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可罗从亭中走了出来,茵娘不由自主地退却了一步,身子惹不住轻轻颤抖——他虽然只是个孩子,可是这威压仿佛从远古便深植心海,亘古不灭,让身为灵体的她控制不住心底的畏敬。
茵娘连动都不敢动了。
尤可罗将手伸入纱帘之中,伸出来的时候一滴鲜红凝在指尖。鲜血抵在颤抖女人的眉心。“尘土各依生生不息,执念不弃终将成魔,轮回往生,若缘末尽未来许有相逢之时。走吧。”
一抹清泪从女人眼中滑落。
鬼还会有泪吗?
所以茵娘的泪永远无法滴落任何地方。
小时候偷食粮被地主家佣仆痛打的痛楚;破烂不能遮体的布衣;坐在文秀馆门檐下痴傻无知的感觉;文秀馆的灯光,红衣,热酒,娇笑,和肌肤相亲的温暖;茵娘也许会就这样在文秀馆呆到容颜无用。站在门檐下羞涩的少年,却不想原来比自己年长几岁……
茵娘的身体渐渐地空虚了,最后消失在指与晴歌的面前。
晴歌感觉心中有涟漪激动,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那茵娘脸上落不下来的泪?
“走了。”
袁宝赶紧跟上尤可罗的身影,现在是大概是下午的时间了吧?这里平静地连时间的流逝也感觉不到啊!
平静的路边小亭,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近了,过了这一片山林便到洛阳了。”
“什么人!都给我站住!不准再往前走!”
突然而来的利喝把袁宝吓了一跳。四人寻声觅去,竟然是军队!
这一队士兵的服装跟洛少扬手下士兵的是一样的。是国党的。他们手里还举着枪。
“领导别误会,我们是瑶城洛中校派到洛阳办事的!”指往怀里掏了掏,幸好一直有带在身上。“这是洛中校的亲笔书函!”
领队的小军官冷冷地扫了四人一眼,一把夺过指手中的信柬。“是军令件,你们要去洛阳找洛中校的妹妹?”
“是的。”指回答道。
“对不起,即使是洛中校亲自来了,我们也不能让你们过去。这是为你们好。回去吧。”小军官挥挥手,他身后的士兵纷纷放下了枪,口气较软。但还是不留余地的拒绝。
“这,我们这样回去没法交差啊。”指苦着脸说道,一副央求的表情。“这位领导还是让我们过去吧。”
“莫不是那洛阳城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小军官仔细打量着四人。“我说你们是怎么走到这里的啊?这一路上你们就没有发觉出奇怪吗?竟然还敢走进来。”
四人心中一凌,说到点上了。
“果然,那洛阳——是出事了?”指露出惊惧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说到出事的时候还故做紧张地朝路的里头望了望。
小军官心里一个哆嗦,眼前不由略过一丝白影。“得了得了!别问!叫你们回去就给我回去!”
眼看有了些眉目,指哪甘心放弃,只见他苦着一张快要哭出来的脸不依不饶。“可是,可是这一路上连个人影也看不见,我们这心里,慎得慌啊。这天色又晚了,可怎么走啊。”
小军官瞅了瞅天色。果然,已经暮色隐约。心里也是没底。“算了,你们快跟我们走吧。”
仿佛在这道上久呆一阵也是冒险。小军官话语一落,他身后的士兵也齐刷刷地整队,即使军规森严,也按捺不住他们心底的急促。
“天黑前回到营地!走!你们跟上!”
四人紧紧地跟在这队军兵的后面,好像身后有深渊似的,他们头也不回,脚步太过紧凑了。
在林中穿行许久,他们才看见一些若隐若现的营火,而前面军兵的脚步也似乎渐渐安定了下来。
到了。
粗糙的军用帐篷整齐地搭建在林中的这片空地上,大小可容五六人,一共有四五顶。指大略地看了看,他们遇见的这队加上领队军官十人,这里也是十人左右。
小军官向着走过来跟他一样装束的男人行了个端正的军礼,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那男人的目光便在四人身上一扫而过。
是个比较沉稳的男人。
“整队!”一声粗旷,四下散落的士兵立即神经一紧,少顷便在男人面前列出了一个整齐的队伍。而小军官带领的这一队立刻松了口气一般,纷纷四下休息。
“我们出发!”
一个严肃的军官带着九个紧张的士兵慢慢消息在了林中。
“他们去哪?”袁宝好奇地问一个临近的士兵。
“去巡逻。避免像你们这样不幸闯进来的人。”士兵用疲惫的眼睛看了袁宝一眼,淡淡地说。“放心,他们到下半夜来临前就会回来。”这后面话仿佛是说给他自己听一样说得极轻。
“呃。”袁宝这才发现这些士兵似乎都一样,疲惫不堪,心慌意乱,刚刚离开的那一队也是。
四人被安排在一顶闲置的帐篷中。夜晚的星渐渐爬满了黑暗的天空。
指谨慎地朝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之后才钻进帐篷。“准备一下,我们走吧。”
“走?走去哪里?洛阳?可是,他们不是说洛阳很危险吗?”袁宝还在在意那些士兵的模样,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
“别忘了,这一路上我们什么人没看见,可是独独遇见他们。这里,也不见得安全。”事实上,从踏上这个旅程,他们已经注定在危险之中了。
“呃。”袁宝一时无语。他也明白指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突然一下人影从帐外摸了进来,是一个士兵。
四人看着他,他也看着四人。“你,你们能离开这里吧?你你们能进来一定能离开。”这士兵的眼中浮出希翼,仿佛挣扎在水中的人看见了救命的木头一般。“拜托你们!带我一起走吧!带我离开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呆在这种鬼地方!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