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的生活与古代有着巨大的差别。穿衣吃饭、工作学习、交通住房,一切都变得越来越便捷,越来越多姿多彩。信息的流畅,物流的便利,让家具的样式层出不穷,各种新材料也为家具样式的增加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然而,做家具最传统、使用最多的材料,还是木材。
千年木千年用
木材采伐下来之后并不能马上做家具,而是先要经过处理,因为新采伐的木材中,除了水分,还有树脂、树胶、虫卵等等,这些都会影响家具的质量。在不同力和环境作用下的木材,就会扭曲变形,或者开裂。现代的处理方式是,通过蒸煮、烘干等人工方法,快速处理木材。当然,家具在什么环境下使用,也决定着处理他们的方式。
木材研究专家曹新民说,南方生产的家具,如果木材的含水率没降到适应于北方居住条件下的含水率需求的话,家具连接的部分就会开裂、会收缩,也就是说,尺寸的稳定性就会发生变化。本来在南方可以开启的门,到了北方之后,门的开启就会有问题了。
传统的木材处理方式通常采用自然的方法。一般是将伐下来的原木扔到水塘里浸泡一两年,然后再晾晒两三年,甚至四五年。因此,盖房子和做家具的准备时间可能需要十几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历史上有很多地方是孩子一生下来,父母就开始种一些树,等到孩子十几岁时,就把树伐了准备盖房子打家具,这个筹备过程可以说是半生的时间。
这样的方式,在日本的木工修建寺庙当中仍然保留着。
日本古建筑师泷川昭雄说:“首先,我们承接的寺庙修建工程都是日本寺庙,都在日本建造,也都希望用日本的木材。我一般会问寺庙方,想让这个寺庙保留多少年,如果说想保存五百年,那至少要用五百年以上的木材,这是铁的法则。过去有句古话,叫做千年木千年用,从古至今就是这个道理。”
不知道是否有人用现代的科技手段作过测试,千年的木是否可以用千年,但这却是工匠们千百年来根据经验总结出来的。
选择什么样的木材通常是根据需要来决定的。最合适的木材应该是与使用环境接近的树种,北方要用北方的树木,南方要用南方的木材,这样,由于环境相近,做出的家具才不容易开裂变形。
然而,人们在购买实木家具时一般不会关注材料的产地,往往更关心的是木材的颜色、纹理、质感等因素。
今天,中国的家具市场非常热,全世界好的硬木家具全都汇集到了中国,原因是中国人喜欢研究木材,紫檀的、黄花梨的、鸡翅木的,中国人很清楚这些木质的特性,以及它们的贵重性。一件家具的价值,除了木料,还要看设计师的设计,但是再好的设计,如果是使用普通的杨木、椴木做的,也不值钱。而有的家具,尽管设计师没有名气,但是因为选用了好的木料,就成为贵重家具。
红木的分类
近年来的家具市场,最流行的一个词就是红木,红木已经成为了贵重家具的代名词。走在街上,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红木家具市场。但红木其实是民间的一个俗称,并没有严格的定义。红木这个词应该是一百年前从英文Rose Wood 转译而来的,大概是指颜色深红的木材。英文的这个词也是俗称,它们也都不是指某一种木材,而是几十种木材的泛指。按照现代植物学的分类方法,植物首先分成科,科下面是属,属下面是类和种。现在,红木已经有了国家标准,一共包括五属八类三十三种木材,而这三十三种木材今天都统称为红木。
清中晚期时,紫檀、黄花梨这些名贵木材已经越来越少,而且越来越贵,有一种被广州一带的木匠称为红酸枝的木材成了紫檀木的替代品。清末民初时,红酸枝被江浙一带,以及北方称为红木。
中西结合的海派家具
随着租界地的出现和西洋人的大量涌入,沿海一带城市的生活方式也发生了变化。洋式的楼房、用品、服装,也包括家具为人们提供了更多的选择范围。中西结合的海派家具就是典型的例证。
海派家具收藏者姜维群说:“片儿床,其实是把国外人的理念引进过来之后,取代了我们的那种拔步床,而且把那种架子床都取代了,一直沿用到现在。这种床的实用性和它的空间的节省性是以前的床不能比拟的。中国的家具上有石榴花,但是没有玫瑰花,而中西结合的海派家具上出现了玫瑰花,这体现了西方的风尚和时尚。”
明代中晚期的家具
大约是在明代中晚期,人们开始用他们熟知的紫檀木、花梨木来做家具,其实,更多的家具都是用普通木材制作的。
常见的木材,南方以榉木为代表,北方则以榆木为代表,有“南榉北榆”之称。这张华美典雅的架子床,是用江南地区特有的榉木制作的。榉木纹理清晰顺畅,安静而且优美;色泽浅淡,不喧不闹。因此,许多优美的明式家具都是用榉木制作的。
雕花的架子床是古代床具中常见的款式,由于体型庞大、构件繁多,给了工匠更大的艺术创作空间。因此我们能在这张床上,看到非常多的艺术元素。
首先,床顶四周的 檐装嵌了十八块花板,分别透雕着“五子登科、状元及第”等图案,正面 檐下的垂花牙板,也透雕了“送子观音图”,表达出主人对多子多福的美好愿望。床的围板分成三段,上段雕卷草和卡子花,下段分装拐子龙纹的牙板,这种纹式由于很像龙的姿态,蜿蜒曲折,因此被称为拐子龙纹。围板中间装嵌的,是用整块厚木板透雕的苍龙教子图案,寓意主人不忘教育子孙,福泽后代。
主人把一生的愿望通过这张床,全部表现了出来。如此丰富的装饰题材,却并不让人觉得赘复繁杂,这源于榉木的轻灵细腻。由于年代久远,床漆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古代的漆文化
古代的家具过去都是有漆的,不上漆的家具并不多见。家具刷漆的目的,一是为了防潮防蛀,二是便于清理,三是为了美观。不过那时的家具上的都是生漆,而不是我们今天常见的化学油漆。江浙一带把这种刮一层薄腻子,再刷漆的方法叫擦漆。而批上麻布,用厚重的砖灰打底再刷生漆则称为大漆。
现代的化学油漆,从简便性和易操作性上,确实有很大的优势,为了区别化学漆和天然漆,人们常将来自漆树的漆叫生漆。
漆字是古代秦岭北部的一条河的名称,中国的漆树主要产于秦岭山脉的南北坡。
最早的生漆,被发现于六千年前的河姆渡文化遗址。战国楚墓出土的漆木凭几、漆木大床,表面光洁亮丽,刻画精美的图案,说明漆的使用在战国时期已经臻于成熟,并得到了广泛的运用。
湖北省恩施的毛坝乡是中国著名的生漆产地之一。
毛坝生漆的生长的环境一般要求在海拔八百米以下,对土壤的要求是要清白沙地或者是油砂地,偏微酸性的,这样的土壤比较适合毛坝生漆的生长。因为毛坝地处山区,温差小,四季如春,加上降水也非常充沛,所以非常适合生漆的生长。
在湖北恩施市的毛坝乡,有一位八十多岁的割漆老人名叫安贵堂,老人家至今仍然上山割漆。
天然的漆,有自然的种种属性,它需要阳光、雨水,以及合适的季节,适当的时间。这些都是古人十分看重的元素。而漆本身就是从树中来的,因此,上漆的家具并未改变木材的性质。
大漆最常见的工序,首先是制作胎骨,就是先把家具做好,然后再依次披麻布、做灰、髹漆、打磨,每道工序可以有数道之多,比如做灰,要从粗灰到细灰,最少也有三五道灰。
这是一只朱漆描金山水纹方角柜,漆面亮丽沉稳,漆层较厚,漆面有细小如梅花状的断纹,古雅可爱。以黑、白、金褐色描绘远山峭壁、湖光树影、亭台楼阁,期间以细腻的笔触,刻画出闲聚、观景、晚归等人物形象,寥寥数笔却生动传神。两扇门上的画面各自成章,又交相呼应,上端各题诗一句,温雅端庄。
金色漆绘在朱红色漆底的映衬下,绚烂夺目,华贵中透露着清雅风尚,为我们体现了古人的生活追求。
传统的髹漆工艺中,有一种独特的方法叫作“雕漆”。它工艺复杂,费时颇多,对漆质和雕刻技艺的要求非常严格。雕漆是在胎骨上反复上漆,少则七八十道,多则一二百道,使得漆膜不断叠加,直到有了足够的厚度。在漆膜并没有完全干透时,雕刻所需要的纹饰,是一种独特的工艺手段。有些漆膜的厚度可以达到15毫米至25毫米,然后在它上面雕刻,因此叫作雕漆。
即使在今天有现代化烘干技术的条件下,做成一件雕漆大瓶,也至少需要半年时间。而雕漆中最常见的是“剔红”,因为漆色以朱红为主。
陈列于上海博物馆的这套桌凳,就是剔红家具中的代表作品。
放眼望去,方桌鲜艳浓烈,格外诱人。厚重饱满的朱红大漆上,满雕着多层纹饰。这种细密的纹饰叫作“万花不露地”,是清代体现繁荣盛世常见的表现手法。
全器满雕的牡丹、茶花、腊梅等时令花卉,茎干婉转相连,花型饱满,枝叶茂盛与丰满的器型相应,显得落落大方,气势不凡。
古老的竹家具
作为家具制作材料的漆,有着几千年的历史,然而比它更古老,用途更广泛的家具材料却是竹。
四季长青、遇寒不凋的竹,被赋予“虚怀清雅、亦柔亦刚”的君子之风。而普通百姓,喜欢竹的坚固柔韧、光滑轻盈,更因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带给生活的诸多便利。甚至佛家弟子,也经常以竹的“空心”,来隐喻佛教的“空”。
竹,深受各个阶层民众的喜爱,因此,将竹引入生活,用竹制造家具,便是顺其自然的事。
这张用核桃木做案面,用斑竹做架构的翘头案,选用一寸左右的竹干做主体框架,而以较细的竹枝做为辅助结构和装饰,比例匀称协调。正面牙条下和侧面的角牙内,以纤细的竹、藤编织出图案,空灵可爱。
横竖相交的竹干,直径相同的部分将横向的竹子削开大半豁口,顺势折弯包裹住纵向的竹子,而在较为隐蔽的关键部位,则以细藤缠绕,以强化它的牢固度。木制家具中常说的“圆包圆”结构,就是完全仿照竹家具制作的这种方式。
这种竹案,还有一个别具匠心的地方,就是将原本捆绑用的藤条,有规律地缠绕在竹干上,而竹子的斑点掩映其间,形成独特的装饰效果。
材料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家具的形制,而材料不是家具的唯一属性,贵重的材料不见得能做出赏心悦目的家具。古人能用竹子做出如此精美的桌椅,确实值得人们敬重。而买家的心态、设计师的追求、工匠的技艺,都影响着家具式样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