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周六下午,苏兆红穿了件烟灰色的呢背心裙,里面是件黑毛衣,背了个大黑包出了门。
即便是周末,不用上班,还穿上了她认为特休闲的休闲装,也还是一副严肃认真的职业女性的样子。
茶馆服务员带她到卡座处落座。她刚放下包,翟晓就站在了桌前。
“我一直看着门呢,这才看见你进来。”他一屁股在她对面坐下,“喝点什么,我来请。”
苏兆红奇怪地问:“原来你也在这里等人啊?”
翟晓说:“我就是在等你。你看,你迟到了十分钟。”
苏兆红说:“原来你是跟张玲玲一起啊,她还没来吗?路上车堵,公交都堵。”
翟晓说:“以后吧,你就别坐公交了,我买个车送你吧。你说,你想要什么车。”
苏兆红一脸茫然,今天这翟晓怎么了?怎么舌头大,脑袋也大了?
他从学生时就不是个大方人啊。她说:“我连驾照都没有呢。对开车我没啥兴趣。”
翟晓说:“那就更要送你辆车了 ,有了车,你就非学不可了。”
苏兆红看看翟晓:“我说,你没发烧吧?”
翟晓说:“没有,见到你我清醒得很。”
苏兆红说:“那你是钱多得没处花了,见人就送车的?干脆折现给我好了。要不是因为认识你,我真要拿你当精神病了。”
翟晓说:“我怎么会见人就送车呢,那不是因为你吗?”
话说到这一步,已经很清楚了。无奈苏兆红打死也没把翟晓和自己想到一起。她实在是糊涂了,搞不清楚状况了。
她看看表:“张玲玲怎么还没来,一定是她跟你串通好了整我,要看我笑话。真无聊啊,你们俩,都什么年龄了,还玩这些。说吧,你是不是想送我个玩具车。放心吧,你拿出来,我保证装作惊喜若狂,配合你。”
轮到翟晓傻眼了。他这才知道苏兆红有多么不开窍、多么不解风情!难道一定要让他讲明白吗,要让他对她深情表白吗?
不,他都一把年纪了,而且他是个特实际的人,风花雪月的东西,根本就不在他的理解范围内。
他觉得他都说出要送她贵重东西了。在商人圈里,给女人送东西,这就已经是很隆重很明确的表白了呀。
两个人都在犯糊涂。
苏兆红的座位后面却坐了个看热闹的明白人,正是袁二元。拿张报纸,他在等朋友。听到后面人说话,很有意思。再听,竟是苏兆红的声音,就更感兴趣了。
见苏兆红没明白翟晓的意思,他乐不可支。想看翟晓下一步该怎么办。他可是见过翟晓这样的人,炫耀银行卡,是种表达感情的特别简单可行的方法。
果真,翟晓接着说的就是:“要不,就给你买块表吧。你看你的表,太便宜了。我给你买个浪琴吧?”
苏兆红看了一眼自己的表。不错,这表确实不贵,但特别耐用,还是结婚时买的呢。当时也不便宜,******去香港时,花了一千多港币。在那个年代,也算是个奢侈品了。她一直戴着它,不是因为还惦记着******,而是表的款式好,而且戴出感情来了,加上没坏,换块电池走个三年没问题。
“我的表怎么了?”苏兆红一脸茫然,“我看着挺好的呀。浪琴那么贵,你送我我也不敢要啊。怎么的,是你能买到免税的,还是便宜的?别是假货吧我说!”
翟晓见她还不明白,有点急了:“怎么会是假货呢,那是我的心意懂不懂?我就是想,你跟我在一起,怎么也得显得有点档次不是?你看我戴的表……”
他一甩胳膊,亮出表来给苏兆红看:“我们做生意的,这个装备也算是门面。江诗丹顿我是戴不起,但这个牌子,还是可以的。看看,认识吗?你知道多少钱吗?”
苏兆红凑跟前,只见表盘上乱七八糟,大盘里还套着三个小圈,找半天没找到牌子的标志在哪里:“怎么看着这么乱?这表还管别的国家的时间啊,你胸怀世界啊?”
翟晓真生气了,特别痛心地说:“苏兆红,你怎么这么不时尚呢?这些不是其他国家的时间,而是秒针、分针、指南针,还带潜水的气压表。你太落伍了,太OUT了,好歹你也是一个杂志社的主编啊,是有身份的人啊。你应该提高生活质量了,严重需要提高了。幸好有我,以后我来教给你怎么过有品质的生活吧,怎么花钱,怎么用钱。”
苏兆红似乎有点明白翟晓的意思了,可她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翟晓?和她?他没病吧?
“你的意思是,你教我花钱?”
翟晓认真地点点头。
“那……花的是你的……还是我的?”
袁二元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他仰起脖子,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熟悉的声音,立刻刺痛了苏兆红。她腾地站起身,果真是袁二元,正坐在她的背后。意识到失态了,忙拿报纸去挡脸。
“两块钱,你跟踪我?”苏兆红见袁二元躲躲藏藏的,立刻就想到了前几天两人的口角。
一见误会大了,袁二元赶紧否认:“你别瞎想啊,我跟踪你干什么。我只是听你和情人说话,实在有趣,忍不住笑几声罢了。”
苏兆红提高了声音,从降B升到了降A:“情人?什么情人,啊,什么情人!你不要血口喷人,无事生非。我们只是老同学说说话,跟情人不情人是没有关系的!你坐在这里,偷听别人说话就算了,还哈哈大笑,这是一个文明人做的事情吗?”
说到文明,袁二元知道自己吵不过苏兆红,连忙伸手投降:“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该笑出声,我应该忍着。可你的这个情……老同学,实在是太有趣了。我是不该听,可谁让你们没找个包厢说话呢,是吧?”
翟晓见苏兆红还要吵,就拉住了她。他可不想让这个男人把正事给搅和了。在他看来,别人爱笑不笑,笑了他也掉不了一块肉。
而且他认为,这男人之所以笑,肯定是见苏兆红总不开窍,替她着急。
他大度地劝住苏兆红:“好了好了,别人笑笑,不是什么大事。”
又冲袁二元:“这个这个,我们不是情人……不过胜似情人。啊,老同学、老同学。”
这话说的,让袁二元没忍住,刚为掩饰尴尬喝的一口水,噗的又喷了出来。
正热闹,张玲玲来了。
刻意来迟了个十五分钟,就是为了让翟晓好好表白,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这么一幕:翟晓尴尬地擦着一脸的水,苏兆红气鼓鼓地瞪着袁二元。
事没办成,还惹得大家都不快。苏兆红气愤地对张玲玲说:“这都是什么人哪,有点钱就可以这么跟人说话啊?他拿我当什么了,看见钞票就走不动路了是不是?我是那种人吗?张玲玲你说,我什么时候是那样的女人了?难道同学那么多年,我就给他、给你、给所有人,留了这么个见钱眼开的坏印象?”
张玲玲赶紧否认:“哪里会!当初你就跟小龙女似的,怎么可能会见钱眼开?不过,人到中年了,现实点也没什么不好。好歹翟晓有俩钱,又知根知底……”
见苏兆红要发脾气了,赶紧说:“好好好,我知道你看不上他,嫌人家是暴发户,气质庸俗,相貌也差了点。行,你看不上他,算我白忙活,完了我跟他说明白。你们自己别尴尬就行。不过苏兆红,我个人觉得吧,男人嘛,到了这个年龄,是骡子是马,非得掏出钱包来遛遛,你说是不是?否则,飞了那么多年,天空中又留下了点什么呢?我们总得知道他飞过吧?”
苏兆红说:“那是,你说的这个我懂。男人的事业很重要,事业的好坏,当然体现在收入上。不过翟晓另当别论,你看看他跟我说的那些话,那么赤裸裸地谈钱,换了你,你也受不了。”
张玲玲说:“那可是翟晓同学的一片真心好不好……好好好,我不说了,玩笑玩笑。不过我声明啊,有人送车送表,就算是玩具的,本人也乐意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