苇笠人道:“这村叫什么名?有多少户?”

苇笠人听不懂理尘龙的话,李青桂翻译了一下,苇笠人才回道:“没名,只有八户人家。”他嗑巴着眼皮,反问道:“山外是什么社会,还是清朝吗?”

理尘龙惊得跌了下脑袋。李青桂笑了,说:“清朝早没了。现在叫民国,听说过孙中山吗?”

苇笠人摇了摇头。

李青桂又问道:“******?”

苇笠人还是摇了摇头。

李青桂叹了口气,说:“******你就更不知道了,要我说啊!你们这个穷地方太封闭,要开放一下,和山外接触接触。”

苇笠人瞪了李青桂一刹儿,回道:“不可以!自明末我们的祖先就住这儿。皇上立的规矩:汉不入境,蛮不入洞。几百年来,种地打渔,我们的日子过得好呃,你们山外的人,我们不喜欢,让你们管上,那就坏了事,要交粮纳税的。”

李青桂悄声告诉理尘龙,道:“他说的皇上是我祖爷爷李自成,大顺皇帝。”

太阳终于唿嗵一声掉进山背后,晚霞蓦地抹红了半个天。暮色悄悄地降下来,荷锄的农妇在田埂上走着,两只黑乳房上下抖颤着。苇笠人扛着浆,连个招呼也不打,走进暮归的人群里。

理尘龙抢前一步,想拦住他,被李青桂制止了,她说:“这里的人习武,不读书,性凶悍。不可问他太多话,惹恼了他,有生命危险。”

理尘龙似乎不信这邪劲,可也没办法。正在这时,竹林里传来一阵阵唔唔地哭声。理尘龙跑过去,见是一个青年人在啼哭,理尘龙问道:“你哭什么?还不快回家!”

“俺爹打我!”青年人边擦眼泪边说。

理尘龙心里发笑:这么大的人,他爹还打他?

李青桂低头看了看青年人,问道:“你爹叫李小彪对不?走!到你家去。”

这几户人家的房子都是木建筑,房坡上覆着厚厚的苫草,石砌墙院落,石板铺巷。户户自成一体,家家藏风聚水。

李青桂一步跨进了院落,见一中年人正在挥刀削竹。

中年人站起身来,望着突然而来的两个生人,问道:“您是……”

“我是李青桂呀,不认识我啦?”

中年人两手一扎撒,道:“娘娘!是娘娘来啦?我现在的名字叫柳杰。不知您可带牌牌?”

李青桂拍着屁股道:“你看你这李小彪,凭空不认识娘娘?你******忘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说着又去摸那破布包,也没摸出什么,转头对理尘龙说:“你的牌牌亮给他看看!”

理尘龙把玉牌递给柳杰,柳杰拿着到屋里的桐油灯下端量了一下,返回来时,说:“娘娘,别怪!别怪!多年不见老家的人,还是验证一下好。”

这时挨打的青年人嗫嚅着走进院中,理尘龙问道:“这么大的人,您为什么还打他!”

柳杰瞪了儿子一眼,说:“他惹他奶奶生气,我不打他?不争气的东西。”

“谁在外面说话呀?”一个沙哑的女人嗓音从屋里传出来。

“我的天呀!屋里还有人?”理尘龙惊诧地问。

“你们看看,我妈呀,什么事也瞒不住她。快请屋里坐!”柳杰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太太年纪并不大,面相却苍老,见了李青桂,一下子抱住了她的头,唔唔地哭起来。然后把李青桂拥坐到床上,端过一盏亮亮的桐油灯,定睛看着李青桂的脸,抿着嘴唇埋怨道:这么多年,也不来看嫂嫂一眼。彪儿,你准备饭去,我陪你娘娘说说话。”

柳杰应声出去了。

李青桂指着理尘龙,介绍说:“他叫理尘龙,是我二哥的徒弟,他代表我二哥来看望你。”

老太太把灯下的身子向前倾了倾,才看见了理尘龙的脸,问道:“你说的是我的小叔子吧,他可是个大好人,不像他哥,玩弄心眼子,干事前怕狼后怕虎。我小叔子还在……?”

理尘龙回道:“他住在淇山。”

李青桂的嘴贴着理尘龙的耳朵,说:“她是我大哥的小妾,姓苏。”接着转头向灶间努了下嘴,“那是李小彪,我大哥的亲生子,在英国留过学。陈允祯到处追杀他们,才跑到这里躲起来。”

“我对你说,世界上最毒的女人是陈允祯,谁沾着她谁脱层皮。那年要不是你二哥透个信,陈允祯早把我母子俩杀了……在这个地方呆下,不容易呀。”老太太突然提高了嗓门,“你大姐还好么?我说的是李青梅,好多年没见他啦,不知姑嫂今生还能不能见上一面。”说完抹了把淌泪的双眼。

李青桂握着嫂嫂的手,说:“他们都挺好的,您放心。您保管的东西怎么样?理子回去要汇报的。你做好准备,蝙蝠会要有个大行动,是陈允祯回来放这么个屁。”

老太太啧啧嘴,说:“我可不听她的,我也不愿参入蝙蝠行动,只想早点离开蝙蝠会,那些东西呀!没事的!一些金砖银砖,从北京皇宫里搬来,一下子就沉到了水下,五个船人整年护着。还有些破金坨子,也不含多少金子,你们快来取走吧,我就想过点清心日子。”

“当年把这些东西运进来,可真不容易啊。”理尘龙慨然道。

“可不是么,九驴十八担和些马帮运进来的,人马和金砖一起葬进了潭里,所以这个潭也叫百马潭。”

是夜,理尘龙住宿在柳杰家中。

次日,祖孙三人把他俩送至潭边,划船的还是那个苇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