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妈:“闺女,拿着,这是俺们这儿的规矩。不吃红皮鸡蛋孩子不好养活,拿着,要不我老婆子要生气了!”
牟海一脸恳切地说:“小妹妹,让你拿着你就拿着。都欢喜、都欢喜!”说着话激动地掏出了香烟,猛然一愣,伸了伸舌头,讪笑着又装进兜里。
护士笑着接过红梅妈递过来的一袋红皮鸡蛋:“老主任,谢谢您!恭喜你大哥,当爸爸啦!”说着话,往产房里走去。
产房门外。
牟海手舞足蹈:“妈,您当奶奶了!心雨,哥当爸爸啦!哈哈哈!”
苗心雨:“妈,看把俺哥乐的!”
红梅妈咯咯地笑着。
牟海:“心雨,哥三十多有了儿子能不乐吗?哈哈!赶今冬或明春俺兄弟也当了爹,他还不知道怎么乐呢?”
苗心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妈,你看俺哥!”
红梅妈大笑。
牟海大笑。
苗心雨娇羞地叫了一声“妈”扑进红梅妈怀里,幸福地笑了。
红梅妈笑着说:“要说乐呀,我是真该乐呀!又当奶奶,又要当姥姥啦!”
苗心雨嘟嘟着小嘴:“妈!”
赤日炎炎、骄阳似火。
银杏庄村东、村南、村西。
外夹河岸边。
一级公路两侧。
风吹麦浪,丰收在望。
发黄的麦子吃力地抬着头,盼着开镰,盼着收获。
麦收前的一个下午。
银杏庄线路器材厂、厂长室。
林世仁正在挥扇、抽烟、品茶,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
厂长室门外。
一五十多岁的妇女急促地走了进来,有些拘促地客气道:“大侄子,俺火神庙后的麦子熟了,我想来给元佳请个假,明天头晌去把麦子割家去。”
林世仁头没抬、眼没睁:“不行!我这儿正忙着呢,活儿都撵不下来了!”
妇人:“大侄子,咱庄稼人原本就是庄稼地里刨食吃,这到嘴边的粮食到了时候能不收回来吗?”
林世仁眼一瞪,忽地站起来:“你粘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你收不收****什么事儿?”
妇人:“大侄子,你不能不讲理啊?”
林世仁吼道:“你说!我怎么不讲理啦?你儿子在我这儿上班,我按日付他工钱,我雇他,他愿意,公平合理,我怎么不讲理?你们能不能把工钱拿出来再去雇别人收收麦子?”
线路器材厂各车间、班组的工人陆续停下手中的活儿,纷纷来到厂长室外。
厂长室里。
妇人噙着泪花:“林世仁呐,老街旧邻的你可真好意思,这不是欺负人吗?”
林世仁冷笑说:“我怎么欺负人了?要是工人都像你这么想,我的厂子不就放羊了,耽误了合同,你负责?觉得受欺负了,就不干,这还不简单吗?”
妇人:“怎么人家于勇厂里明天开始放假三天,让工人都家去忙活忙活,你这儿……”
林世仁眼又一瞪:“于勇的厂子,于勇说算,他爱放不放。我的厂子我说算,说不放就不放!于勇那儿好吗?让你儿子上于勇那儿干去!”
厂长室外。
众人气愤地议论着。
妇人的儿子元佳怒火冲天,几步冲进厂长室:“妈!你求他干什么?他还算个人吗?”边说边把工作服脱下来、把工作帽摘下来,摔在桌子上大声说:“林世仁,你用不着弄那副小人得志的架势,老子还真不伺候你了。别******得了于勇的帮助、得了村里的好处,有了几个臭钱,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我告诉你,我不用你准假,我不干了,快把工资给我算好,今晚八点我来拿!你真******至于不至于。”说完,拉着母亲就往外走。
林世仁有些尴尬地说:“快走!没有你这块硫磺,我就不熬疥药了?死了杀巴子,保证不用吃带毛肉!”
门外。
工人们齐围上来。
“厂长,放放假吧!放两天就行了!”
“这到嘴边的粮食怎么说也得收拾回来呀!”
“厂长!一疃本村的,都是庄稼人,这时候的营生你还不知道?”
林世仁气急败坏地说:“我知道什么?我知道。说不放就是不放!你们有谁知道出去签份合同回来费多大的劲?这要是误了发货,谁负责?嗯?”
众工人:“这要是不放假,麦子掉了头烂在地里谁负责?不放假就不放假吧!那我们只好旷工了!”
林世仁:“怎么?旷工?我看你们谁敢旷工?谁要旷工,立马滚蛋,我这儿不养活不听支使、不听调遣的工人!”
一高个工人冲进厂长室指着林世仁,道:“林世仁,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的嘴干净点!你嘴里再喷出一个脏字,小心我撕了你的嘴。”说着话,脱下工作服重重地摔在桌子上:“老子也不伺候你了。刚建厂时,你说的天花乱坠的,工资比人家于勇高,什么待遇都比于勇强,在哪儿?你看看人家对工人是什么滋味?你又是什么样?你自己好好捉摸捉摸吧!”
众人:“不放假,我们也不伺候了!林世仁,今晚八点我们来拿工资,少一个子儿也不行!”
众人说完纷纷脱下工作服摔在厂长室地上,一哄而散。
厂长室里。
林世仁傻了眼:“唉!唉!大家伙、大家伙……等一等、等一等!”
众工人扬长而去。
厂长室里。
林世仁像只没头苍蝇似的,摔这摔那。
忽然一个愣怔,急忙抓起电话:“喂,您好!……董科长吗?我是凤山的老林!……嗯,董科长是这么回事儿,我们这儿赶上夏收夏种啦!……哎!对呀!工人们都要求放几天假,所以合同暂时无法履行了。嗯!需要拖个十天八天的。……哎呀!我的董科长,咱们可是老朋友啦!怎么的你也要看顾看顾!……啊!好好!我尽量想办法。……啊!再见!再见!”
林世仁扣死电话,像只斗败了的公鸡似的,一会儿垂下头、一会儿扭扭脖子。
夜、于勇小楼门外。
林世仁犹豫地敲敲门。
苗心雨正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书,听见叩门声,问道:“谁呀?”
门外。
林世仁略一犹豫:“心雨妹,是我呀!”
屋里。
苗心雨和正在看电视的于勇对视一眼。
门外。
林世仁一脸惶惑地问:“于勇兄弟在家吗?”
苗心雨打开门:“啊!是世仁大哥,请进吧!”
屋里。
于勇关掉电视,来到门口热情地说:“世仁哥,来!来!进来坐!”
林世仁点头哈腰地笑着随于勇夫妇进了屋。
于勇把林世仁让到沙发上。
苗心雨为二人各端来一杯水。
林世仁:“谢谢!谢谢!”说着话掏出烟来递给于勇:“兄弟,来一支!”
于勇:“谢谢大哥!忘了,我早就忌烟了!”
林世仁:“忌了好!忌了好!你不抽我也不抽了。”说着把烟盒装进兜里。
于勇:“世仁哥,你是无事不登门、登门有事情,有什么吩咐,请讲!”
林世仁长叹一口气:“哎!兄弟,你哥今晚还真有事求你!”
于勇:“大哥,快别这么说。有什么事直说,别这么客气!”
“哎!哎!”林世仁不好意思地说:“兄弟,我和鲁西电厂有份供货合同,已经过了供货期三天了,就是现在发快件也来不及了,何况我现在厂里才完成了一半多点的任务。头两天工人们……工人们罢了工,麦收过了,也不来上班了,电厂老董来过两次电话催货,说、说再给我五天的时间,货如果还迟迟不到,就终止合同,产生的一切后果由我单方面承担。兄弟,您说这可怎么办?”
于勇、苗心雨对视一眼。
于勇:“世仁哥,别说了,我今傍黑听大春叔说了,回家我就跟你弟妹商议,这事儿我们帮你挺过去。不管是我的电器材料厂还是你的线路器材厂,都是咱银杏庄老少爷们的厂子,误了期限、有了损失,就是咱银杏庄人的损失。只要你相信你兄弟,明天把我厂的货换成你厂的标牌,我派车给你直接送去,不用五天,保证三天内把货送到老董那里。”
林世仁呆滞滞地看着于勇,有顷结结巴巴地说:“兄弟、弟妹,你两口子让我说什么好!”
于勇笑着说:“大哥,别说了。回去把标牌整理好,明天一上班就拿到我这里来,我组织工人为你更换!”
林世仁眼上挂着泪花:“好兄弟、好兄弟!大哥我……哎!什么我也不说了!”
翌日上午。
银杏庄电器厂,机加工车间里。
电器材料厂和线路器材厂的工人全聚集在一起,互相说笑着、询问着。
于勇和苗心雨身着工作服一前一后走进来,跟工人们打着招呼……
周二顺气鼓鼓的站起来:“于勇,你是厂长,我知道我们都该听你的,可是我就是弄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和林世仁这种吃红肉拉白屎的人掺和?再说,这件事怎么说也是件大事,你是厂长不错,总该和我们大家伙打个招呼、征求一下意见吧!”
于勇诚恳地说:“二哥,你批评的对!我是应该征求一下大伙的意见。”
车间外。
林世仁用小铁车推着一个大木箱走过来。
车间里。
于勇继续说:“我说二哥,时间不允许咱们吵吵啦,这毕竟是咱银杏庄人的厂子,关系着咱银杏庄人的声誉。”说到这儿又抬高了声音:“这场活计干完后,属于线路器材厂的人,还回线路器材厂上班。”
有的工人:“我们不回去!我们要在这儿干!”
有的工人:“于勇兄弟,你这儿不收留我们,我们就回家,反正不给他林世仁干了!”
……
车间外。
林世仁脸上一红一白尴尬至极。
车间里。
于勇:“大伙都不要激动,听我说几句。线路器材厂是世仁哥的厂长不错,可厂子仍然是咱银杏庄集体的厂子,跟他过不去,就是跟咱自己过不去。咱们都不再回去,那厂里那么多的材料、设备不就都闲起来了?这可是一大堆钱哪!想想谁没有个份?再说,咱们不回去,死逼着村里和厂里要到别处招收工人,难道还能让厂子倒了?我知道,大伙接到我的口信能过来,就是给了我于勇面子,我谢谢大家!我也知道,大伙能过来就是原谅了世仁哥!”
众人互相看看,没有再吱声。
车间外。
林世仁把小铁车推进车间大门。放下车,红着脸、哈着腰:“线路器材厂的同志们,头两天是我林世仁的错,我对不起大家,我在这里向各位认错赔不是啦!今天各位能来,我谢谢大伙!我以后再有对不起人的地方,就没人味了!”
周二顺没好气地说:“人家都不用你谢,要谢你就谢谢于勇那东郭先生吧!”
于勇:“二哥,你说些什么?大伙快干活吧,争取今天下午干完、包装好,晚上装车,明天一早出发!”
众人纷纷散开,取走标牌,一堆一簇地干起活来。
于勇、苗心雨、林世仁在一起干活。
林世仁边干边感慨地说:“兄弟,你们帮我维持了鲁西电厂这个大客户关系,让我怎么感谢你呀?”
于勇严肃地小声说:“世仁哥,谁还没有拉不开枪栓的时候?谁还没有骑自行车掉链子的时候?只要你老兄往后能好好待承厂里的工人,大伙一条心,劲往一处使,就行了。那就是你感谢我了!”
林世仁惭愧地说:“兄弟,都说将军额上跑开马、宰相肚里能撑船,今天我算是服你啦!你、你以后就看你哥怎么跟着你学,怎么做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