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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空下,璃珈站在深不见底的冰渊边缘,紧紧的注视着那翩跹而至的身影。眸光如火,那一身浅黄的纱衣染尽了血色,似乎比火红的嫁衣还要刺眼。
身下的白雪被鲜血染透,那些匍匐在地上的尸体明明上一刻还护在她身边,生动的安慰着‘快走!’‘别怕!’,此刻却已经成了僵硬的尸体,残肢,内脏,头颅,用延绵开去的殷虹将这冰雪高洁的世界染得肮脏不堪,同样浸污的,还有那张映在心里雪莲般圣洁美丽的容颜。
一身艳红的血衣衣,纯青的长剑开道,她就那样倔强的站在那里,宛如开在冰雪中的红莲。
殷红的鲜血凝在剑锋,却抵不过她眼里燃烧的赤红,“为什么,我从来不曾害过你,为什么是你?”
她从血地里翩然而至,一袭白衣拖着长长的摆,依旧是初见时的容颜,雪白的额,冷清的眸,而此刻的嘴角却漾起了一抹讥诮的笑意。“因为,你必须死。”
身子猛地一震,那样冷漠绝情的眼神,突然让她感到濒死的绝望。“为什么?”她望着她,眼里的怒火化作了无尽的凄然迷惘。那个冰雕一般的美人,那个一天前还拉着自己试嫁衣的少女,要如何跟眼前这个人重叠起来呢?
“真是倔强啊,至死也要弄明白么?”凌瑶拢了拢衣袖,漫不经心的望着她。“荀瑞生不是已经说了么,你不能为二哥改命,不过他忘了说,你同样不能活着。璃珈,你知道吗,当你为二哥改变命运的时候,他的宿命便会落在我身上啊。我这十六年来最爱的便是他,你说,我怎么会眼睁睁的用自己的性命去成全别人呢!”
持剑的手已经冻僵了,身上原本撕裂的痛似乎也变得麻木了,可那双不屈的眼依旧紧紧盯着她,“不,你说谎!我拿走了契约,根本不会为他改命,你没必要这样做的!”
“呵呵呵,你真傻。”凌瑶突然发出一声轻笑,一步一步缓缓的朝她靠近,身后是随之而至黑压压的持剑的侍卫,“只要你死了,一切不都结束了么。二哥依旧是祭品,冰源国不过献出十万贱民,不会有灭国之灾,不会有凌逍生还的可能,而我,依旧是冰源国唯一的公主,还将成为他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双腿早已冻的麻木了,她望着那越来越近的人,惊恐的朝后退去,“你怎么是这样的人,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你怎么如此冷血如此残忍!”
“是吗?朋友,我从来不需要这两个字。璃珈,你太不自量力了!”她看向她,那样不屑一顾的厌恶比刺入身体的剑刃还让人寒心。
“杀了她!”一字一句,冷冽到彻骨的寒。
“是!”
“是!”
此起彼伏的声音回荡在这岑寂的黑夜里,那袭曾让她赞不绝口的嫁衣,定格成了视线里最刺目的红。
她一步步朝后退去,那无底的冰渊下会是什么呢?她无从知晓,可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回荡,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她的手里。她已经在天真的友情里输给了她,不能连死也输在她手里,不能!
“凌瑶,我恨你!”
她毅然的转身,带着胸腔里浓烈的恨意投向冰渊。似乎是第一次,如此憎恨一个人吧!
世界终于安静了,身体坠落的失重感让脑袋一片眩晕,刺骨的寒风刮在肌肤上,似一把把顿重的刀刃。
好冷啊,耳边呼啸的寒风怎么越来越弱呢?奇怪,身体怎么突然触到了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鼻腔里除了清冷的寒气,似乎还夹杂了大海的味道。
“阿璃,阿、璃……”
风声里似乎传来了呼唤声,‘阿璃……阿璃……’是你吗黯?是你在叫我吗?对不起,我不能去找你了,可是我真的很想你啊!
原谅我,我不能讲茉鸢还给你了,原谅我……
好累好累啊,我真的要好好睡一觉了,再见了,黯……
长长的一条黑暗隧道,只有前方有隐约的光芒,她追逐着光芒向前飘着,看见有鸟儿在飞舞,其中一只好像在哪里见过极为熟悉。她忙上前追逐,鸟群突然消失,变成了雪卿姐姐的模样。她笑着向她招手,她也呼喊着向她奔去,忽地爷爷出现在雪卿身后,她高兴地大叫着“爷爷”向他飞扑过去,可他却没有如以往一样,张开双臂等着抱她入怀,反倒很生气很生气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想见她。
她站在原地,迟疑地想着,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回头处一片漆黑,前方却有温暖的光芒和雪卿姐姐、爷爷。她忍不住地又向前走着,爷爷却一脸凄伤,默默无语地看着她,他的神情触动了什么,脑子里划过一个模糊的面容。
阿璃,阿璃……
醒过来,醒过来……
谁在呼唤她,为什么如此悲伤,悲伤的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流泪。她迟疑的停住了脚步,克制着对黑暗的恐惧,向后走了一步,爷爷露了一丝笑,而她的身体却疼了起来。
阿璃,阿璃……
向后每走一步,远离了光亮一点,身体越发的疼痛,原来往前的每一步是幸福,往后的每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可爷爷在笑,脑海中的那个面容似乎也是欣慰的,那么再大的疼痛都可以忍耐。虽然根本不明白她为什么宁可自己粉身碎骨,也不要他们伤心。一步又一步,缓慢但艰难地向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