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诛佞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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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上午,刑部廨房。

乔仲、严守仁叙话。

乔仲:“严大人,前天夜里尊府可有贵客光临?”

严守仁一愣,随即明白,嘿嘿一笑道:“乔大人,想必彼此彼此吧!”

乔仲笑着点点头:“不错!”

严守仁:“何人光临尊府?”

乔仲:“皇上的掌上明珠!”

严守仁一脸严肃地说:“安庆公主?乔大人,安庆公主出面了,看来这桩案子不简单哪!乔大人,知道是哪位贵客光临敝府了吧?”

乔仲:“想必是欧阳驸马造访贵府吧!”

严守仁:“正是!”

刑部衙门,门口。

高仕礼步出大轿,众兵丁躬身施礼:“见过大人!”

高仕礼:“免礼!乔大人、严大人到了吗?”

一兵丁道:“二位大人正在廨房恭侯大人!”

高仕礼:“啊!本官来迟一步!”言罢,撩起袍子下摆,迈步进门。

刑部廨房。

乔仲、严守仁叙话继续。

严守仁:“乔大人,难道欧阳驸马与史近山仅是同乡之谊和三万银两的交情?”

乔仲:“这个就要问他们自己了!”

廨房门外。

高仕礼正在侧耳倾听房内乔仲、严守仁的谈话……

严守仁的声音:“哎!违了圣命不行,得罪了公主、驸马也不行。这个案子怎么审哪?等高大人来了,听听他的高见!”

乔仲向严守仁努努嘴使个眼色,严守仁会心一笑。

乔仲接着说:“走一步,算一步,这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廨房门外。

高仕礼脸上一喜,急忙跨进门去:“不好意思,下官来迟了。”

三人寒暄毕。

乔仲:“高大人来得正是时候!”

高仕礼:“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高某让二位大人久等了!”

乔仲:“不迟!不迟!高大人,方才下官正与严大人议论,史、谢二人的案子不太好审,不知高大人有何高见?”

高仕礼就坐后,装模装样地说:“二位大人,久历官场,经历、见识远非下官可比,若以下官看来。好审咱们得审,不好审咱们也得审!”

严守仁点点头:“高大人所言极是,但不知高大人所说的好审该怎么审,不好审又该怎么审?”

高仕礼看看乔仲,又看看严守仁:“二位老大人,下官管见,谬处还望雅正。”

乔仲:“哎!高大人太可气了,乔某洗耳恭听!”

高仕礼:“方才下官在外听严大人讲,违了圣命不行,得罪了公主、驸马也不行。严大人,请问是否这么说的?”

严守仁:“不错,是这么说的!”

高仕礼:“二位大人。依下官之意,此案审理其实很简单,只要让史近山、谢应声应了罪名,问成死罪,具结终审,奏请万岁择日行刑,此案不就轻易了结了吗?如此一来,对圣上有了交代,对公主、驸马,还有百官也讲得过去,不知二位大人以为然否?”

乔仲:“高大人的想法倒是不错,可是这亏空的二百多万两银子,怎么向万岁交代?怎么给百官和天下一个交代?史近山若不声不吭、死不开口,这罪名怎么定?案子又怎么具结终审?倘若万岁怪罪下来,咱们如何吃罪得起?”

高仕礼:“这……哎!二位大人,咱们其实谁也不用揣着明白说糊涂,下官就实话实说了吧!史近山、谢应声的案子好像扯着欧阳驸马,前天夜里……嗐,说什么呢?反正咱们是圣命违不得,安庆公主又忤不得,如不像下官说的那样审理结案,个人前程尚在其次,总不能拿身家性命开玩笑吧!”

乔仲:“高大人此言,乔某不敢苟同,咱们是在为朝廷做官,为天下百姓做官,不是为自家做官。如果此案三法司审理不当,朝野怎么看,怎么想?你、我若愧对朝廷,愧对天下百姓,与职何称?于心何安?”

严守仁:“下官认为,手净不怕被捉,脚正不怕鞋歪,不该得罪的就是平民百姓也不得罪,该着得罪的,说不得了,纵是皇亲国戚也没办法。谁叫咱们干的就是这一行?否则枉在朝廷为官!”

高仕礼十分尴尬地说:“二位大人说得是,只是……”

正在此时,三通鼓响。

乔仲脸色冷峻地说:“时辰到,升堂!”

三人先后步出廨房。

刑部大堂。

乔仲、严守仁、高仕礼端坐在公案之后。

校尉带上蓬头垢面镣铐加身的史近山、谢应声。

乔仲一拍惊堂木:“史近山你是明白人,本官只问你有招无招”

史近山朝堂上狠狠地白了一眼:“无招!”

乔仲:“好哇!似你这样冥顽不化,送上自家性命倒也罢了,就不怕引起圣怒祸及满门吗?”

史近山稍稍愣了一下,遂闭上双眼,哼了一声:“生死有命。乔仲,你小费口舌吧!”

乔仲嘿嘿一笑:“史近山,你可以不招,也可以不认,可你知谢应声招了没招,认了没认?若再不招,你是懂得王法似炉的意思的!”

史近山又是一愣,扭头看了谢应声一眼,哼了一声把头扭过。

乔仲:“贼囚不招,来人哪!”

两厢转出四个行刑衙役:“小的在!”

乔仲扔下行刑火签:“将贼囚拖到刑房,大刑伺候!”

行刑衙役:“遵命!”遂如鹰拿燕雀般地将史近山拖下。

高仕礼惊慌失措地道:“二位大人,圣上曾有旨意,轻杖笞,重证据。再说史近山曾是朝廷方面大员,二品命官,纵是无招,又岂能妄动刑具?”

严守仁:“若依高大人之见?”

高仕礼:“我、我、哎!二位大人若罗列罪状,迫其画供……哎、哎,不妥!不妥!”

高仕礼边摇头边自语,神情极端滑稽。

乔仲一笑道:“高大人,不审不问,便迫其画供,确实不妥。史近山如此顽劣,皇上忧心如焚,若不用刑,贼囚岂能招供?若无供词,如何结案?届时我等三人如何向万岁缴旨?面对朝野我等又如何交代?”

高仕礼喃喃道:“这、这,可我们又如何向安庆公主、欧阳驸马交代?”

严守仁不无讥讽地说:“高大人,若依你的高见,拿刀割了史、谢二人的舌头,或是干脆交代狱卒,设法让他二人一了百了,就万事大吉了,这样也就好向安庆公主、欧阳驸马交代了,是吧?”

高仕礼面红耳赤:“严大人,你、你……”

乔仲听了严守仁的一番话,不由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隔壁刑房。

传来劈劈啪啪的拷打声。

有顷,行刑衙役将死狗似的史近山拖上堂来。

史近山发散衣烂,遍体血污,不省人事。

谢应声见状,魂飞魄散,噢地一声瘫软在地,双腿一蹬,晕死过去。

乔仲:“先将史近山押回大牢,醒后再审!”

行刑衙役:“遵命!”遂将史近山拖走。

谢应声慢慢苏醒过来,尴尬地爬起来,跪好。

乔仲惊堂木猛的一拍,谢应声打了一个寒战。

“谢应声!”乔仲喝道:“此番情景,你也可看到了,本官问你,还有未招之处没有?”

“有!有!”谢应声有气无力地说:“我全招!我全招!”

谢应声话音未落,公案后的高仕礼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忽觉不对,立即低头噤声。乔仲、严守仁对视一眼,各自微微一笑。

乔仲:“怎么,高大人,有何不妥吗?”

高仕礼语无伦次地说:“没、没不妥,不妥,有什么不妥?”

大堂上。

谢应声带着哭腔地说:“三位大人,犯官该死,犯官该死。犯官在湖广厘税司任上,秉承史大人旨意……”

大牢里。

史近山稀里糊涂地醒来,不由得上下打量着自己,心知有异,立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我怎么会是这么一副模样?”遂伸伸胳膊,踢踢腿,沉思片刻后“哎呀!”一声:“好个狡猾的乔仲,把我弄成这样,还不把姓谢的吓个半死?坏了,坏了,谢应声必全招无疑。”停了半晌又道:“乔仲啊!乔仲,我史近山生不能将你碎尸万段,下了地狱也要饮你千盅血,啖你万口肉,方解我心头之恨!”

狱卒:“你嚷嚷什么?留点精神头好准备过堂吧!”

史近山白了狱卒一眼,暗自叹息着,慢慢步向墙根,坐了下去。

大堂上。

谢应声涕泪交流:“三位大人,犯官谢应声供已罄尽,再无半点藏私夹带之处,请三位大人明察。

乔仲:“书吏取来笔墨让他画押!“

谢应声画押毕。

乔仲看了看左右的严守仁、高仕礼,道:“退堂!”

高仕礼慌乱地掏出汗巾,擦拭着脸上的汗水,神情尴尬且显狼狈。

刑部衙门外。

乔仲、严守仁、高仕礼三人拱手道别,各自向大轿步去。

忽听马蹄声嗒嗒自远而近。

刑部衙前大街西头,三匹奔马疾驰而至。马上是三个太监。

刑部衙门口。

老太监黄海跳下马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三位大人且慢!咱家有话说!”

乔仲三人立即回转身来到黄海身前打拱道:“老总管,天已近午,匆匆来此有何贵干?”

黄海稳稳神道:“咱家奉了万岁圣谕。”边说边示意三人近前又道:“万岁昨日早朝后,龙体倦乏,面呈病容,少言嗜睡,今日去养心殿险些跌倒!”

乔仲、严守仁急道:“太医怎么说?”

黄海叹口气:“哎!太医……”话刚说到此处,见高仕礼面有喜色,遂即一愣,打住话头道:“请大人不要问了,到养心殿问圣上自己吧!圣上口谕:让三位大人立即去乾清宫养心殿见驾!咱家先行一步,三位请了!”

黄海言毕,扳鞍上马,拱手作别,率二小黄门放马去了。

乔仲、严守仁忧心忡忡地对视一眼,上轿。

高仕礼神气活现地看了看上了轿的乔仲、严守仁,钻进大轿高喝一声:“起轿!”

皇宫内苑,乾清宫,养心殿。

明太祖朱元璋仰卧在龙榻上。皇太孙朱允炆、众皇子、嫔妃、太监、宫女,榻前榻后,出出进进。太医正在为朱元璋号脉。

安庆公主、驸马欧阳伦领着欧阳麟奔进养心殿,抢步龙榻前跪倒:“父皇,儿臣见驾!愿父皇圣寿无疆!圣寿无疆!”

朱元璋摆摆手:“皇儿平身!”

欧阳麟待父母叩见毕,上前双膝跪倒:“皇外孙麟儿见驾,愿皇外公万寿无疆!万寿无疆!”叩见毕趴到龙榻沿上边捋着朱元璋的胡子边认真地说:“皇外公,麟儿给您量量胡子!”量完后高兴地说:“皇外公,麟儿给您量了,您一定能再活一百岁!”

龙榻上,朱元璋会心地笑了,拉着欧阳麟的手问:“麟儿,告诉皇外公,皇外公为什么还能再活一百岁?”

欧阳麟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认真地说:“胡子长,寿命长,麟儿给皇外公量了量,皇外公应该活一百七十岁,今年七十岁不是还要再活一百岁吗?皇外公您起来,告诉麟儿,我说得对不对?”

朱元璋精神为之一震,撑起身来道:“对!对!麟儿说得对极了,哈……”

朱元璋说着话把欧阳麟拉到身边:“麟儿,来,守着皇外公坐会儿!”

欧阳麟一本正经地说:“不,麟儿不坐,龙榻是皇外公的龙榻,不是麟儿坐的地方,皇外公赐个小墩给麟儿就行了!”说着话转身离开龙榻,歪着头看着朱元璋。

众人也看着朱元璋和欧阳麟。

朱元璋:“麟儿真懂事!内侍,给皇外孙看座!”

养心殿门口。

老太监黄海抢进来躬身道:“启奏万岁!圣谕传到,三家大臣宫外侯旨!”

朱元璋对众人道:“你等都回避了吧!内侍,将皇外孙留在御膳房,陪朕一起午膳!”言罢对黄海道:“有请三位爱卿!”

乾清宫,养心殿。

朱元璋神清气爽地端坐在龙榻上。

老太监黄海引乔仲、严守仁、高仕礼进殿见驾。

乔仲、严守仁、高仕礼三人跪倒榻前:“臣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爱卿平身!”

乔、严、高:“谢万岁!”

朱元璋:“爱卿,朕近日,时感神色恍惚,食寝失常,精神大不如前,昨日早朝后更觉沉重!”

乔仲惊道:“万岁!黄总管传谕,圣上龙体违和,要臣等养心殿见驾。眼见圣上龙体康健,神情愈佳,全不是龙体染恙之相。”说着话转向黄海道:“老总管,这是……”

黄海疑惑道:“万岁!一个时辰不到,龙体竟如此康健,精神如此旺盛却是何故?老奴百思不得其解!”

朱元璋神采奕奕地说:“适才皇外孙麟儿来殿见驾问安,逗得朕,心情愉悦,顿觉神清气爽,疴去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