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璃，我们就快到睥天城了，你再不醒过来，到时候我会让巫医给你喝很苦的药……”微亮的晨光中，他静静的凝视着怀中熟睡的女子，嘴角是宠溺的笑意。
前方是一陇横贯东西的黑色山林，太阳的光线投到那里，被一一吸尽。朦胧的黑雾浮起来，仿佛要将所有靠近它的生命都吸进去一般。
这便是睥天城外最后一道防线，魔雾森林。
他微微眯着眼，一袭白衣，长身玉立，柔和的曦光将俊美的面容衬得温润如玉，却怎么也掩不去眼角眉梢的荒凉。
缓缓的靠近森林，只觉得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暝曦紧了紧怀中的女子，大步朝前走去。
魔雾森林，没有人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过不去的人永远留在了里面，过去的人却忘记了里面发生的一切，所以几千年来，没有人能描述出它真正的模样。
没有树木，没有花草，没有飞禽虫鸣，世界在这里变成了一片漫无边际的冰蓝，纷纷扬扬的白色羽毛从看不到天空的上方飘下来，落在地上，化成一株冰蓝色的藤蔓。那藤蔓迅速的生长到寸许长，开出羽毛状白色的绒球花，然后迅速掉落，一片片缓缓飞起，飘向看越来越高的远方。就在花朵凋零的那一刻，地上的蓝色藤蔓迅速枯萎透明，然后消失不见。就这样循环往复，周围都是不停的生长凋零的藤蔓，空中是不断飞扬飘落的羽毛，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仿佛在这样的场景中一点点细数着时间的流逝……
这样的场景，漫天羽毛般的飞雪……脑海里倏然忆起了那个画面，漫天飘飞的橙色花朵，如雪般轻盈的身影飘然而至，绝美倾城的容颜，七彩琉璃的双眸……
“茉鸢……”暝曦缓缓的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羽毛，那混杂了哀伤、疼痛、愧疚、温柔与深情神色，却脆弱的像个孩子。
就在接触到手心的那一刻，白色的羽毛竟缓缓的渗透进去，然后发芽抽叶，竟迅速的长成了一株蓝色的藤蔓。长至寸许，藤蔓上开出绒球白花，然而那花朵却并不凋落，渐渐的一点点变小，最后结出了一颗血红的果子。藤蔓迅速枯萎消失，到最后，掌心只剩下那枚散发着异样醇香的果子。
暝曦有些怔忪，怀里的人却忽然动了动，他转过视线，只见璃珈缓缓的张开眼，忽然伸出手拿起了那抹血色的果子，似乎在思考端详着什么。
“茉鸢……”就在触碰到果子的那一刻，她忽然唤出了茉鸢的名字。
暝曦猛地一震，绝美的容颜上满是惊喜，“阿璃，你醒了？你可以说话了，阿璃……”
然而璃珈却并不回答，只是静静的握着那枚果子，从暝曦怀里挣扎出来，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和那枚血果了。
“阿璃？”
就在暝曦伸出手时，一股别样浓烈的香味从她手中传来，璃珈皱了皱眉，忽然转身将那枚被捏破的果子凑到暝曦唇边，口中轻轻的呢喃着“茉鸢，茉鸢……”
他一时间愣在那里，璃珈白皙的脸上似乎有瞬间的困惑，继而眉头皱的更深了。然而那只手却固执的伸着，白皙的指尖染上了血红的汁液，一声声茉鸢唤的越来越急促，额上开始渗出汗珠。
暝曦接过她手中的果子，唇边泛起一抹苦笑，探寻的望着她，“阿璃是要给我吃吗？”
璃珈也不答，依旧皱着眉，直到看见他将那果子吞入口中，脸上的焦急才缓缓散开。
鼻中传来馥郁的香味，然而口中却尝不到一丝味道，那果子在触到舌尖后便倏然化开，只余下久久弥漫想香气。唇边牵起一抹苦笑，正在他想替璃珈擦去额上的薄汗时，眼前的人却突然消失了。
“阿璃，阿璃……茉鸢？”
视线被漫天的火光燃尽，他站在高高的丘陵上，紧紧的盯着被人群与烈火围住的女子，眸光如血。
没有辩解，没有哭喊，那绝美倾城的容颜就那样静静的笑着，仿佛被绑在柱台上焚烧的人不是自己。她透过火光望着那些或愤怒或鄙夷或哀伤的脸，七彩的眸子里浮起了水雾，嘴唇张合，听不见任何声音，只从唇形辨出那是“对不起”的唇形。
他一袭衣袍早已染尽了血色，手腕上的血沿着剑滴下来，脸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然而就在他向火堆中冲过去时，双肩却被人从身后狠狠的攫住。
“放开。”他冷冷的开口，一字一句冰冷如刀。
然而禁锢着双肩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
“放手！”利剑扬起，可就在挥至半空时却倏然滑落。他转过头，恨恨的盯着那双同样幽蓝的眸子，一字一句道，“烧死母后的那一日，你也是这般阻我的……”
没有回答，那张布满沧桑却威严睿智的脸上闪过痛苦的神色，最终只余一声叹息。“我宁愿你恨我一辈子，也不要……”
然而，一切都晚了。只见一团幽蓝的光线渗进头颅，视线开始模糊，那滔天的火光变作一缕红线，他似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对他微笑，深情的唤着“曦……”
残阳之下，那高高的火柱上只有火焰不停的向上窜，吞噬了那个美丽的女子，将她的身躯一分分地变成黑色的焦炭，最后化作漫天烟尘……
沉沉的叹息隔着千年的时空传来，这一刻他才看到，那张印满了岁月沧桑的脸上划过一道泪光。
一切都记起来了，那些埋藏了千年的痛，那些永远释怀不了的过往，那个他亏欠一生的女子……茉鸢，她背叛了诛魔团，她用整个天下从另一个女子手中换回他的性命，换回海洛国得以重生的机会，而代价，便是永世的性命，永世的骂名，永世的唾弃。
噬灵之火，灰飞烟灭，永生永世再无轮回。
“茉鸢……”他颤抖的伸出双手，想触碰那个凝在半空的幻影。
“如果还有机会，你愿意舍弃生命救她吗？”
“愿意！”
“好，那我给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