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拎起罐子,把水往酒盏里头一路倒过去。我刻意挑选了几只不算太厚的酒盏,这样用小锤子敲打着,才能发出清脆又悠扬的声音。
在我调音的时候,这些人终于明白过来,饶有兴致的皇子们干脆也在外围围了个圈,耐心地等着我演奏。
我深吸了一口气,笑着对宇文毓道:“天王,阮陌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始演奏了。”
茹公子走过来,正要把他的蛐蛐倒出来,被我拖住,“公子莫急,我这弹法和你方才的不一样,待我弹完了,再开始比赛。”茹公子不动声色地缩回手,毕恭毕敬地笑着说,“娘娘说如何,便如何。”
我也与他装作不认识,背过身示意宇文邕也把那只“搏霸”赶回去。
于是,小锤子敲着青铜盏砰砰响起。
青铜的音色实在厚重,敲打起来就如同古老的编钟,水多的盏沉沉如击鼓,敲打在人心底深处,水少的清脆明亮,悠扬如歌。
我只能简单地拼凑出一首《两只老虎》,这简单又欢快的旋律在我的敲击下,越来越快地跳跃出来,随着速度的加快,杯中的水也四处飞溅,散落了满地。
于是乎,我心满意足地停下锤子,回头看众人,“完了。”
过了好半天,众人才反应过来,几个皇子不由嘟囔道:“这就完了?”
宇文毓也忍不住说道:“陌陌你这弹的什么曲子,这么……这么怪异。”他脸上挂着不合时宜的笑,饶是他再讨厌我,可在听了这种风格迥异,完全闻所未闻的曲风之后,也忍俊不禁了。
我斜了茹公子一眼,“茹公子吹的是阳春白雪,阮陌敲的是下里巴人,自然是不一样的。不过,阮陌的目的是唤醒蛐蛐的斗志,再花哨也不适用啊。”
茹公子依旧好脾气地笑笑,只当没听出弦外之音。
一时间,两只蛐蛐被同时放进了斗盆。
经我刚才那么横插一杠,几个小太监都忍不住偷偷打起了哈欠,此时终于重整旗鼓凑了过来。
我心怀忐忑地看着盆里的蛐蛐,那两只蛐蛐一进来,就像无头苍蝇一般用触角到处乱探,终于,它们的触角碰到了一起,所有人的心都随之提了起来,眼看着两只蛐蛐就要迅速地扭打在一起。可等众人瞧清楚,才发现这两只蛐蛐只是互绕着打圈圈,好似在拥抱,好似在试探,简直就是干柴碰到了烈火,恨不能肆意地燃烧。
“哈……”我笑了半声就收住声,心里多少有些得意。在美国的时候,农民都用昆虫的雌激素来诱捕害虫。我受了启发,刚才消失那么久其实是躲在角落里头捉母蟋蟀去了。之所以故弄玄虚地敲出一首《两只老虎》,不过是掩人耳目,目的只是为了把杯子里和了母蟋蟀的性外激素腺体给抖搂出来。
这两只蟋蟀一进斗盆,空气里都是母蟋蟀的气味,哪里还顾得上斗殴,只知道到处找蟋蟀,而最最浓密处,遇上的却是另一只公蟋蟀,这一下子两只蟋蟀都是晕头转向,恨不能颠鸾倒凤起来。
我忍住笑意,对宇文毓道:“这下可巧了,这两只蛐蛐,该不会是听了我那首曲子的感召,化干戈为玉帛了吧?”
“……”众皇子一听,顿觉无趣起来,“这两个家伙怎么了,该不会真的就一直这样下去吧?”好不容易盼了这么久,只当可以见识到一场精妙绝伦的比赛,哪知道这两只蛐蛐像撞了邪一般,说什么也不肯斗,一个两个都露出“没劲”的表情。
我斜眼看宇文毓,“天王,这场比试可算是打和了?”
宇文毓环顾了周围一眼,眼看天色也不早了,众人神情恹恹,只有点头。
“那这次比赛,就算四弟与普六茹家的打和了!”
金口一开,我立马松了口气,回头瞅了宇文邕一眼,总算没有白忙乎。
“娘娘的曲子当真是了得。微臣不才,暗暗记下了调子,不如就由微臣在最后用剑舞上一曲吧?”茹公子的声音一响起,我的笑脸就在瞬间打了霜。我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这个家伙还真是不消停,没有表现的机会他也要强行制造出来。
宇文毓瞟了我一眼,莞尔一笑道:“剑舞?好!”应承得很是痛快,直接命宦官去取了长剑来。
茹公子接过剑后,便伸展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亮痕,紧接着把剑直直地掷了出去。他飞身而起,凌空一翻,干练如雁,恰好握住剑柄,一时间霜锋雪刃,飞舞满空。
众人还没来得及叫好,就听见剑风在空中响起,竖耳倾听才发现原来那剑风还真的带着一股旋律。茹公子这剑越舞越顺,剑招变换得越来越快,于是《两只老虎》的旋律渐渐清晰起来,六皇子宇文直都忍不住跟着哼哼起来。
显而易见,剑舞得潇洒飘逸的确养眼,可也算不上出奇,但能用剑风演绎出乐曲的旋律,这样的功夫可就了得了。茹公子的剑法高明不高明,我不知道,但他这样别出心裁的演出形式,倒确确实实能够让人眼前一亮,一下子就将他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