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好几次令我愕然的经验,我还是不曾失望,看到别人有心学佛,总是欢欢喜喜地关怀帮助,凡有所匮乏,我也想尽办法,满足所愿。我不但供应日用物品,衣单钱,连春节时都未尝少发过一份红包。记得一九六四年在寿山寺,眼看着年关将近,无奈阮囊羞涩,为了赶在除夕夜发给每一个人两百元压岁钱,我还是冒着寒风细雨,在除夕夜等候信徒前来进香。
近十年来,经济稍微宽裕,每次出外弘法之暇,我常常进出百货公司,购买便宜的纪念品,带回来送给徒众和育幼院的孩子们摸彩。虽然携带大箱小箱不但行动不便,而且每经过一次海关,总要接受一番拆箱盘问,才能通过放行,但看到徒众人手一份,皆大欢喜的样子,自觉再困难也是值得的。弟子中百般珍惜者固然有之,但是也有些人觉得大家都有,没什么稀罕。姑且不论运送途中的迂回周折,然为师的一番爱心他们何曾体会?还有些人溜单时,将我送的物品丢弃地上,更是令人见了伤心。也不禁让人想到古德"三分师徒,七分道友"的名言,而今师情隆厚,徒义何存?
对于弟子日常的衣食住行,乃至疾病医药、探亲路费等一切福利,虽然我都考虑周详,并且督促有关单位张罗齐全,有时还是难免老婆心切。心平、永平开刀疗养期间,我一次又一次地去医院探视,其他徒众卧病吊点滴时,我也经常提着稀饭、酱菜前往慰问……力有未逮处,则遣侍者携补品、瓜果代为致意。旁人看了,都笑称我是个"孝顺的师父",其实我只想尽一点道友之情罢了。
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并不以为自己比徒弟高明,除了传道、授业、解惑以外,我更希望他们能"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所以不但延聘名师前来教学,也鼓励他们出外参学游访,经由"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来增广见闻,拓展胸襟。
十八年前,依空到东京大学深造,我亲自陪他远赴东瀛,托付给水野教授;依昱在驹泽大学读书,我去日本看他,他竟然安排随侍我同行的弟子睡在房间,我则伴着日月星辰,在阳台上睡了一晚;心中悬念慧开的生活起居,我专程前往费城的天普大学;想要了解依法的学习情况,我不辞辛劳,去夏威夷大学、耶鲁大学讲演;甚至我借朝圣之名,数次至印度,走访诗人泰戈尔所创办的梵文大学,探望正在攻读学位的依华;我乘出国弘法之便,巡视各地道场,其实真正的用意,无非是想看看在海外开山拓土的弟子是否安好。我忍耐风霜雨雪,受着暑热严寒侵逼,这份爱徒之心,恐怕只有为人父母者才能体会。
早期的弟子出国参访,我努力筹钱,自掏腰包,但后来留学的人数日益增多,而常住财力也比以前稍好,我恐怕徒众只知道有师父,不知道有常住,于是改由常住支付学杂费用。虽然如此,每回出岛,我还是做"散财老爹",拿钱给他们购买书籍文具,将身上带的盘缠,沿路收的红包全都送光了,才安心回山。一九九四年,我环球弘法,给五大洲的百余名留学弟子每人百元美金,两万元的美钞就这样从口袋里消失了。在飞机上俯瞰渐离视线的青山绿水时,我衷心默祷他们日后能学有所成,对国际佛教的交流有所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