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管是哪一个众生,把自己融化到了整体中就“福德不可思量”。而这种现象,是从释迦自己开始的。这一点我们在上面已经讲过,当他发现了这个真理之后,灭度一切众生的大愿一旦发出,“宇宙—生命”系统这个整体的“帝网珠”就绽破了一个口子。这个口子即所谓的“明明德”、通过“知”与“闻”,“明明德”在众生的因缘中不断展开,不断扩大。
相对的说,释迦的因缘融入整体中,他的福德不可思量。但我们再也找不到他了,一切众生皆是他,他入了一切众生心。具体的个体生命的释迦,二千五百年前那个释迦,再也找不着了。幻想、冒充释迦转世,是骗人的鬼话,他的“舍利佛骨”与众生的尸骨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见佛骨也是一种结缘,人们尊重佛骨,也没有什么错。但迷信“佛骨”有什么特异功能,什么神通,那就是虚妄邪说了。
释迦发了愿,就归入“宇宙—生命”系统整体了,他没有了,但他不是绝对断灭了。释迦第一个回了家,享受着永远生生不息、生气勃勃的“宇宙—生命”系统整体的福德,这福德能思量吗?
释迦入了一切众心,他灭度一切众生的“本愿”入了一切众生心,“种子”已经种下去了,早晚会发芽、开花、生长、结果。那么,一切众生的福报也不可思量,十方世界福德也不可思量。
这样,“宇宙—生命”系统——十方世界——一切众生——释迦牟尼,皆是福德不可思量,这就是第三品“我皆令入无余涅而灭度之”的本意。
区别功德、福德、清福、洪福是无意义的。苏东坡哪里知道这一切,所以他只会在人生的旅途上哀叹、无奈……但这也算是一道佛光风景线吧!
我们对世间充满了希望,我们相信十方一切众生福德皆是不可思量,因为我们的法是从“世间自在王如来”那里发源而来,来自世间还回到世间。丢掉的不过是局限于“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的虚幻妄想。而这些“幻相”也没丢,我们少了什么?
我们很着相,我们就是要在佛前求福德,我们私心重重, 甚至是野心重重,但我们一定能达到。因为人类的美好前途是无尽无休的。南先生,我们是人, 不能不着相啊!我们的着“我、人、众生、寿者”四相,现在这已是一道亮丽的极乐风景线了。南老,明白吗?包括你这位让我们不住相、不着相的老人,也是这道风景线中鲜明的对比色。南老的福德也不可思量。至于南老是喜欢清福,还是洪福?由你自己的便,阿弥陀佛都会满足的。如果南老要功名富贵、儿孙满堂、五代同堂,也是可以的。正如南老说的,世间就是要越来越繁华的过下去。因为我们大家已经都回了家了。记得《妙法莲花经》吗?太子已经回宫了,现在在马厩中尘劳一番也是别一番风味。
从东方到西方
“来往双丸无住轮”。南老解释他的大作说:双丸是指太阳、月亮,永远在转。“我们死了以后,太阳月亮照样的转下去,这个宇宙照样是虚空无量,决不因为我们死了就没有了……”
这一段,尤其是“东方佛西方佛”一段,是我们看到的《金刚经说什么?》一书中最好的段子之一。我们不明白,既然南先生已经“搞通了,你不要看到年轻人乱七八糟,我跟你老兄死了以后太阳还是照样从东边出来,西边下去,他们乱七八糟的历史啊,也是很繁华的过下去,决不会因为你死了以后,历史改变了形态。”
能这样豁达,实在是不容易。但是:
南老为什么还要提倡人们去享清福,不要去追求洪福呢?
如果“历史改变不了形态”,还要佛学干什么? 释迦的存在有什么意义?释迦发那么大的愿有什么意义?南老写那么多的书有什么用?难道真是“空”吗?
南老的《金刚经说什么?》是记录稿,内中有矛盾势所难免,但在重大问题上,不能自圆其说,就是不该有的失误了。
不去纠缠这些了。
“东方佛与西方佛”这一节中,南老讲的道理,比之一般讲经者高明多了。
“我们大家要学佛修持,先要有东方的生机,生命之机气脉发动,色身转变,才能得定,才能得到妙乐。代表这个的符号,在方位上是东方,是所谓生气方,像太阳一样,从东方上来。”
“为什么念阿弥陀佛经要念西方?日落西山,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所以赶快打主意,回家吧!念念西方。”
这一段话中有许多值得商榷的地方,第一,“气脉发动、色身转变。”是谁在修?第二,东方佛西方佛的职能分工是存在的吗?是不是可以说西方佛就是东方佛,东方佛就是西方佛?这两点,我们下面讲。
南先生说,东方象征生,西方象征灭,这无疑是独到的真知灼见。 佛经几乎无处不用象征性的比喻,有些是我们现代人可以理解的,有些是失传了的文化符号。前面我们已经反复说过,这和古印度文化习尚关系甚密。
在佛学讲,无东无西无南无北无上无下,“时空”是个假相,这是已经被现代科学常识证明了的。二千五百多年前的古印度能有此智慧,实在是石破惊天的事。只是为了表述说明,佛学才借用世间的东西南北四维上下的概念,但含意很不一样。佛学都是从“宇宙—生命”系统生生灭灭的无常因缘来说的。正如南先生所说:东,即生;西,即灭。
不过,我们这里有两点和南先生不同的看法。第一,要修生法,当先明“灭”,无灭何以言生?诸经最后都指归西方极乐,其义明也。生命一旦形成,即是因缘成熟聚合,从理上讲必得因缘散开,重新聚合,才有所谓“气脉”、“色身”的真正变化。这一散一聚都不是个体生命自己可以达到的,必是“宇宙—生命”系统整体因缘的散与聚的结果。个人修行实是妄论。如果不是这样,释迦老子当年也不会舍弃古印度原始的修行方法而创造佛学。我们承认在人世间有许多奇异的特殊功能,但这都不是哪一个体生命,自己努力的结果,有人说他发愿世世修下去,经历无数世的修行就可以达到“气脉”、“色身”修行的成功转化。这是幼稚的二值逻辑思维即“相续心”在作怪,说白了是自欺欺人。当你一世人生因缘完成之后,因缘散开,再一次聚合,不知减去增加了多少因缘,你怎么还是你呢?“转世”说不可庸俗化。我还是欣赏古代高僧的禅语:“娘生以前你是谁?”
我们对那些自认色身转变了的大特异师们问上一句,“有特异之前你是谁?谁给你的娘生褂?你知道娘生以前你是谁吗?”
理上讲,只要人世间有特异功能现象产生,都是“东方佛”的作用,即“宇宙—生命”系统整体的作用。推理:一切众生都应有这些功能,给与不给是阿弥陀佛的事,不是你要不要的问题。在这里,必须导入历史主义的内容。我们说,给不给是阿弥陀佛的事,也就是说,是历史的事,是人的历史存在,决定人的能力存在方式。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得特异?何处转色身?何处通气脉?但是我们相信一切众生早晚都会色身变化为金刚那罗延身。那就是由于有“本愿”在,“本愿”的核心是:“所有一切众生之类……我皆令入无余涅 灭度之,……实无众生而灭度者。”还是决定于历史的进步。
真正的“生”法,是“灭”法。南老,您老人家明白吗?您老人家是一位伟大的学者,在当今的东方文化界堪称大师的人物,和那些自称是大师、法师的人相比,不知高明多少倍。但是,对于佛学的两个关键处,你常常忽视:第一,佛学永远从整体出发,整体永远是个体的决定者,个体只有回归整体才是有希望的,否则一切修行都是虚妄。在本愿没有发现前, 这些修行还有一定的价值, 便是显现“本愿”存在的端倪。第二,佛学的思考从来是穿透三世的,这正是儒学、道学的不足之处。由此而引起一些人的误解,认为佛学是修死法,修来世,学佛就是求死。南老有意回避这一点,想替佛学正名,这个意图不能说不对,但是对过去、现在、未来三世的辩证运动没有吃透,所以才把东方、西方、生法、死法打成两截。实际上当释迦说出“灭度一切众生”之时,众生的“生法”全都修完了,如今是一代一代享受“生法”的成果。你看,电视、电话、飞机、火车、高楼这都不是“生法”的成果吗?佛学和社会进步是一致的。南先生不是明白历史就是历史吗?为什么不把历史与佛学统一起来思考呢?
学“生法”,作为方便、导引未尝不可,但是最终是“灭法”,“灭度一切众生”是究竟法。
第二,从个体讲,生下来是以东方为喻,死是以西方为喻,生是因缘聚合,死是因缘散开(只是相对色身而言)。但是从总体说,从整体说,无生亦无灭,一切是东方佛,一切也都是西方佛。佛学以“西方”喻极乐,不过是把“西方极乐”作为世间美好的“至善”来比喻的,世间向“西方极乐”进发,“西方极乐”是世间因缘的“矢量”,但“至善”是不能彻底实现的却又永远存在。在世间只能向“西”行,如太阳,但“宇宙—生命”系统不是地球,不是圆的,谁也不知它是什么样子的,佛学决不玄想宇宙是什么样子。佛学只知“生生灭灭”之法,只知个体与整体因缘的辩证运动关系。个体的“西方”就是整体“宇宙—生命”系统的“东方”的生机勃勃、生生不息。
四十八大愿永远在“实现”,但永远也没有最后完成的一天。终极的“矢量”,在!在!但永远不能彻底实现,“至善”无始无终,没完没了……
这一段实在不好懂,勉为其难讲了这么多。但是只要好好阅读经文,便会明白,释迦是把西方佛的“灭法”放在第一位,而南先生不明白生灭互换的辩证关系,而鼓励人们自己去修“生法”,实在是一个大误会。
也录一首诗
南老关于《金刚经》写了不少诗, 我也录一位“修”《金刚经》“修”了八年的人作的一首诗,供南老参考。
佛即非念兮本愿慈摄
心非系念兮一心皈命
念不离兮非觉知
本愿合兮难思议
不断妄兮如冰消
生死至兮不着力
全体是兮因果合
不求生兮未尝来
顿生西兮如印泥
真实力兮凡难测
不可思兮圣且信
未尝来去兮古今弥陀
何以如是兮四八大愿
普愿沉溺诸有情
速往无量光佛刹
南老不是讲《楞伽经》吗?释迦“灭度一切众生”之愿正是无漏种子,一实相印一印印成,阿赖耶大海充满了“无漏种子”,能不经“末那”转为前“六识”吗?
这就是“妙行无住”的布施啊!昭明为第四品题名“妙行无住”,看来是悟出几分真谛,南老一方面赞昭明的分品,另一方面又解不出“妙行无住”四字的真义,“妙行”与“妙乐”不是一回事,是佛与一切众生全都正在享受的,早就在享受的。
众生如大海,“本愿”——“灭度一切众生”如石子,一石投入海中,自然涟漪回荡.……直至无终……
妙行无住。
真实力兮凡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