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一片黑暗,当那股眩晕消退时,却发现抱住我的正是宇文护,他阴鸷的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哈哈哈!”一阵怪异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起来,令人听到这声音便汗毛倒立,而这个声音恰恰是从婆罗的口中传出来的。
我正不得要领,蓦地发现尉迟迥的胸口插着一把没入了一半的钢刀,血水顺着剑柄流淌出来。尉迟迥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眼睛却已经渐渐放空,瞳孔在渐渐扩大。他的嘴巴一开一合说了四个字,虽然没人听得见,但他的口型却是看得明白,他对婆罗说:“好好活着。”
“我杀了他了,我亲手杀了他了!”婆罗手舞足蹈地在一旁失声大笑。我听得心中一阵泛酸,张开口想要唤他。他空洞的眼神在扫到我时,流露出的却是绵绵不绝的恨意,恨不能把我剥皮拆骨。我没有想到他宁愿杀死尉迟迥,也不肯如我所言留下性命再做打算。难道活着比死了还可怕?我只知道,在他心里,这笔账算是记在我头上了。
旁边的尉迟迥终于失去了平衡的能力,身子歪倒在地。婆罗也随着他倒地的一瞬间,双膝一软跪了下去。他不再似刚才那样疯癫,努力维持平静的声音说道:“天王、冢宰大人,职下罪该万死!没想到家兄会做这种事,还望冢宰大人处罚我失察之罪!”此时此刻他就像行尸走肉一般,尉迟迥的鲜血从他面前流过,他只有闭上了双眼。
宇文毓说道:“此事与你无关,大冢宰一向奖惩分明。你既不知情,大冢宰定然不会怪罪你的。”
他抢先替宇文护做主,宇文护只是淡淡一笑,“既然天王心存仁厚,那我也不好追究什么。不过,你近来心情不好,不如出去散散心,这皇宫禁苑的守戍便另找他人好了。听闻齐国有意修筑长城,只怕是想以守为攻,你不如就到边关去瞧瞧,投入燕国公于瑾帐下。一来,你可以去散散心,二来,于瑾年老,他有什么不方便做的,便由你来代劳。若是齐国有什么异动,也好回来向天王与我禀报。”
宇文毓眉头动了动,一张脸面无表情,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婆罗叩首三次,“谢大冢宰恩典。尉迟纲定会反思己过,不负皇恩。”他顿了顿才又说道,“职下想把家兄带回去安葬,求冢宰大人成全……”
宇文护挥了挥手,“你去吧。不过边关事急,你明日就去报道吧。至于你兄长的身后事,我自会安排好的。”
我不由后背冷汗涔涔,宇文护果真是铁石心肠,逼着婆罗杀死兄长,而他的最后一程也不让婆罗送。
婆罗叩头谢恩,没有多说一句,抱着尉迟迥的尸身走出门去。经过我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顿时环绕着我,他突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最是轻描淡写地说:“为何死的不是你?”他的嘴角挂着凄然的笑,就像是最毒的鹤顶红。
我迎着他那双眼看过去,并没有任何的迟疑。我所做的只是保命而已,我给过他们机会,我也想不伤害任何人,但是这个时空的游戏,本身就充满了血腥的味道。谁掉以轻心,谁就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起来,只有地上的一摊血迹还在提醒着在场的人,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元夫人名叫元胡摩,她自入门起就一言不发,或许这样的场面她前段时间见了不少,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只是用手轻轻地护着藏在缁衣下微微隆起的小腹,生怕那儿住着的胎儿受到了惊吓。
宇文护对元胡摩一笑,“元夫人在灵感寺住得可习惯?”
他突然向元胡摩问话,元胡摩心知是轮到自己了,但她依旧不卑不亢,“大冢宰有什么话,便快些说,要做什么,也只管做。”
宇文护道:“护方才正与天王商议,夫人年纪尚轻,又是这般风姿,何不打了这遗腹子,另嫁他人?也省得这般辛苦。”
元胡摩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两片薄薄的嘴唇颤抖起来,“你……刚刚说什么,遗腹子?他……天王他?!”
宇文护面露诧异,“原来夫人不知?略阳公身染重病,已然不治身亡了。真是可惜!”
元胡摩下意识地就看向宇文毓,当从他的眼中也得到证实时,她却无声地笑了,“你说过要留他一命的!原来……原来这也不过是随口说说。”
她的眼泪终于扑簌簌落了下来,“他……他现在何处?”
宇文毓皱着眉低下头去,他竟是有些不敢直视元胡摩的眼睛。
宇文护对她的眼泪视若不见,“略阳公得的是天花,我们只好按照御医的意思办了,只有火化。”
“火化?!”元胡摩终于再不能抑制悲痛,叱道,“宇文护!你……你非要赶尽杀绝吗?!”
“赶尽杀绝?”宇文护云淡风轻地看着元胡摩,“夫人,你倒是提醒我了,只有把夫人和夫人腹中的孩子一并除了,这才叫做赶尽杀绝呢!”他说着便朝身后招了招手,左右两个家将这便要上前去捉元胡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