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一口咖啡,戴上无菌手套,拿起一块黄土包裹着的圭形石牌放在桌布上。我的工作就是负责把这些石牌清理出来,而古枚笛的工作是把那些碎裂的石牌重新拼合,然后把石碑上面的古文字拓印下来,以便接下来进行研究。
我拿着一把小刷子,小心翼翼地刷掉石牌上面的泥土,遇到那些刷不掉的硬土,我就滴上几滴特殊的化学药水,再用小刀一点一点刮去。叶教授之所以非常器重我,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很欣赏我的工作态度,我做起事情来非常认真,可以说是一丝不苟。
花费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一块长约半米的青灰色石牌出现在我的面前,令我欣喜的是,这块圭形石牌保存得相当完整。我把台灯移过来,仔细观察石牌上面的文字,轻轻念了出来,“魏武王常所用格虎大戟。”
等等!
我的脑海里唰地划过一道闪电,捧着石牌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魏武王?!
这块石牌上面写着魏武王!
难道……难道这座古墓竟然就是传说中的魏武王陵墓?!
魏武王就是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曹操,三国时代魏国的奠基人和主要缔造者,其子曹丕称帝后,追尊为魏武帝。
关于曹操之墓,千百年来众说纷纭,广为流传的版本是曹操死前曾设下七十二疑冢,真正的曹操墓埋藏在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这座东汉古墓,会不会只是曹操设下的疑冢之一呢?
原本的困意随着这块石牌的出现一扫而空,我瞪着通红的眼睛,激动地对古枚笛说:“快!快把叶教授叫进来!”
这座东汉古墓很有可能是曹操墓的消息,令在场的所有考古工作人员都振奋异常。
叶教授说:“暂时对外封锁这个消息,等开棺以后,再做进一步的调查取证!”
考古这门学问和刑事侦查有些相似,不能凭空猜测,一切都要用证据说话,所有的结论都必须有理有据,不能草率下结论。
第二天,三具青铜棺椁被抬出了古墓,民警征用了附近的一间民房,简单地打扫干净,作开棺验尸的场所。民房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民警,想要进入必须出示工作证件,现场的气氛非常严肃。
第三天,医学界的权威人士受邀来到发掘现场,他们带来了最先进的医学仪器,准备开棺验尸。
我和古枚笛跟着叶教授走进民房,同时前往的还有来自省级考古队的队长黎强和他的助手小王。除此以外,还有两名民警和五名医学专家。
四周的荧光灯亮了起来,三具青铜棺椁静静地放置在屋子中央,泛着幽幽的青光。棺椁表面的尘土已经清理干净了,由于受到上千年的地气侵蚀,棺椁表面布满了斑驳的铜锈,看上去就像一朵朵颓败的青色小花。
叶教授转头对黎强说:“黎队长,开棺吧!”
黎队长点点头,戴上无菌手套,招呼助手小王,各自拎着一把铁锹走了上去。两人分站在中间那具棺椁的前后两端,扬起铁锹,将铁锹插入了棺盖和棺身之间的缝隙里面。
因为木制的棺材很容易腐朽,也很容易被虫蚁咬烂,不少达官贵族在入殓的时候,会在棺材外面套上一具椁,起到一个保护棺材的作用。
砰!
沉重的青铜棺盖落在地上,尘灰四起。
黎队长找来几个铁钩,让在场的两名民警搭手,四人合力将椁里面的红木棺材提了出来。
黎队长擦了把汗,啪一下打开了红木棺材的棺盖。几乎在同一时刻,数道目光齐刷刷地射进棺材内部。
棺材里面躺着一具骸骨,骸骨外面包裹着一件金黄色的长袍。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心怦怦地跳个不停,棺材里的这具骸骨,会是魏武王曹操吗?
两名医学专家操作着X光透视仪,从骸骨的头部开始,给那具骸骨做了一个全身透视扫描。结果我们在屏幕图像上发现,在骸骨上有许多大小不一的阴影。
叶教授指着那些阴影激动地说:“这些阴影很可能是价值连城的陪葬品,大家在摸宝的时候小心一点儿,千万别把那些宝贝弄坏了!”
一般来说,古人在下葬的时候,棺材里面都会放入一些随身的陪葬品。考古人员在开棺验尸的时候,会先把这些陪葬品一件一件小心翼翼地取出来,这个过程我们称为“摸宝”。
在摸宝之前,我们需要把包裹着骸骨的那件金黄色长袍先行剥离下来。由于尸液和腐肉的粘连,再加上年代久远,那件长袍已经紧紧地和骸骨粘在了一起,要想完好地剥离下来很有难度。
我在长袍上面泼洒了一些化学液体,等到化学液体浸湿长袍之后,剥离起来就比较容易了。经过我和黎队长两人长达一个钟头的努力,骸骨身上包裹的金黄色长袍终于成功地剥离下来。
令我们惊讶的是,金黄色长袍上面竟然用金丝玉珠绣着一条威风凛凛的飞龙,这件长袍竟然是一件货真价实的龙袍!毫无疑问,在古代只有封建帝王才能披上龙袍。
黎队长说:“照此看来,这座古墓也许并不是曹操墓,曹操生前没有做过皇帝。”
古枚笛转动着手里的钢笔道:“那可不一定!曹操生前确实没有称帝,不过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是皇帝,胜似皇帝。他之所以没有明目张胆地篡夺汉室江山,那是因为他怕受到天下人的唾骂,背负乱臣贼子的罪名。但是在曹操的心中,他一直都想做皇帝,所以他死后龙袍加身也是合乎情理,不足为奇。”
叶教授点点头,“至于棺材里的骸骨是不是曹操本人,我们还需要做更多更详细的考证,包括对历史资料、出土文物等的考证,以及先进的DNA检测技术考证等。”
接下来,我们又花费了一个多钟头的时间,将棺材里的陪葬品一件一件摸了出来,那些陪葬品种类繁多,做工精致,都是价值连城的皇家宝物。有碧玉串成的项链、玛瑙做成的扳指,还有刻着“魏武王”古篆字的纯金腰牌等。最有意思的是一只乒乓球大小的白玉蛤蟆,通体晶莹剔透,触手冰凉生寒,也不知道是什么佩饰。更奇怪的是,这只白玉蛤蟆是在骸骨的嘴里发现的,也就是说,墓主人在下葬的时候,这只白玉蛤蟆是含在嘴里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功用。
古枚笛捧着一个笔记本,详细地记录着这些出土文物。
叶教授端详着那只白玉蛤蟆,冷冷笑道:“看来那些盗墓贼的火候很次呀,他们只拿走了骸骨表面的那些陪葬品,却没有发现这些藏在龙袍里面的陪葬品,这些才是真正的精品呀!”
接下来,我们又打开了另外两具棺椁,从棺椁里摸出了一些古代女子的佩饰品,推测左右两具棺椁里面装着的是两具女人的骸骨,可能是陪葬的妃子。
医学专家取走了三颗头骨,准备回去做进一步的DNA鉴定。
走出民房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绯红的晚霞就像绸缎般在天边飞舞。
刚回到休息室,一名考古队队员就找到了我,“拓跋孤同志,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的手机响了一天,后来我帮你接了,是你爷爷打来的,他说有要事找你,让你回来后赶紧给他回个电话。”
我有些困惑地拿起手机,爷爷知道我的工作忙,所以很少给我打电话,今天他突然主动给我打电话,还说有要事找我,到底会是什么重要事情呢?我的心中隐隐有不安的感觉。
漫长的嘟音之后,电话那头传来爷爷略显沙哑的声音,“喂。”
我说:“爷爷,是我。我刚从工作室回来,你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吗?”
爷爷略微沉吟了一下,“小孤,你能抽空回家一趟吗?”
我说:“爷爷,最近几天我都比较忙,有什么事你先告诉我好吗?”
半晌,爷爷在电话那头缓缓说道:“前两天我在黄河里捞到一个邪乎物件。”
我微微一愣,“邪乎物件?是什么东西?”
爷爷突然冒出一句,“小孤,你见过棺材吗?”
我有些乐了,“爷爷,你这不是逗我吗?我可是学考古的,见到的棺材比见到的女人还要多!”
爷爷压低声音道:“那你见过藏在龟壳里的棺材吗?”
“什么?”我一时没听明白,“藏在龟壳里的棺材?!”
“对!藏在龟壳里的棺材。我在黄河古道上跑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物件,我觉得这东西邪乎得很,可能不太寻常。我琢磨着你是学考古的,所以想叫你回来看看!”
说实话,这几年我确实见过不少棺材,各种材质各种形状的,那可是数不胜数,什么白玉棺材、石头棺材、八角形棺材、人形棺材我都见过;埋在土里的,葬在水里的,甚至是藏在树心里面的棺材,我也都见过,但是藏在龟壳里的棺材我还真是闻所未闻。听爷爷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事有些稀奇。
我问爷爷,“你打开棺材了吗?”
爷爷说:“没有,我寻思着这不是普通物件,所以没敢轻易打开。”
“嗯!”我叮嘱爷爷道,“你先不要动它,等我回来看看再做计议。”
挂了电话,叶教授走到我身旁,“怎么了?”
我说:“家里出了点事,我可能要回去一趟!”
叶教授拍了拍我的肩膀,“能在这种时候请假回家,肯定是有大事情,方便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吗?”
我和叶教授的关系亦师亦友,在他面前,我几乎是没有隐瞒的,我如实地告诉他,“我爷爷在黄河里捞到了一具非常诡异的棺材,想让我回去看一看。”
叶教授皱了皱眉头,“诡异的棺材?”
我点头说道:“对!非常诡异的棺材,可能连您老都没有见过。据我爷爷说,那具棺材是藏在龟壳里面的。”
“哦?”叶教授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藏在龟壳里的棺材?我还真的没有见过。我看这事你一个人可能有些棘手,这样吧,我让古枚笛跟你走一趟。”
我谢绝了叶教授的好意,“不用这么麻烦,我一个人应付得了。这里的工作已经够忙了,古枚笛还是留下来帮您吧!”
叶教授说:“你可不要托大,有古枚笛陪着你我才放心。这边也没什么太多的事情,黎队长他们会帮着处理的。”说完这话,叶教授把古枚笛叫到身边,“古枚笛,我给你一个任务,同拓跋孤回一趟老家。”
“啊!”古枚笛不解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叶教授,“我跟他回老家做什么?”
叶教授微微笑道:“跟拓跋孤回老家考古去!”
叶教授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也不好继续推辞。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叶教授叫来一辆省级考古队的越野车,让司机把我和古枚笛送到安阳火车站。
看着窗外飞闪而过的麦田,古枚笛伸了个懒腰,心情明媚地说:“哎呀,这几天可把我给累坏了,出来放放风也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