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处长的指导下,大发公司有条不紊地向着预定目标推进。在金处长的帮助下,这个项目在省计委也挂了号,成为省级重点项目。孙省长在听取李在然的汇报时指出,大成县的总体方向正确,选择的几个突破点也都很有针对性,尤其是在考虑通过资产裂变增值实现资金快速积累的设想很有创意。他要求省计委、农业厅、财政厅等单位对大发公司给予高度关注和支持,确保能够成功上市融资,从而闯出一条前所未有的新路来。
李在然请金处长吃饭,感谢他长期给予的帮助,从“省七条”到大发项目,金处长都当成自己的事情一样竭尽全力去为李在然协调。吃饭时,李在然把在省城的几位同学招呼在一起。
吃饭期间,李在然说,“本来约好下个周到王区长那里去开同学会,可是最近总是联系不上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开了?”
金处长说,“他前些天说要来省城,到现在也没有接到电话,也没问他。老隋,该不会是到你那里报到了吧?”
老隋说道,“按说组织有纪律不能讲。不过大家同学一场,我也不好隐瞒什么。王区长前段时间接受过调查,昨天已经移交到检察院去了。”
李在然问道,“王区长是个脑袋挺灵光的人,啥事会让他犯错误?”
老隋说,“去年有一家央企的老总跑路了,上面开始追查审计。这家央企有一个项目在老王以前工作的地方,那时候老王担任县长。当审计人员要到县里了解情况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情况。其实不是审计县里,而是审计企业在县里的项目。当地政府人员不了解情况,以为是审计他们,就以种种理由搪塞,不让审计人员进场,导致迟迟拿不到审计结果。上级催得紧,审计组长就约谈县长了解情况。”
李在然说,“只要自己没事,还怕审计吗?更何况是审计企业而不是政府,怕什么?”
老隋说,“本来就是这个理。谁知道那个县长在怕什么,不但不配合,反而跟审计组长拍桌子叫起板来。”
金处长说,“公事公办不就得了吗?”
老隋说,“不就是这个理吗?县长拍桌子,颐指气使地发了威风。审计组长当即请示上级,以县政府有违规嫌疑为由,要求把县政府列入审计对象。”
李在然说,“这真是找死的节奏!”
老隋说,“可不是这个理!县长还没回到办公室,就收到了上级的书面审计通知,立刻赶回去找审计组长求情。”
金处长说,“这真是脱裤子放屁——费两道手续!”
李在然说,“恐怕大事不妙,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老隋说,“审计组长说,‘对不起,我在执行上级的决定,请你们县政府立刻配合审计!’县长千方百计求情,审计组长说,‘刚才还有机会,是你们自己把县政府列进审计对象的,现在我也没有办法了,听上级安排吧!’”
李在然问,“县长这么怕审计,该不是有问题吧?”
老隋说道,“审计当中发现了一些问题,县长认为是前任王县长在任时期做的事情,与自己没有关系,所以就一股脑儿地推了出去。”
李在然说道,“难道是王区长自己的事情吗?为什么要往外推呢?”
老隋说道,“当时那个项目各地争得很厉害,都给出优惠政策和零地价。王区长当时作为县长,召集班子开会研究,权衡再三,决定拿出一块荒滩地给企业,作价每亩3万元,10年内返还土地款至零地价。”
金处长说,“这么说确实是公事,事实也很清楚,老王怎么会受牵连呢?”
李在然说,“我看老王没有问题,荒滩地本来就不值钱,能卖三万已经很好了。项目发展好了,再分期返还,发展不好还要收回土地呢!”
老隋说道,“焦点是荒滩用地的定价问题。现任县长说他不知道当初这件事是怎么决策的,定价问题和现任政府没有关系。”
李在然说,“真混蛋!前后任之间一脉相承的道理他难道不懂吗?”
金处长说,“有的是人不懂。机关里面的人都是凡事往外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算很好了,赶上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还要落井下石呢!”
老隋说,“老王的事也确实是这样。审计组经过对县政府财政收支状况的审计,发现里面有空转的成分。”
李在然说,“空转是普遍现象,发展好了就能填回来。现任接前任的职务,要把责权利一并接受过来,哪里有只接权利,不接义务的道理?”
老隋说,“你说的事在道理上讲得通,在制度上行不通!审计组向现任县长了解空转的情况,县长还很不高兴,大发牢骚,埋怨老王给他留下了烂摊子,还需要自己给他擦屁股!现在屁股没擦完,又惹了一身骚!”
金处长说,“最恨这种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人!谁不是这样过的?谁能保证自己在任的时候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完?谁又能想到当初的惯例性做法在后来能变成违规行为?他嫌老王给他留个烂摊子,难道他就保证自己留给下任的只有盈余,没有亏欠吗?”
老隋说,“我们干这个活也是讲人情的。只要民不告,肯定官不究。现任县长如果把这件事担下来,说老王之前跟他交接工作时交代过这些事,那么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然而他却在审计组面前数落老王的种种不是,最后都变成了老王的罪状。”
李在然说,“人无完人!老王的为人是正派的,因为工作犯了错误实在不应该!当初集体决策,所以大家应该保护他免受处罚。”
老隋说,“确实是这个理!都说人心齐泰山移,心不齐受人欺!老王这次就是由现任县长一手造成的。因为工作错误个人进去了真是倒霉!”
李在然问,“像老王这样下一步能怎么办?有没有可能免于处罚?”
老隋说,“不可能!现在纪委检察系统都有办案指标,能逮着一个领导干部不容易。现在老王撞到枪口上去,他自己受了罚,就保护了一大批人,短时间内就不会再查处其他领导干部了。”
金处长说,“要说你们这个系统办事也够教条的了。怎么不看看老王的贡献呢?他兴修水利,解决了近百年的洪涝灾害问题,发展经济改善民生,摘掉了贫困县的帽子。怎么样也能以功抵过吧!”
李在然说,“就是!当初总设计师评价建国领袖时还讲过,要把他个人的错误和集体的错误区分开,把成绩和错误区分开。怎么到了具体问题上,就不能按照这个原则来办呢?”
老隋说,“你们搞经济都说收支两条线。我们系统也是这样,你纵有天大的功劳,只要有一丝一毫违规违法的事情,那就要坚决办你!你纵无一丝一毫的功劳,只要没有任何一件违规违法的事情,你就平安无事!”
金处长说,“这是什么逻辑!这不就是鼓励大家都去做庸官吗?干工作怎么能不犯错误?只要不是他个人的错误,怎么就不能以功抵过?”
李在然说,“老金你也别跟老隋争论了,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我当县长以后体会更多的是,老百姓最痛恨的是庸官,是那些拿着俸禄不干事的昏官。只要你不侵害老百姓的利益,他们才不管你犯不犯错误。”
老隋说,“我也听说,有群众说,‘宁要有能力的贪官,也不要不作为的庸官!’可是,现实制度就是这个样子,大家同学一场,真替老王感到惋惜!”
金处长问,“你预计老王能判个什么样?”
老隋说,“渎职加国有资产流失,要十年吧!”
李在然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他想,现在不是改革开放的时代吗?孙省长不是鼓励敢闯敢试吗?对老王这样的干部就不能网开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