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河贯穿了整个天津,也被誉为是天津人的母亲,这说法我一直都是不屑一顾的,却一直也没有说些什么。我俩沿着堤岸向西走着,大爷则是喋喋不休的和我讲着诸如“你看你干爹厉害吧,”“随便一叫就是好多好多人呐。”之类的话语,而语气则是尽量的放的缓和,仿佛是不想让我对他有任何生疏的感觉,或许是装的太过了,反而给我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我不说破,只是跟随者大爷的脚步默默的散步。“以后咱们的生活可能就不会那么安逸了啊,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瞒住了我自己的住址的啊。”大爷的声音把愣神的我吓了一跳,不觉脚步慢了一拍,于是左脚亲吻了右脚,摔了一跤。大爷听到后面一声闷响便停下了脚步,回头却看到了摔倒在地上的我,便放声笑了出来。看着这样的大爷反而让我觉得我的存在更加的真实,一时间却又呆了。大爷确实笑的快要断了气,最终在几次调息后压下了脸上病态的红晕,把我拉了起来。趁着这段空隙,我把心底积压已久的那句话告诉了大爷:“大爷,回家吧,您儿子是对的。”
大爷却没有我意料之中的惊讶,只是对我笑了笑:“对不对事情也已经发生了,我这样做只是要教他要为自己的决定而付出代价,既然当初他在我说出断绝父子关系他还这么选择的话,我自然不能在他面前出现了。”“想不想听个故事?关于我以前的故事。”我迎着远处吹来的一阵风,点上了一支烟。“是关于那个女孩子的么?”大爷闷骚的凑过来,好不煞风景。“是你儿子的女人的事情。”我却无视了他凑的有点过近的老脸,望着远方吐了口烟气。“怎么,他就是为了那小妮子来打你的?”大爷又有些生气,呼吸节奏渐渐的快了起来。“恩,是我的错,你到底要不要听了。”我盯着那艘不知是做什么用的船带着马达的轰鸣声渐行渐远,慢悠悠的说道。“难得你要讲我怎么可能不听。”大爷嘿嘿的打了个哈哈,便双手撑在栏杆看着水中倒影的倪虹随着波涛荡漾。
“我和她是在网上认识的,那年我十七,她十六。”伸手弹去了燃尽的烟嘴,却觉得不够,便又摸出了一支,点燃了。大爷显然觉的有些吃惊,但也没有打断我的话,我便接着说了下去:“后来见了面,也干了事情,或许是因为那破套子太便宜了吧,她怀孕了,我不知道。”“后来因为某种原因我们被人算计分手了,她家里要她打掉孩子,她不肯,因为是我的。于是便离家出走,辗转来到了天津,希望能找到我,但却发现我已经不再上网了,手机号也换了。”“如果我没猜错,那孩子是叫若晴吧,陈若晴。”“后来她便带着身孕打工上班,在一个卫生条件极差的私人诊所生下了孩子,是个女孩儿。”“再后来,她为了养活孩子便去了洗浴中心上班,只因为那里的工资比较高。”再一次的扔掉了燃尽的烟头,我结束了我的故事,“剩下的你大多都清楚了吧,至于为什么他要来打我,是因为之前和她碰面吃饭时,我被她亲了一口。我不怪他,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大爷听完我的故事,也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许久想说些什么却有憋不出来,最后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走吧,该回家睡觉了。
我个人还是很希望大爷回去的,虽然这样我的本来还算的上幸福的小家庭便少了一个人,但是我觉得,如果大爷回去了,沫会过的更好。虽然是这么想但却也没有和大爷说,我想大爷应该明白我的想法。待到回到小区,却碰见了匆匆赶来的硕,看到我这副悠哉悠哉的模样硕却是很忿恨的啐了一口,嘟囔了一句:“NND,凡这孙子,又忽悠我,这人不好好的么。”从硕的口中得知,凡实在放心不下便来我家找我,却看到我那破夏利的凄惨模样,心知我是出事了,便给硕拽了一个电话,喊他过来。看到硕一脸愤愤不平的表情,心里却是有些许的欣慰,原因自然是兄弟情谊,但却是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我终于回到了我自己的世界,而不是在那个无法验证自己存在的梦境。
到了楼栋底下,迎接我的自然是一顿诸如削脑袋踹屁股的爱戴。而小凡是踹的最狠的一个,显然他对我的安然无事很开心却同样是因此被辈儿和硕问候了一顿,但却又无法因为我没事而责备我,纠结之下只好在这个时候趁机来踹我一顿。我则是乖乖的装的很痛,时不时的还发出痛呼声,在我的痛呼和讨饶之下,这阵“殴打”终于结束。抬手看了看手表,此时已是十点半,我便问凡:“你BK自己跑出来了我媳妇怎么办?”“让她跟我媳妇睡了,我看着她们睡的。”凡点了支烟,对着我吐了口烟气说道。我挥了挥手摇散了烟气,便提议道:“咱去喝一顿吧,好久没喝了。”这提议受到了哥几个一致的同意,我们便步行随便找了一家夜排档。
不论何时这种夜排档都是我的最爱,无论是低廉的价格还是通风的环境都能让我觉得有一种悠然自在的感觉,这是各种名牌大酒店所不能媲美的。透过早已破烂不堪的遮雨布还能看见不算太圆的月亮,而透过那些斑斑点点的破洞投下的月光也正好照射在我们的桌子上,完全不符合几个打汉子喝酒的感觉。老板和老板娘是陕西人,有着从乡村带出的泥土的气息,而从幼时便一直说着的地方话即使在天津生活了多年也没有褪去那浓浓的乡音。这间排挡是我经常来的,原因不外乎是因为被莲那家伙的厨艺搞的饿肚子,熬过夜的人都知道半夜饿肚子没东西吃都是很可怕的。久而久之老板便和我熟悉了,所以我们一行人一进棚子便受到了老板的热情欢迎,而我则是挑选了那张带着斑斑月光的桌子,这是我平日最爱坐的地方。
老板很是热情的招待着我们,甚至还拉了一张凳子和我们坐在了一起,用他那纯朴的陕西话和我们交谈着。由于各种烟酒店在这个时间都已经关门了,我们也就没有什么地方买酒。好在老板知道我喜欢喝雪花就自己屯了两箱,就便宜卖给我们了,我们自然也是客套客套,但依然该多少钱就多少钱的给了。近两年虽然综合执法办的嚣张气焰小了很多,但这样醒目的大排档自然是被和谐的主要对象,所以老板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方便别人就是方便自己,这依然是父亲的教诲,而之前那一个小时发生的事情便是这句话最好的证明。若我像别人一样对大爷冷眼旁观,今晚我便要为国家的计划生育做出卓越贡献了。
随着离子夜越来越进,棚子里来吃夜宵的人渐渐地变多,一直偷懒和我们聊天的老板便被老婆拉着耳朵回去忙事了,临走的时候老板还不忘了喊了一声让我们以后多来吃饭,便进了一个塑料布划出的房间。这情景自然是引起了棚内的人的大笑,而老板在内屋听到了众人的喧哗则是愤怒的用家乡话咆哮着类似于“笑毛啊,别笑,笑你妈的话”我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是显然这些话让众人的笑声变得更大了。伴随着老板不甘的声音,我们也结束了这次酒局。我没有告诉哥几个我遇见了什么事,因为显然我会因为这件事而接着被痛扁一顿。但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兄弟知道我出丑的事情。
那夜我们喝的挺多的,我也是罕见的喝到了东摇西晃的地步,好在神智还算清醒,告别了兄弟几个便独自一人便独自一人走回家。虽然我并不热爱生活但是这夜晚凉爽的风还是给我一种享受的惬意,沿着河岸一直向前走便看到了小区的东门。我摇摇晃晃的走着,仿佛是耍醉拳一般,摇晃着闪躲偶然飞驰而过的车,伴随着狂风呼啸而过我似乎听见那司机骂了句街,却也不是很真切,依然向着小区东门走去。小区的绿化还是不错的,至少对于天津的土质来讲,这种盐碱地能长出些许花花草草也算是稀罕的事物,若你仔细看这些花草只是一个个盆栽埋在了土里罢了。风不会为任何人而停止,所以风是自由的,我向往风,但却也怜悯着这无人关心的风。
我从未感觉到小区的构造是那么的复杂,或许是喝多了吧,我一直在小区里转来转去,直到碰到了似乎也在寻找我的大爷。大爷见我成了这副模样,有些生气,便要领我回家,说有人找我,我却是没有注意到大爷脸上的那种说不清的表情。当时也是迷迷糊糊的,也没有纠结会是谁找我,便默默的跟大爷走着,大爷要扶着我,我也只是笑了笑没有答应。虽然已经很是喝的有些高了但神智还没有被酒精浸染,再加上河畔的晚风更是让我清醒了许多,便开始琢磨起之前大爷说的有人找我的事。大概是莲吧,也不对,莲大爷很熟悉,不会说有个人找我,那会是谁呢,我也猜不到,便由他去了。
我从未感觉到原来能找到家门是那么一件光荣的事情,虽然是在大爷的带领下。离着老远就看见了斑斑锈迹的楼栋标示,26栋,到家了。沿着贯穿小区的一条小型马路走左拐便遥遥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看上去似乎是个女的,但却也看的不是十分真切,只是觉的似乎在哪儿见过一般。那人也看到了我,便匆匆走了过来,直到她走到了跟前我才看清了她的面庞。来人正是何敏。见到我后她只是一个劲儿的问我是否还好,却无视了站在一旁的大爷,只是最后才为了礼仪和大爷笑了笑喊了声“伯伯”而大爷则是连忙说道:“不敢当,不敢当,你叫我伯伯岂不是就成了我儿媳妇了,少套近乎,哪儿凉快儿哪儿呆着切。”这话逗的何敏掩嘴乐了,但嘴角却有一丝不为人察的失落,我自然是没有看见的。
听何敏说,由于大爷的儿子也就是李昊天和何敏的关系是不错的,所以今天要来打我的事情也告诉了何敏,最后还是炫耀一般的把那张卡片给何敏看了看。看到了照片上那对看似亲密的男女何敏也是有些醋意,纠结了很久要不要来看我,但最后还是来了,却来晚了。起先她给我打了两个电话,却被我无一例外的挂断了,待到来时看到满地北风吹散的纸牌,便心知我已平安无事。至于大爷的儿子与大爷在这种情况下相遇的情景她自然是了然于心,便也没有多问,便要告辞。我也不知是哪来的冲动,上前两步搂住了她,在她耳边说了句:“谢谢你,对不起。”何敏显然是被我吓到了,她不知所措的手抬了抬,想要抱住我,但最终还是放下了。大爷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心知失态的我便松开了手。而何敏则是依然没有在我的突然袭击中醒过味儿来,只是痴痴呆呆的站在那里,大爷自觉有些没趣,便咳嗽两声借口天有些凉,上楼了。
拍了拍她的脸颊,她才从痴呆的状态中醒转过来,只是红着脸问我问什么要抱她,我却是打了个哈哈,说是死后逢生的朋友之间的拥抱。一阵清凉的夜风穿过了我们之间,带起了她的衣角,我的发梢,或许是被风吹的,她的脸上的红晕消退了不少,又或许是听到了我的那句朋友,脸上早已没有那种惊喜的表情。但转后她仿佛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一般,冲我甜甜的一笑,便告辞离去了,而我也就上了楼,闷头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