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白衣的邝田廷如玉般骨节分明的双手握在轮椅的扶手上,缓缓的将离歌推入别墅内。这样的男子,这样的场景,恐怕是无数女人心目中曾经幻想过的,只是,唯一的缺憾就是那轮椅上的女子显得与这样梦幻的场景有些格格不入。
从门庭到餐厅,一路上都点满了蜡烛,铺满了鲜红的玫瑰花瓣。房里寂静无声,只有着轮椅碾压的声音和身后人的脚步声。离歌喜欢安静,就算是听音乐也大都是听听无人声的轻音乐,邝田廷陪伴她十年,自然是知道的。
白色的餐桌上,放着一个金属制成的精美烛台,上面点燃着三根红色的蜡烛。烛泪顺着身体落下,不知为何,离歌看向那滴滴烛泪,总觉得那刺目的红犹如人的血泪一般。
“离歌?”失神之间,邝田廷已经温柔的将她推到了那缺少一张椅子的桌边,为她铺上洁白的餐布。
幽潭般的双眸缓缓抬起,离歌对上邝田廷询问的眼神。她心中甜蜜,看来是自己刚才的一丝失神,惊扰了这个如玉般的男人。
“我没事。”离歌带着笑容,缓缓摇头。或许,只有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的笑容才会深入眼底,不带一丝的刻意。
邝田廷的手指轻轻拂过离歌嘴角边的笑容,转身走到桌子对面,用温润的声音优雅的道:“你总是挂着笑容,每次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向日葵一样。”
向日葵?离歌的视线随着邝田廷的话语飘向了在他身后墙面上那幅巨大的向日葵花的画像上。
是啊,她总是面带微笑。从她进入商场,从她的天赋在商业中被发掘出来后,她在人前总是带着笑容。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一个逐利的商人除了最大的资金掌控之外,就是要绝佳的人缘和减少树敌。在商业战场上,双赢的朋友远比不死不休的敌人要重要得多。
只是,她对别人的笑容虽然礼貌,却始终少了一分真切,只有对邝田廷,这个将她引入商业的男人,她才会出现真诚的笑容。
“即便是我的笑容像向日葵,却也无法让身体变得像向日葵一样,笔挺的面对阳光。”离歌玩笑道。
邝田廷抿唇而笑,他知道离歌总是能够乐观的面对一切……所以,他也不应该对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有什么心理负担不是么?
两人的身前早已经放上倒好的红酒,淡淡的酒香已经与四周的空气纠缠无法分开。看到邝田廷端起酒杯,离歌目光微顿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如他所愿的举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
她的医生已经告诉她,如今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喝酒,哪怕一年一次的生日酒也最好停止。可是,这是她和邝田廷坚持了十年的事情,她又怎么忍心让他失望?
“生日快乐。”两人遥举酒杯,透过那殷红的液体,四目交汇。只是,在这交汇的瞬间,离歌却忽略了邝田廷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而下,离歌将杯中的红色酒液一滴不剩的全部倒入已经不堪重负的胃中。
忍住胃里立即反应出来的翻江倒海,她脸上的笑容依旧:“这酒不错。又是从哪淘来的好东西?”这些年,在邝田廷的影响下,她也学会了品鉴各种酒庄的美酒。只是,这一次的酒,味道有些特别,让她一时间推断不出这瓶酒产自哪一国的哪一家酒庄。
“你其实可以不喝的。”邝田廷答非所问。他面前的酒杯早已变空,双眸中的情绪收敛,就连声音也变得让离歌陌生起来。
离歌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邝田廷话里的意思,突然摇头笑道:“我不是很明白。”她认为自己和邝田廷之间早已经不需要再玩那种猜谜游戏。
邝田廷垂下眼眸,双手平稳的放在桌沿上,干净而完美的十指暴露在离歌眼前。“离歌,你没有发现我的手上少了些什么吗?”
怎么会没有发现?离歌在心中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早在男人转身往对面坐下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他手上十指干干净净,那枚象征着两人爱情的戒子早已经不翼而飞。她原本,还在心中替他解释,他是一时粗心忘记戴了。现在看来,显然是自己想错了。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我之间还需要这些么?”离歌脸上的笑容未变,却无人能知道她此刻的心正缓缓掉入冰冷的湖底。
可惜,邝田廷却吝啬这个解释,只是缓缓摇头,抬起不含一丝情绪的双眸看向离歌,似乎在等待什么。
男人的反常已经让离歌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可是,却在她正欲相问的时候,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让她忍不住双手按住腹部弯下了腰。
这痛苦来的如此的突然,哪怕是她饱受病魔摧残的身体也在第一时间无法抵抗。
噗嗤——
一口带着腥臭的鲜血喷洒在洁白的餐桌上,甚至有一点飞过餐桌落在邝田廷的手背上。后者不慌不忙的拿起手边的餐布将血液仔细的擦拭,离歌此刻的反应已经让他的眸色中浮现出一抹难掩的激动。
离歌一手撑着桌沿,避免自己无力的倒下,另一只手死死的按住腹部。此刻她已经完全适应了那种痛苦,抬起巴掌大的小脸,遥望着那眼睁睁看着她如此的男人,幽潭的双眸充满了难以置信。
“离歌,不要怪我。我只是提前结束你无尽治疗的痛苦,虽然我从始至终看中的就是你的聚财能力,但是为了这一切,我也付出了我十年的青春。我并不欠你什么,我给了你渴望的一切,所以,你也不要怨恨我,安静的离去,我会用心经营你留下的一切。”邝田廷的声音依然还是那么温润如玉,带着无尽的温柔,可是那字里行间却如冰冷的尖刀一般,一字字的刺入离歌的心中。
双瞳的深处倒映着邝田廷已经开始出现兴奋得扭曲的五官,离歌突然仰头大笑,那笑声充满了自嘲,充满了怜悯。血液从口中不住溢出,很快就染红了离歌洁白的衬衣。她没有哭,没有为这个男人流下一滴眼泪,更没有为自己的有眼无珠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