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工业未了的传奇:波音747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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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与航空一起成长的岁月(2)

有时,我们会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到华盛顿湖去游泳。那年头,西雅图还没有城市巴士,只有一些破旧的有轨电车。我们一般会坐六路车,六路电车的起点站在灯塔山山脚下的乔治敦,沿线穿越一片平坦地区。电车晃动得很厉害,以致车上的乘客恨不得往下跳,转弯的时候更是让人胆战心惊,简直称得上是“疯狂之旅”。

那个时候我们常会给自己制造玩具或是发明一种新的游戏。其中一项非常简单的游戏差点儿让我触犯了法律,那也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与法律打“擦边球”的经历。记不清是9岁还是10岁那年,我和一群小伙伴捡到了一只废旧的大卡车轮胎。在一段有坡度的马路上,我们轮流着把轮胎推到较高的地方,然后钻到轮胎里,并从高处滚下来。

直到我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还玩得很开心,可惜我让轮胎滚得太快了。轮胎最后撞到了路尽头的路障上并飞了出去,所幸我在最后的关头跳了出来。更让人胆战心惊的事儿还在后头呢。路尽头的正下方是一家叫奥林匹克的玻璃厂,转眼间我就听到了轮胎砸烂木头和打碎玻璃的声音。

警察很快对此事展开调查,我们也都供认不讳。父亲那天晚上回到家里的时候,我不得不将事实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对于我究竟干了什么他倒不是很关心,但他确实为我能实话实说感到骄傲。

三四天后,父亲开车将我送到了地方法庭。在那里,法官的着装和威严的神态都让我们感到非常害怕,以至于连他那古怪的举动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们都无法理解。直到今天,我才弄明白,法官当时只是在极力掩饰他对我们惹下的祸事而忍俊不禁的表情。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我便下定决心要更加细心,再也不做触犯法律的事情了。

这之后,我还惹了一回麻烦。当时,我在一所名为圣乔治的天主教小学念书。那儿的老师都是修女,我们管校长叫玛丽·艾丽丝修女,最让我们感到害怕的也是她。修女们常常责打我们。

有一个姓斯佩杜蒂的学生坐在我后面。我们念六年级的时候,他被上课烦得不行了,就开始用铅笔上带橡皮的一端戳我。一开始,我打定主意不理他,但是他就是不住手,我只好回过头让他别再作弄我。这下让正在上课的修女看见了,因我们开小差把我们两人都骂了一顿。

我原以为骂完了也就没事了。结果没过几分钟,斯佩杜蒂又来劲了,更用力地戳起了我的肋骨,于是我握紧了拳头往后一挥。原本只想吓唬吓唬他,不料他正好向前探身要再作弄我,这一拳可是结结实实地挥到他脸上去了,差点没把他给甩出去。

我们俩双双被带到了校长办公室,这下我们连死的心都有了。这番经历可比上回见法官痛苦多了,但我们毕竟熬了过去。后来许多天中,斯佩杜蒂的黑眼圈,像所有挨打形成的黑眼圈一样,不断提醒我自己犯了多大一个错误。

潘奇是我们家养的一条黑白相间的小狗,违规的事儿,它干的可不比我少。它实际上是我母亲养的,总是跟着母亲上商店。由于过马路的时候它从不看路,几乎每次都是险象环生。那年头,社区里几乎没人会给小狗拴上皮带,所以狗儿们都可以自由自在地活动。

我们兄弟几个特别喜欢和潘奇玩闹,它总是一副十分兴奋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能冲锋陷阵似的。我们最喜欢的游戏就是和潘奇绕着街区赛跑,它总是跑得特别快,所以我们都必须拼命地往前冲才可以……

经常我们会派一个人抱住潘奇,而其他人则先跑到街道的尽头。每当这个时候,潘奇总会拼命挣扎。等我们跑到转弯时,抱住潘奇的人才会撒手,它便会像离弦的箭一样朝前冲,企图追上我们。

我们试了一遍又一遍,但在我们绕着街区跑完一圈之前潘奇总能追上我们,后来终于有一天我们才赢了潘奇一次。那是一个湿冷的冬日,母亲给潘奇穿上了特别为它织的小外套,这件白色镶黑边的外套让潘奇看起来非常机敏。与往常一样,卢先跑到了转角的地方,潘奇才开跑,但是当卢从另一个方向出现的时候却没了潘奇的踪影。

我们顺着原路返回才发现了像刚被打劫了的潘奇,它看起来很累,身上的外套也没了踪影。我们带着满腹疑问继续搜寻,终于在街区一个拐角处的空地上发现了潘奇那身已变成了碎布的外套。

现在我们终于知道了潘奇为何每次赛跑总能跑在我们前头的原因了,原来它是靠钻过围栏抄近道而取胜的。但是,这回它那身行头可被围栏挂住了。从碎落一地的毛线看,为了挣脱束缚,潘奇肯定是又拉又扯,连牙齿都用上了。

从我们住地的小山顶上,可远眺东部的雷尼尔峰、喀斯喀特山,以及位于西边的普吉特湾和奥林匹克半岛等奇峰丽景。当然,除了普吉特湾、艾略特湾外,视线所及之处还有许多工业用的平地,这些平地之上最有意思的莫过于一家名为“波音”的飞机公司。

波音公司成立于1916年,仅比我年长5岁,但我总觉得我们是一起成长的,波音公司的很多活动是我童年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从很小的时候起,我便为一切能飞翔的东西着迷,直到今天,我还保持着观察飞鸟的习惯。在西雅图,人们可以看到秃头鹰、鱼鹰以及红尾鹰等。当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时常为这些飞鸟感到兴奋异常,不得不说的是,在这些鸟儿自由翱翔的天空上,波音公司的飞行活动也是极为吸引人的。

在我出生那年前后,波音公司承接了为美国陆军航空勤务队改造几百架战后剩余的DH-4轰炸机的合同。DH-4是英国研发的一型双座双翼飞机,美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对该型飞机进行仿制。尽管西雅图盛产木材,波音公司最终还是用钢管焊接式机身代替了DH系列飞机原本的木制机身。波音公司富于远见卓识的特点在当年已展露无遗。

每当夏天的时候,我们兄弟几个常步行下山走到波音公司老1号厂房旁边的小型机场上,那是波音公司凭借一间改装的造船厂起家后修建的第一家真正的工厂。在那里我们能看到技术人员在停放于维护区的飞机上忙碌的身影。偶尔,我们也能看到试飞员像骑士爬上战马般爬进波音的军用双翼飞机中。

对我们来说,飞行员绝非凡人,他们是披着丝质绶带、扎着绑腿、戴着配有护目镜的皮质头盔的神人。更让我们对飞行员肃然起敬的则是那些从小说里读到的故事,他们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驾驶着索普威斯、斯帕德、纽波特和福克等飞机作战的传奇经历总是那么荡气回肠。说实话,那年头飞行还属于一项非常危险的活动。

看着那些波音飞机在空中飞行着实让人兴奋。当飞机冲上高空时,螺旋桨的轰鸣声立刻充斥整个天空。对于一个小孩来说,星型活塞式航空发动机发出的那些低沉的声音像是一首令人难以忘怀的乐曲,每当这些乐曲响起,我总要不顾一切地冲到家门外,兴奋得手舞足蹈。如果我已经在屋外了,当飞机飞过头顶的时候,我是极有可能顾不上正在朝我飞来的皮球的。

6岁那年的一个春天的日子里,我得知一个名叫查尔斯·林德伯格的25岁邮政航空飞行员已经从纽约起飞,正在飞往巴黎的途中,我想我这一生中都难以忘记那一天的情境。那时候的世界看起来太大,在我看来,纽约和巴黎差不多,离我的生活太遥远,我甚至觉得纽约是一个异国的城市。

1927年5月20日清晨,林德伯格驾驶着“圣路易斯精神”号飞机从长岛的一个机场起飞。当时那架单翼机装了太多燃油,差点儿没能成功飞起来。我认真地阅读报上的每一篇报道,细看每一张照片上的飞行员和他驾驶的飞机,真心希望这一趟冒险之旅能够顺利完成。

在之后漫长的等待中,希望逐渐被无声的激动所取代。第二天,在我所有的希望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之前,“幸运的林德”终于顺利飞临巴黎了。很快,我就得到了确认的消息,林德伯格已经驾驶飞机安全降落在巴黎布尔热机场。

全世界为之震撼。此前已有人成功飞越大西洋,但从纽约不经停直飞巴黎尚属首次。更具突破性的是,林德伯格仅凭单台发动机便独自一人完成了这一壮举,他所使用的这台莱特J5“旋风”发动机持续运转了33.5小时。

这无疑是一个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的故事——一个年轻的帅小伙驾驶着一架美丽的银色飞机,写下了人类历史上新的纪录,但我想其意义深远之处绝不仅仅在于林德伯格的勇敢精神。成功地由纽约不经停直飞巴黎,同样意味着在这两个全球著名的大都会之间实现商业飞行的梦想将有可能实现。人们为这种可能性感到兴奋不已,当这位年轻的美国小伙子荣归故里的时候,贺信和赞誉如潮水般涌来。

在林德伯格成功完成纽约—巴黎不经停飞行前,人类能在某天乘坐航班来往于不同大陆之间的想法不过是异想天开。人们认为,乘坐轮船和火车能到达任何地方,而飞机只是一项新奇的事物,乘坐飞机进行洲际旅行不过是一些科幻小说作家的素材罢了,在现实生活中绝无实现的可能。

林德伯格改写了历史。他使人们相信,由人类发明制造的比空气重的“飞行机器”是能够飞越千山万水,为不同大陆的主要城市之间架起一座空中桥梁的。这一伟大的创举深刻地改变了美国,几乎在一夜之间,航空飞行在我的国家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而早在这之前,我就已经是一个狂热的航空迷了。20世纪20年代进入尾声的时候,航空已成为我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日复一日地研究那些飞机,它们大多是一些有着开放式驾驶舱的老旧飞机,盖在上面的上过涂料的翼布撑得紧紧的,用手指弹在上面感觉就像一面鼓一样。我观察它们的结构,分析那些起落架,并仔细地琢磨飞机上的翼间支柱和那些起固定作用的机翼张线。

就在林德伯格起飞前往巴黎的当天,波音公司的首个商用机型——40A型成功飞上天空。当时的波音公司还只是一家军用双翼飞机制造商,员工也只有450人。40A是一种专作邮政用途的飞机,机上也可搭载两名乘客。当然,搭载乘客是后来才想到的方案,如果下一站航班的邮包太多,这些乘客可就要被落在那儿了。

到1927年时,波音公司已经扩大了临近1号厂房的机场,而体积较大的飞机的测试工作已搬到西雅图的沙点去进行,那是在华盛顿湖岸边的一块绿地。1924年,首次环球飞行之旅就是在沙点起飞的,6个月之后,飞机在沙点降落,成功完成了这一壮举。道格拉斯公司(如今已是波音公司的一部分)为美国陆军制造出了单发的“世界巡航者”双翼机,正是这架飞机完成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环球飞行。

林德伯格完成历史性飞行仅一年之后,波音推出了其第一款客机——三发的80型飞机。这款双翼飞机采用了完全封闭的客舱,可乘坐14名乘客。其改进型80A飞机也创下了另一项纪录——首次在航班上引入女乘务员,也就是俗称的空姐。那时候,每趟80A飞机执行的航班都会安排一名空中乘务员,可能是为了使乘客能够更安心地乘坐飞机,这名空乘必须是护士出身。

对于波音公司来说非常遗憾的是,之后美国海军将沙点这块地方圈作海军航空兵在西雅图的驻地。为了避免波音公司在其他地方另觅机场用地,当地政府想尽办法为波音公司另外腾出了一大块地方,并命名为波音机场,该机场于1928年7月投入使用。如今,波音机场(即国王郡国际机场)仍然是供波音喷气式飞机进行试验和举行交付仪式的一个中心。

1929年10月,美国股票市场崩溃,引发了美国经济的大萧条。同月,著名飞行家吉米·杜立特在纽约的米切尔机场带领着一个科研团队,在航空仪表和他参与开发的无线电导航设备的帮助下,完成了人类历史上首次完全意义上的仪表飞行。在这次飞行中,杜立特在使用了暗舱罩的情况下驾驶飞机顺利起飞,之后在导航设备的帮助下独自一人完成了降落过程。仪表飞行试验的成功意味着实现商业飞行的最后一道障碍被彻底打破了,即使是在光线不足或是多云的天气情况下,也能执行定期航班任务。

从我居住的灯塔山的一端俯瞰下去,能看见波音机场的南半边。我总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那里所发生的一切。1931年,我亲眼看见美国陆军两名飞行员驾驶着道格拉斯O-31军用侦察机降落在波音机场。10岁的我对那架采用了不同寻常的上单翼设计的全金属飞机感到兴奋无比,这也使我明白了波音并不是世界上唯一一家能够生产有意思的飞机的公司。

我一直盯着那两名飞行员看,直到他们从机场的餐厅吃完午饭后返回,我还在那儿。我看见一名飞行员爬进前机舱并按下启动装置,在飞机启动之后,另一名飞行员把轮挡踢开并爬进驾驶舱,之后他们驾驶着飞机滑过草地起飞离开了机场。记忆中,那时的我认为从事航空业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职业。但对于我自己来说,在这片热土上我最想做的是什么,那时我还不甚清晰。

就在那年,克莱德·潘伯恩和休·赫顿驾驶着一架贝兰卡单翼机从日本不经停直接飞抵华盛顿州,耗时42小时,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一站飞越北太平洋。同年,威利·波斯特和哈罗德·加蒂驾驶飞机用8天零16小时完成了首次环球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