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救时宰相——张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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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嘉靖与严嵩

内阁是御用文人荟萃之地,三国时称为“秘书阁”,顾名思义这就是朝廷的秘书班子;宋代大学士办公的地方如龙图阁、天章阁、宝文阁等场所也统称为内阁。作为国家的政务系统,内阁是明代才明确命名的机构,这是朱元璋取消宰相以后设立的文书班子,但不是一级行政衙门,与中央的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没有统属关系。这也不是政事堂,朝臣不得入内,由于是在宫廷内的设置,所以又称内阁。按照《明史·职官志》的说法,由于内阁成员都是翰林,明中叶以前的内阁不过是翰林院的别称,并没有多少实权可言。

本来,秦始皇创立的由宰相统领各部官员的中央集权制度,在中国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这种制度由于君主和宰相的分工明确,对国务处理的权力有所分理,对具体事宜也有所牵制和调节,是保证中央集权制度得以顺利运作的有效体制。朱元璋在偏居一隅称王的时候,也仿照元代的中书省确立宰相的职位,但在取得全国政权建立明朝以后,却对此制度大不以为然。他认为宰相分散了皇帝的权力,元代就是亡于宰相的权力太大,以致皇帝不能乾纲独断。因此,朱元璋把宰相应有的权力看成是对皇帝的威胁,断然改变了传统的官僚体系,取消了中书省,杀掉了一批追随他十多年的功臣,由皇帝兼任宰相,把从地方到中央的军事、行政和监察大权统统收归皇帝一人所有,凡有天下事务,无论大小,一切均要听命于皇上。朱元璋还把大都督府一分为五,分置前、后、中、左、右五府,将军权分置五个都督。如此杀宰相、杀大将,在军事、政治、文化方面采取了前所未有的集权措施,把皇帝的权力扩大到极致,建立了中国历史上专制统治最严酷的一个王朝。

内阁是文书班子,能进入内阁的都是翰林,连内阁的大印也是沿用翰林院的官印,所以明代内阁也是翰林所在的文渊阁的又一名称。主持阁务的首席大学士就是首辅,成员是为阁臣。从明初到明末进入内阁的共有一百六十四人,有过地方官经历的只有十八人。阁臣不是史官就是文士,重视的是诗文修养。与历代王朝不同的是,明代的阁臣实际上是皇帝的文学侍从,所以嘉靖好青词(道教仪式中向上天祷告的词文),阁臣几乎个个都是青词高手。历代宰相都是行政最高长官,注重的是处理实际事务的能力,汉、唐王朝的宰相都从地方官中选拔任用,与前朝不同的是明代的首辅乃是内阁的首席文人,按建制的初衷并无行政权力,不过是与皇帝谈诗论文,修撰国史,秉承皇帝的意旨起草文书,充当皇帝的笔杆子,负责“票拟”。即使是这有限的职权也不能独立行使,还要秉笔太监在内阁票拟的文件上用朱笔批红,有了这“朱批”,方能交文书房抄写、传递,这才算生效。

按照这个规矩,在皇帝躬揽庶政的时候,内阁的权力确实不大,也不可能成为宰相府,这是明初的祖制,后世一般都循此行事。但这种局面到了嘉靖中叶发生了变化,由于皇帝沉迷静修,就必须有代他行使权力的机构,以便使他不受庶政的干扰,内阁是最佳人选,所以嘉靖皇帝对内阁的重视远远超过了他的父辈和祖辈,这时文渊阁才得以扩建并正式命名为内阁。

严嵩从嘉靖二十一年(1542)进入内阁以后,以出众的文才和善于逢迎的手腕得到皇帝的青睐,被赐予“忠勤敏达”的银记,可随时出入宫廷,享有一般阁臣所没有的恩宠。于是,严嵩有恃无恐,大肆揽权,威凌各部,以致各级官吏有什么陈述或建议,都先要拜见严嵩,得到严嵩的认可后,方可上疏,因此有大小臣工不畏陛下,却害怕严嵩之说。

嘉靖皇帝其实并不糊涂,他自幼生活在湖北安陆,16岁由藩王入嗣大统,承继的是正德皇帝留下的烂摊子。他从地方来到中央,与朝臣并无纠葛,一登基就惩办了前任皇帝宠信的大贪官,籍没江彬的赃款黄金七十柜,白银二千二百柜,金银首饰一千五百箱。精简锦衣卫和内廷工役十四万八千七百人,每年节省的粮食有约一百五十三万石。同时还平反了一批在前朝蒙冤受屈的官员。他还着手整顿吏治,以“亲民”作为官吏赏罚进黜的准则,建立激励各级官吏的机制,加强监督,伸张法纪,清除官场积弊,因此,嘉靖初年一度有革新时政的称誉。

然而好景不长,36岁的朱厚熜正当有为的盛年,却不再临朝议政,深居内宫潜心修道。明代有一首民谣生动地描绘了这位帝王的心理:“一日南面坐天下,又想神仙下象棋。洞宾与他把棋下,又问哪是上天梯。上天梯子未做下,阎王发牌鬼来催。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上还嫌低!”嘉靖皇帝就是“当了皇帝要成仙”最典型的一位。他出生在道教盛行的封地湖北安陆,早年就迷信方术,当上皇帝后更是孜孜以求,比追求长生不老的秦始皇、汉武帝还要痴迷。

皇帝不上朝,朝廷还要运转,自然就有人代理日常事务,最合皇帝心意的就是有文才又善于奉迎的严嵩。此人在嘉靖中叶入阁,精明强干,老谋深算,为政也不是没有作为,可他的聪明才智,都用在察言观色上了。嘉靖好弄玄虚,有什么事说半句留半句,善于揣摩皇帝心理的严嵩往往一猜一个准。

嘉靖行为怪诞,放着皇帝的翼善冠不戴,经常头戴道士的香叶冠,还将其赠予夏言、严嵩等身边的大臣。夏言认为这不是大臣应有的朝服,置之一旁;严嵩却不仅每朝必戴,还在冠上笼以轻纱,以示珍重,令嘉靖龙心大悦。皇帝骄横,他就以谦卑应之;皇帝好显示才能,他以拙朴陪衬;皇帝喜独断,他绝不说二话。如此一来,嘉靖皇帝说话、行事也到了离不开严嵩的地步,史书上称他俩如鱼得水,严嵩由此得到皇帝的专宠,趁机大肆弄权,贪赃枉法,他的儿子严世蕃更是作恶多端。户部调拨边防的钱粮,十分有六分落到严家,只有四分用于国防;在严嵩家乡袁州,一府四县的田地,七在严而三在民;其住所占了几条街,象牙床、金丝帐,穷奢极欲,因此得了“钱痨”的外号。

民众敢怒不敢言,编个顺口溜泄恨说:“可恨严介溪,做事心太欺,常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严嵩父子的不得人心,助长了次辅徐阶的声望,内阁中因此形成严、徐二党明争暗斗的局势。在政治舞台上一旦形成党争,明枪暗箭,党同伐异,各种势力盘根错节,以这样的关系理政,哪能不乌烟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