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老爷的卫兵才把门打开,独眼龙几个人一涌而入。黄大老爷听到声音不对,马上坐起身,在烟盘子上抓他的小手枪,但是已经晚了。几支枪早已抵住黄大老爷的脑壳。他的卫兵的枪也被下了。给他烧大烟泡的姨太太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动弹不得,瘫在床上。
独眼龙这一手搞得干净利落。他马上叫提轻机枪的去悄悄守住卫队的院子门口。另外叫几个人赶到前院去开大门。守大门的几个卫兵怎么也想不到从上房下来的提着手枪的人不是自己人。他们听到有人叫他们起来开大门,就起来了。等到手枪抵住他们的胸口,还迷迷糊糊的莫名其妙,问道:“哎,开啥玩笑?是不是大老爷叫开大门的?”
“把眼睛睁大点看,是老子叫你开的。”
卫兵真的睁大眼睛一看,已经没有活动的余地,只好乖乖地开了大门。
这时,张牧之叫点上灯笼,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后面大声传话:“县太爷来请黄大老爷到县衙门议事去。”
这时,独眼龙已经把黄大老爷押到前厅来。张牧之走到他面前说:“黄大老爷,受惊了。”
黄大老爷勉强挣扎地说:“不是明……明天上午到……到县衙门去议事吗?”
“怕请不到你呀。同时,还要请大老爷高抬贵手,把我们的陈师爷还给我们。”张牧之冷笑。
其实出去报信的那个兄弟伙,早已带人到后面黑牢里把陈师爷和那一个兄弟伙放出来,走到前厅来了。
陈师爷一见张牧之,就把他拉到一旁,细声地对他说:“看来他们已经摸到了我们的底了。是省里专门派来的两个特务干的。要把他们抓到才好。”
张牧之马上下命令搜查,黄家的下人都说这两个人今晚上半夜还在大老爷烟铺边的。但是到处搜查,都没找到。后来才知道,这两个家伙,趁刚才乱哄哄的时候,装扮成黄家打杂的下人,趁机溜出去了。
“这可是大祸害。”陈师爷说,“该办的快办,今晚不等天明就退出城去吧!”
“笑话。”张牧之不同意地说,“我大模大样骑着马进城,还得大模大样骑着马出城。明天上午在县衙门我要把黄家大恶霸当堂开审,问明罪恶,开刀问斩,叫老百姓来看看我怎么除掉这个大恶霸的。偷偷摸摸,不明不白,现在把他黑打了,太便宜他了。”
“这样办当然很光彩,只怕时间……”
但是张牧之决定的事,陈师爷只能提建议,不能改变。张牧之下令抄了黄大老爷的家,天已明了,他们把黄大老爷五花大绑,押回县衙门。老百姓听说,都站出来看热闹。许多人都跟到县衙门去了。张牧之叫把县衙门的大门大开着,请大家进来围看审问大恶霸。这一下满街传开了:
“张青天审问黄大恶霸啦!”
“县衙门大打开,都去看呀。”
用不着传锣告示,老百姓像流水般涌进县衙门,把大堂围得水泄不通。在大堂上的“正大光明”金匾下面,公案后面,大模大样地坐着“张青天”,你看他好气派!有的只听说,还没有见过县太爷的,挤到前面来看:哦,他就是“张青天”!
“啊,他就是张青天?”另一个人也不觉失声叫了一下。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第一回在西山大寨被当场释放的罗一安,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细看了一下,急忙悄悄地退出去了。
就要开审了,张青天旁边坐着陈师爷,他正忙着起草告示。堂下两边一顺溜站着两排提着手枪、张着机头的兄弟伙,杀气腾腾的。
张牧之一声号令:“带大恶霸!”
黄大老爷被两个兄弟伙像提小鸡似的提到大堂上,吓得骨头都酥软了,像死狗趴在那里,连发抖都没有劲了,好像断了气。
周围的老百姓看了,实在痛快,唧唧喳喳地议论起来:
“哼,那么威风的,如今像个癞皮狗了。”
“你横行霸道一辈子,也有今天呀!”
“看张青天咋个发落他。”
老百姓能够涌进衙门,已经是破天荒的事。今天能够当着黄大老爷的面,唧唧喳喳议论他,更是想也不敢想的。在这个县里,特别是在这个县城圈圈里,哪个不晓得黄家这第一块硬招牌?真是他咳嗽一声,小孩子都不敢哭;他跺一下脚,会地动山摇的。他随便骑在老百姓头上屙屎屙尿,哪一个敢哼一声?被他搞得家破人亡,岂是一家两家、十家二十家?哪一个县太爷来上任,第一件要办的大事不是到黄公馆去向他拜门生子弟呢?什么大事不去大老爷的烟铺上请教,听候吩咐,你的命令休想出衙门口!
这样一个大人物,今天却被这个年轻的县太老爷拉来开庭公审,哪一辈子听说过这样的事呢?但是今天是确实的了。衙门大大开着,这么多人在闹着嚷着,大堂上张青天明明坐着,黄大老爷明明在堂下趴着,会是假的吗?而且,你听,张青天在问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