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求你了,老天爷,求求你,保佑小千屏好不好?让小千屏平平安安的长大,让她可以留在我身边……如果可以,让我去承受这份‘罪’也可以。只要小千屏好好的,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真的,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秦刘氏将凄叫着的小千屏温柔的放在了床上,然后转身,跪到了院子中央。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终于,知夏将一个气喘嘘嘘的白发老头给拖进了“思院”的大门。
“哎哟!你说啊……呼呼呼……丫头,呼呼……你慢点啊,老夫都快没气了,呼呼……”白头发老头据说是苏州城里最年长的大夫,今天刚出诊回来,刚走到自家医馆门口,连门都还没进,就被一个自称秦宅的丫环给强“拉”了来。这一路上,差点没要了他的老命。
“大夫……杨大夫……”秦刘氏一看,这不是最近那条街上的杨家医馆的老大夫杨大夫吗?她赶紧一把抓住,就往屋子里拖,“你终于来了。快看看,我家小千屏怎么了?她一直在惨叫,好痛好痛……看得我恨不得替她去痛……”一边说,一边伴着些微的抽泣声。
“哎哟!慢点慢点……呼呼……慢点啊,夫人……”这位可怜的杨大夫惨了,这气都还没来得急喘一口,就这被另一个女人强拖着,进了屋?
“大夫来了?快点快点……”秦刘氏才将把人拖到屋子的门口,可怜的杨大夫才刚要说话,就被秦邦思给拖着,到了床边。
他才刚到床边,还来不及喘气,就被“啊”的一声惨叫给惊得一口气咽在了嗓子口:“咳咳咳咳咳……”他差点没给呛死,“等,等等,咳咳……等我先喘口气,咳咳再说……”
好不容易,杨大夫把上了脉。疑?这脉相怎么那么怪呢?明明看上去很健康啊,健康到比任何人都健康的健康……可是,这样健康的婴儿怎么会“生病”呢?
杨大夫再一次看了看小千屏的瞳孔,又探了探小千屏的脉相。不对啊,真的很健康呢,根本就没有生病。既然没有生病,那她……
杨大夫疑惑的望着床上那个还惨叫着的婴儿,只见她的小拳头紧紧的握着,眉头紧蹙,一声一声“啊啊”的惨叫,稚嫩的声音都有些湿了;一脸的苍白,额头上尽是冷汗,冷汗几乎都湿了她身上的小衣裳……
这明明是生病的样子啊,可是为什么脉相上把不出来呢?
难道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吗?他转过头,望向正一脸担心的望着他,期待他给出解决方案的秦邦思、秦刘氏夫妇,道:“今天她吃了什么?”
“就喝了一些奶。”秦刘氏赶紧道,“跟以前一样……”
“嗯,是的是的……”秦邦思在旁边点头,“跟以前一样……”
“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比如,”杨大夫的视线落到屋子里的丫环身上,“也许有人偷偷的喂了一点什么……”
“不可能!”秦刘氏立即否定,“小千屏从早上起来后,就没离开过我和夫君的怀抱,要是有人喂她吃东西,我们不可能不知道……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今天公公有事,没有来接小千屏,抱小千屏去玩……”
“大夫,我家小千屏到底怎么了?她好像很痛苦的样子……”秦邦思在里大叫,这哪里是好像很痛苦啊,这根本就是很痛苦。杨大夫啊,你到底能不能看啊?要是不以,就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噢,我的小乖乖,我的小千屏……
杨大夫没有再说话,再次抓住小千屏紧崩的拳头,把起了脉。最后,他面色沉重的说道:“她应该是‘吓’到了!”
“什么?”秦刘氏惊呼,“这怎么可能?小千屏自今天早上起来,就一直在我跟夫君的怀里,我们一直都没有离开这间屋子,怎么可能……”
杨大夫轻摇了头,不再多说什么:“老夫大概帮不上忙了……”从脉相上根本看不到一点病症,可是看婴儿的样子,却是痛苦到不能再痛苦了。唉……看来,是他的医术不过关吧!
杨大夫为人实沉,看不出来就是看不出来,也不再多担搁,直接提出了告辞。
大夫一位一位接着一位的请到秦宅,最后连秦老爷子也惊动了。当他看到可怜的小千屏躺在床上,握着小拳头,脸色苍白,浑身冒冷汗的惨叫着的时候,他那颗老心肝啊,一颤一颤的,不是一般的痛啊。他可怜的小孙孙,怎么就“生病”了呢?
“大夫,大夫呢?”秦老爷子的大嗓门飘荡在“思院”的上空。
小千屏头痛欲裂,几乎痛得意识全无。隐隐约约间,她感觉到秦刘氏握住了她的小手,以及听到秦刘氏莺莺的哭泣声:“呜呜呜……我的小千屏……呜呜……娘的小千屏啊……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呜呜呜……”
“小千屏……”秦邦思的声音里,也充满了哽咽的悲伤。
“我的小乖孙……”
小千屏的脑子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他们……啊!好痛哦。
她不知道,她已经痛了多久;但她知道,一定是很长很长的时间。那扇墨玉屏风里的鬼魂不是普通的鬼魂,它们是一群被封印在屏风里的鬼魂,要将它们放出来,只有一个方法才——也就是在屏风的面前杀掉一个女人,将她的血洒在屏风上,那么她的灵魂便会代替被屏风封印的某只鬼魂,呆在被诅咒的屏风里。也就是说,要放一只出来,就必须将装一只进去。
小千屏不知道这扇屏风存在了多久,或许,连屏风里那九十九只被封印的女鬼也不知道。因为据它们所说,它们并不是最初被诅咒的屏风封印在屏风里的那九十九只女鬼,它们是被这样或那样的人带到屏风面前杀掉,代替原本被诅咒的鬼魂被封印在了屏风里。它们不知道这扇墨玉屏风被诅咒的由来,它们只知道,它们要想出来,必须像它们原来一样——让别人代替它们被“诅咒”封印。
现在,它们回来了,像许多年前一样,鬼叫着,要让她去做这件“害人”的事情。它们吵得她头疼。当然,它们不可能无日无夜的一直吵下去。一般的情况下,它们只能晚上出没——折腾得她无法入眠,最终让她精神“崩溃”。但今日有些不同,今日是他们这一世(也就是千屏每世的“轮回”)的“初次碰面”,是它们力量最弱的时候,也是它们不用顾忌白日或黑夜,狠狠折磨她的时候——这是对她的诅、咒。
这样的“初次折磨”一直要持续到夕阳西下(如果是晚上出现,则持续到黎明前)。当夕阳西下,它们会因为一天的“折磨”消耗太多的“精力”而陷入三日的“休眠期”。“休眠期”过后,它们便恢复了解正常的“昼伏夜出”的习性;而她亦将陷入这一世的“无眠之夜”。
夕阳,终于缓缓来临。
小千屏脑子里的声音,终于越来越小,最终消散。她的头,也不再那么痛了。
她疲劳的睁开双眸,原本透亮的黑色瞳孔似乎染上了淡淡的血色,再仔细看时,却是一种优雅的褐色,淡淡的冰冷,淡淡的疏离。再一睁,冰冷和疏离都消散,只是留下了淡淡的褐色。
“小千屏……小千屏……”秦刘氏一阵惊喜,她望向床上睁开了眼睛的小人儿,眼角的泪水再次哗哗的流了出来。小千屏没事了吗?是她向老天爷的祈求要见效了吗?她的小千屏……
“小千屏,小千屏醒了……”秦邦思喜悦的将秦刘氏揽进怀里,本来也想将小千屏抱进怀里的,不过被秦老爷子抢了先。
“我的小乖孙……”秦老爷子可是一把就将小千屏抱了起来,转身就让人将那个还未走出秦宅大门的大夫给拉了回来,“快,快,将大夫叫回来……”
虽然嗓子有些疼,但小千屏却满心里都是幸福。有家人疼爱的感觉,真好!
大夫把了把小千屏的脉,很肯定的说道:“她已经没事了。我开副安神的药,就可以了。”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秦邦思、秦刘氏感觉得不得了。谢天谢天,他们的小千屏是真的没事了!
等大夫出了门,秦老爷子却抱着小千屏,责怪的瞪向夫妻两人,道:“瞧瞧你俩,我不过一早上没过来,我的小乖孙就‘生病’了,真不知道你们怎么照顾的。好了,我的小乖孙也没事了,你们就早点休息吧。这几天,小乖孙就由我照顾了……”说着,就要将小千屏抱走。
“公公,等一下。”秦刘氏赶紧拦下来,“媳妇知道是媳妇的错,请公公不要生气。小千屏哭了一天了,一直都没进食,能先让我喂她吃点东西吗?”
“父亲……”秦邦思有些急。这可是他女儿啊,这“病”才刚刚好,他都没来得急抱,怎么就有人要“抢”走呢?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抱走不还回来了。三儿家的,赶紧喂饱了。今夜我抱过去睡,等过几天小乖孙的身体真的好了,我再送回来就是……放心好了,每天我都会踩着饭点抱来的。”秦老爷子也不是什么不通情达理的事,他哪能不明白这做父母的,根本舍不得孩子离开。他这样做,也不过是小惩小惩他们,免得他们以为是个女孩,便对孩子不上心。虽然,他也看得出来秦邦思、秦刘氏未婚妻俩对孩子的疼爱,不相信他们会对小乖孙不好;但以防万一嘛。
在秦老爷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明,他只是替他们照顾小千屏几天,等她“病”好后就“还”回来,秦邦思、秦刘氏这才念念不舍的让他抱走了小千屏。
此时,小千屏也因为百鬼的精神折磨有些疲惫,在秦老爷的怀里蹭了蹭,闭上睡觉——养神。
秦老爷刚进了宏院的大门,就让人到秦老夫人处传话,说他今天留在“梅院(主院宏院的侧院,聂老夫人的住处,因其名字里有一个‘梅’字,所以叫‘梅院’)”,抱着小千屏便往左侧的小门而去。一道曲曲折折的回廊,廊上的菊花灯已经点亮,隐约的可以看到廊回的假山、流水、翠竹,以及掩在竹叶间的窗与墙壁。
秦老爷的身后跟着两个老奴,带四个小奴。秦老爷的脚步不慢,导致他们的脚步显得更加的不慢起来。一行人,没一会儿便到了“梅院”的门口。
虽说,“梅院”只是宏院的一个侧院,但是因为聂老夫人在年轻的时候非常的受宠,又是秦老爷身边除了秦老夫人唯一的“老人”,因此“梅院”相对于其它厢房还算是一个比较独立的“院落”。至少,它有自己的围墙、自己的门。
“梅院”的门一向关得晚,秦老爷到的时候,天也还没有完全黑,所以“梅院”的门只是半掩着,门里还守着一个小丫头模样的低等丫环。
“见过老爷!”
秦老爷才走到院子的中央,便看到聂老夫人温顺的从门里夺了出来。她的年纪要比秦老夫人小上半轮,又加上平时十分善于保养,因此她显得要比秦老夫人年轻许多。穿着一身暗青色底粉色桃花微点的锦裙,青色的发丝轻挽,单插了一只碧绿的桃花钗,眉色清点,虽然眼角有了几条眼角纹,但依旧是“清照如水”,自有一翻成熟的风韵。她温婉的微笑着,笑成了记忆里,昏黄的烛光下的那一缕温暖,让人留恋。也就是这样的一抹“留恋”,才大概让她成为秦老爷心目中永远的年少情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