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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蕊敏感的心突然感受到了莫名的忧伤,如洪水般正在迅速袭来。
面前的花甲老人高大的身躯此刻看起来是那样衰弱和不堪一击,斑白的两鬓和落寞的眼睛让她有了一丝心酸。
正午的骄阳丝毫没有使这间房间明亮起来,他忧郁的心情使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惆怅。
书桌上放着一封毛笔书写的旧式信笺,今天,在被网络垄断的时代,在国内,这样的信笺已经微乎其微,甚至绝迹了。而这位老人依然保留着这可贵的习惯,字里行间都是珍贵的情意。
那是家书,已经是第N封家书。“爷爷,我们可以看看您的家书吗?”子林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涩。
“好啊,只是让童小姐见笑了。”薛振雄豁达地说。
“哪里,爷爷是晚辈学习的榜样。”童蕊说。
看完薛振雄的家书,童蕊流泪了。
芸:
吾爱!今汝与吾相别已五十载,汝至今杳无音讯,生死未卜。虽阔别久矣,然汝之容颜仍时刻于吾心浮现,须臾不曾离。吾爱,汝可安在?汝可安好?汝可康健?
今算来吾儿已年满五十二岁,应亦已壮年不再矣。吾儿可育有子女?汝可有膝下承欢之乐?
每每思之忖之,为夫不能与汝相濡与沫、患难与共,不能与吾儿朝夕相伴、尽为父之责,便痛彻心扉,夜不能寐。呜呼,苦哉!
人生无常,未曾想当年一别再无缘相见,若吾有生之年能得再见汝一面,吾将死而无憾。
然若汝已至天堂,盼汝于梦里见吾一面可好?为夫念甚,奈何贤妻不肯入梦,呜呼,痛哉!
芸,让吾寻得汝之讯息可好?吾爱,汝可安在?汝可安好?汝可康健?
愿金凤凰保佑汝!
夫振雄
2008年5月于多伦多
薛子林说:“爷爷在解放前夕与刘芸奶奶分别,来到多伦多,没想到一别半个多世纪,爷爷找了她半个世纪。”
薛振雄说:“寻亲的事有没有什么进展啊?”
薛子林说:“爷爷,听说国内现在有个专门寻亲的节目,叫做《天涯共此时》,已经成功了好几例了。我已经让彭骏安排了,让他们代为寻找,应该有很大希望。”
“哦?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这个节目很有意义呀!那我们就真的有希望了!”薛振雄神情一振,可是,他又神色暗淡下来,说:“唉!整整五十年了!真是生离死别呀!人生苦短,如果我死前真能再见她们母子一面,我就可以瞑目了!”
“爷爷,你说什么呢?我们很快就能找到的,到时候我们就团圆了,你还要看着我们和和睦睦其乐融融呢!”薛子林扶着薛振雄坐起身。
“希望如此吧!”薛振雄感慨地说。
晚上,薛子林给童蕊讲述了爷爷的故事。
青年时代的薛振雄踌躇满志,1948年恰逢下南洋大潮,他和几个好兄弟一同去了南洋。未料,从此便和妻子刘芸永远失散。爷爷寻找刘芸几十年,却杳无音讯。如今,他已暮年,这未了的心愿成了他终身遗憾。
与薛振雄的见面平淡无奇,却给童蕊带来了深深的震撼。她捕捉到了他坚毅的目光中的那份坚持和信念。
夜里,童蕊失眠了。
五十年的寻找,五十年的爱恋,让她感动得落泪。谁说人生无常,今天,她便见证了一段亘古缠绵的爱情。
从这一刻起,爷爷的心愿也成为她的心愿。
*
童蕊住在子林的房间。房间很大,中间部分的台阶将房间隔为两个迥然不同的空间。台阶上面的部分是个小的卧室,宽大的卧床,柔和的壁灯。
台阶下面应该是工作和休闲的空间。豪华的转角沙发、电脑台、书柜、玻璃橱柜以及几乎占据了半面墙的挂壁电视。房间的设施简约大气,舒适中不失尊贵,非常符合薛子林的喜好。
童蕊的目光落在玻璃橱柜上,玻璃因灯光的折射而异常明亮,它里面的摆设上也有星星点点的光在闪。
童蕊好奇地走到橱柜前,仔细看那大大小小各种不同的摆设,有镀金的、有银的、有水晶的、有玛瑙的,有人物、有徽章、有抽象艺术品,在它们的底座上都印着某年某月某围棋赛几等奖。
她恍然大悟:原来这些都是子林从小到大获得的围棋赛奖项。
他竟如此优秀。
天已破晓,童蕊才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发觉薛子林坐在身旁凝望着她。
见她醒来,薛子林微笑说:“睡得好吗?亲爱的?”
童蕊微笑着坐起身,说:“还好,你怎么没多睡会儿?”
薛子林吻了她的额头说:“我惦记你啊,第一次在我家睡,怕你不习惯。”“还有啊,你霸占了我的房间,我的床,所以我的心里空空的,早点过来心里踏实。”
童蕊伏到他的怀里说:“子林,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薛子林笑了,在童蕊耳边说:“怎么谢我呢?”
童蕊说:“你想我怎么谢你?”
薛子林深沉地说:“嫁给我!”
童蕊红着脸沉默不语,薛子林深深地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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