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匹马力的发动机发出隆隆声,穆尔迅速朝河水深处潜去,避免被橡皮艇的导流尾鳍与推进器撞到。当橡皮艇从他头顶的水面上驶过时,他在水下转了一个方向,使劲游到水面上,探出头,拔出手枪,沿着水面瞄准那艘橡皮艇开了一枪,接着再开了一枪。坐在橡皮艇发动机位置的一个人举起手枪还击,穆尔重新潜入水中,潜游到码头附近。
当他用力爬上码头后,托尔斯背负着装备快步朝他跑来,大声说:“真他妈的浑蛋!”
“第二艘橡皮艇!”穆尔说。
托尔斯将背包与枪都扔到橡皮艇上,自己也跳了上去,然后说:“钥匙,没有钥匙啊!”
被托尔斯击中的那个家伙仍躺在码头上,血流了一地,只见他双手放在屁股上。穆尔跑到他身边,跪下来问:“橡皮艇钥匙在哪儿?”
那人只是看着穆尔,张开嘴巴,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穆尔翻遍了他的口袋,但没有找到钥匙。钥匙在房子里?回去找吗?没时间了。
等一下,水中的那个家伙。穆尔抬头一看,只见那个家伙的尸体脸朝下浮在水面上。穆尔跑到码头边,跳入水中,游到尸体旁边。这个家伙可能有橡皮艇的钥匙。躺在码头木板上的那个家伙的钥匙可能已经被萨马德拿走了,所以他口袋里当然没有钥匙。
穆尔在尸体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钥匙。他游到橡皮艇处,将钥匙扔给托尔斯,托尔斯手忙脚乱地将钥匙插入发动机上的钥匙孔。
“立即出发!”托尔斯说。
穆尔双手扶着橡皮艇艇身,托尔斯一把将他拉上来。托尔斯戴好夜视镜,启动引擎,穆尔解开橡皮艇的绳索,发动机发出轰轰声,接着橡皮艇迅速驶离了码头。
“他们在我们前面带路!”托尔斯边说边指着刚才那艘橡皮艇在河面上激起的水花,“我看到他们了,他们就在那里,萨马德穿着一件灰色或棕褐色的衬衫,其余两个家伙穿着黑色衣服。”
“我听到他在给接应他的人打电话。”穆尔喘着气说。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他双手颤抖地从背包里找出一部卫星手机。他用手指在屏幕上按了一下,打开了通讯录,里面只存着一个联系人:鞋帮五号。
他拨了此人的号码,然后等待着。
“我是鞋帮五号。”电话那头的人英国口音很重。
“嘿,我是河队!”穆尔说,“我们的家伙正在移动,他们驾驶着一艘橡皮艇朝北面的约定地点前进,我们正在后面追赶。我们需要你们在约定地点拦截他们。”
“河队,没问题,我们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一旦到达约定地点,我们就给你打电话。”
“谢了,兄弟!”
“到时候请我们喝一打啤酒就行了。”
“没问题。”穆尔挂掉电话后将手机放回背包,然后他站起来,调整格洛克手枪的准星,试图从所在的位置进行射击。风呼呼地掠过,河岸边隐约透出一点亮光,当他们驶过时,亮光忽又消失不见。
“嘿,你检查过油量吗?”托尔斯问。
“该死的,没有!”穆尔向油箱靠过去,用手敲了敲塑胶油箱。油不多了。他从背包的一个小袋里掏出一支笔形电筒,朝油箱口照去,查看燃油液面的高度。唉,该死的,太糟糕了,难怪刚才第一个出来的家伙要给油箱加油。
“你认为还能追上吗?”托尔斯问。
“全油门!只管开!”穆尔估计他们的速度在三十节左右,必须将发动机的功效全部发挥出来才行。他戴上夜视镜,眼前画面的颜色马上从原先的灰色、深蓝色与黑色变成了闪着光点的绿色与白色。他专注地凝望着前方,看见前面那艘橡皮艇在河面上激起三股丝带般的浪花。
一发子弹乒的一声打在他们橡皮艇发动机的一侧。
“快趴下!”穆尔一边喊一边躲在背包后面。
托尔斯低着头,一只手仍放在舵柄上。穆尔扯下夜视镜,抓起一支狙击枪。虽然发动机轰轰作响,但前面连续射来的三发子弹的乒乒声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橡皮艇左前侧发出了咝咝声,穆尔匍匐着爬到前面,双手握着狙击枪。他瞄准前面的橡皮艇,但橡皮艇上下晃动,艇上的目标也在不停摇摆,所以要想精准地命中目标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他冒险射击的话,子弹很可能会偏离方向,直接将萨马德爆头。穆尔咒骂了一声,回头对托尔斯说:“我没有把握,能不能再开快点,拉近距离?”
“我在努力!”
穆尔放下狙击枪,取出格洛克手枪。萨马德很可能会打电话给飞行员,让他提前过来接应。国家安全局已经监控了那个飞行员的手机,一旦他接到萨马德的电话,穆尔这边的人就能立即知道。他迅速扫了一眼手机,证实了他的想法。斯莱特发来短信说,萨马德呼叫飞行员,飞行员正前往废墟附近的约定地点。
皇家海军会派出一架可搭载二十七名队员的“海王”Mk4直升机,这些队员能迅速垂降到约定地点,以确保附近的安全。但是,如果萨马德看见了皇家海军的这架直升机,他与他的同党可能就会提前放弃橡皮艇,跑向丛林。如果这个愚蠢的家伙真这样做,那他很可能会难逃一死。
穆尔通过智能手机查看自己的位置。他肩上植入的定位跟踪器发出的信号能为中情局的卫星所接收,然后卫星将信息反馈到他的手机上,误差范围不会超过三米。他们现在已经在河面上行驶了五英里,再行驶四英里,河流就到头了,换句话说,只要橡皮艇的燃油能再坚持十分钟,他们就能追上前面的橡皮艇了。
此时,他们听到了直升机发出的轰鸣声,接着看到了直升机在远处发出的闪光。该死的,这不是那个危地马拉飞行员的直升机,而是皇家海军的直升机。这架直升机的轰鸣声比打鼓声还要响。要是萨马德没有看到远处的直升机,那他肯定是潜到水下了。该死的!
此时,他们距离萨马德乘坐的橡皮艇不足五十米了,驾驶员放慢了速度,显然飞来的直升机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们原本期望看到的是一架小型直升机,现在却来了一架如此庞大的直升机,这一定让他们感到非常困惑。穆尔之前给皇家海军打电话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橡皮艇的发动机吸入的空气越来越多,发出的轧轧声也越来越响。穆尔再次咒骂,回头看着托尔斯。托尔斯说:“我想,一切只能靠皇家海军了,我希望他们也收到了要活捉萨马德的命令。”
“这些命令有个屁用!如果萨马德一行人开枪,他们肯定会还击的。我只是希望他们充当路障的作用。”
东北方向的天空中响起了一阵更刺耳的轰鸣声,穆尔举起望远镜,看见了一架小型R44直升机,这架直升机除了飞行员之外,只能搭乘三个人,这也是萨马德使用这架直升机的原因。
在看到皇家海军队员迅速垂降到他本要着陆的地点时,这位危地马拉飞行员会有怎样的反应呢?他肯定会迅速驾驶飞机离开。萨马德肯定会看到的。
穆尔举起望远镜,平视着萨马德乘坐的那艘橡皮艇。萨马德此时正指着第二架直升机,疯狂地向他那名负责掌舵的手下示意,让他靠近河岸。
当看到他的手下操作失败时,萨马德亲自冲向艇首,一把抓住舵柄向右急转,橡皮艇朝河岸驶去。就在此时,橡皮艇左侧的充气管不知撞上了水中的什么东西,橡皮艇突然急转弯,艇身外侧的发动机露出了水面。剧烈的撞击让萨马德与一名手下朝橡皮艇一边倒去。
接着,他们两人落入水中。原先负责掌舵的那个家伙吓得大声叫喊,他大角度转着舵柄,试图将橡皮艇摆正方向。此时,穆尔终于看清楚了——一棵树刚好沉在水面下,在漆黑的夜晚,他们根本没有看到这个障碍。
他们这艘橡皮艇的发动机发出轰轰声,引得穆尔回头看了一眼。他举起狙击枪,此时托尔斯的手也离开了舵柄,他举起手枪,打开保险,准备射击。
发动机熄火了,他们的橡皮艇朝着前面那艘橡皮艇与水中的两人滑行过去,此时他们与前面那艘橡皮艇的距离只有二十米了。前面那艘橡皮艇上的人看见了穆尔,立即举起一把手枪,但穆尔早已用枪瞄准了他的头,并提前开了枪。
虽然他们能活捉这个家伙,但这会降低穆尔活捉萨马德的概率,他们要孤立要活捉的目标。橡皮艇上的那个家伙猛然向后倒去,瘫在发动机旁边。失去控制的橡皮艇径直朝岸边冲过去。
萨马德与另一个家伙——不是塔瓦尔就是尼亚奇——拼命朝那艘橡皮艇游去,两人都在大声尖叫。当萨马德奋力划水时,他的同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消失在河水中。
托尔斯用枪托做船桨,努力引着他们接近前面那艘橡皮艇。只有十米了。
水面波动了一下。
穆尔看到萨马德身后闪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于是开了两枪。黑影朝左边闪过,然后消失了。
萨马德从小生活在高山与沙漠地区,游泳技术并不好。此时,他陷入了恐慌,慢慢沉入水中。
穆尔放下步枪,检查了一下腰部的枪套,以确保他的格洛克手枪还在里面,然后跳入水中。
与此同时,托尔斯双手各持一把手枪,向萨马德的四周开枪,以掩护穆尔。当穆尔奋力朝萨马德游过去时,托尔斯扩大了射击范围。
“冷静点,”穆尔用阿拉伯语对萨马德说,“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萨马德没有回答,继续拍打着河水,努力喘着气。如果穆尔猛然靠近,他很可能会被萨马德打晕,因此他缓缓游过来,看准一个机会,一把钩住萨马德的腰部。此时,托尔斯则将橡皮艇划到了他们身边。
“挺住,橡皮艇就到了。”穆尔咆哮着说。
穆尔用力将萨马德拉到自己身前,然后将他朝橡皮艇推去。托尔斯抓住艇身上的一个把手,一把将萨马德拉上橡皮艇。萨马德最后瘫倒在甲板上,他刮干净胡子的脸庞与头发都因沾满了水而闪闪发亮。托尔斯举起手枪,说:“真主至大!”
萨马德怒视着他。
穆尔呼出了他这辈子最宽慰的一口气。他们终于做到了。他扶住橡皮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有什么感觉:前一秒还感到狂喜,下一秒就想要干掉这个家伙。这些相互冲突的情感控制着他。此时此刻,这个世界突然正常起来了,他希望弗兰克·卡迈克尔能看到这一切。水是他们的归宿,无论是大海、河流还是池塘。
托尔斯将一副手铐扔到萨马德身旁,命令他把双手放在后背上,萨马德乖乖听命。“嘿,我帮不了你,”托尔斯对穆尔说,“我要铐住他。”
“兄弟,没事,我很好。”
卫星手机响了起来。
穆尔转过身子,用力爬上橡皮艇。河面泛起一阵水花。
几秒钟后,穆尔从枪套中拔出格洛克手枪,瞄准河面泛起水花的位置,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