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瞬时只觉嗡嗡作响,人也浑浑噩噩的,像是陷入了泥潭一般,怎么也拔出不来,周遭全是那人的影子,后来,苏晚说了什么就再没听进去,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外头吵的愈发厉害,头也跟着隐隐作痛,只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去。
并非不知道,只是从不敢去想、去触及和那人有关的事,有些人情太真太重,明知不能许下这什么,又如何敢回应。
苏晚去叫他的用早饭的时候,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下人问是否去找,却被苏晚拦下了,许是有更好的去处吧。抬头瞧见天色阴沉的难看,夜里的雪还没融去,又开始下了,仿佛又回了当年:
也是这样的大雪天,顾家请人来说亲,苏老爷子也欢欣的应下了,年后便嫁到了顾家,公婆待人和善,从未说过她半句不是,夫君更是礼待有加,成亲已有五年,向来都是温声细语,从未大声说过她一句,谁见了都要艳羡两分,可只有自个儿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的亲,成的也就只是亲,无关情爱。
谁不愿有个心尖上的人想着,可也不是谁都能有这么个人想着。
后来是怎么出的顾家都不知道了,一个人走在雪地里,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一片喜色,就是街上有些冷清,雪地里头也数不出几双脚印来。
天冷了,便是商贩们也都出来的晚了,何况这大过年的,哪个不想阖家团圆,就是赚钱也不差这一两天,一年就这么一回,金贵着哩!
也不知走了多远,一抬头竟是到了瑜王府,门前薄薄的一层雪,想来是刚扫过的,里头也冷清的紧,没听见过年的热闹,想来是去了宫里头罢,往年都是这样的,在宫里过年。
站了一会儿正要往回走,就让四华看到给拦下了,原本他也不是叫四华的,只是后来因着着三宝的的名,被那人给改的。
“顾大人,您可算是来了。”言语间似乎是等了许久,面上也满是焦急,不由分说的就要把人往里边请。
“出什么事了?”
“这,您自个儿看吧。”
想来是那人又出了什么事吧,没再做多想就跟着四华进去了。
原以为是在宫里没回来,不曾想是这番场面,也不知喝了多少酒,四下都是酒坛子,这时节的天,竟还坐在台阶上,当着以为自个儿是铁打的身子么!
“小朝,本王就知道,呵呵。”也不知喝了多少,走路都是歪歪倒到的,什么也不管的直接就把人往怀里拉:“本王、本王赌赢了……小朝……呵呵……”只觉肩上一重,醉酒的人便再没了动静。
“什么时候的事?”素来温和年轻的大人,此时的脸色却是阴沉的难看。
“昨、昨儿夜里从宫里回来就这样了,王爷也不让小的们去找顾大人您。”话到了最后,头都低脖子下边去了,只见那边许久没说什么,这才偷偷的瞧了眼,只见顾大人扶着自家主子正往屋里走,这才是赶紧退了下去。
素来和善的人,真要是动气了,更是叫人胆颤。
顾希朝一介文人,又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扶着这么个烂醉如泥的人,当真是吃力的紧,折腾了好一阵子才将人放到床上。
许是冻得久的,床上的人面色还是苍白的难看,都是当王爷的人了,还是这般任性,真是不拿自个儿当回事。
许是做了什么恶梦,一直皱着眉头,他这样随性好动的人,倒是难得这样的安静,原本就生了张好面孔,往人群里头一放,就不知搅了多少姑娘的春心,却总是围着他转,一句一句的说“本王喜欢你”,真是,哪有这么笨的王爷。
十四年了……便是颗铁石做的心肠都该融化了,何况他顾希朝不过一介俗人,“咳咳……咳咳……”心中郁结,便又咳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歇了下来,连耳根都是通红,咳得时候手握的太紧,掌心都能瞧出几个指甲印,隐约透着几分药石顽固的意味,便是这个冬天,竟是越发的严重了,想来是没多少日子了,若有一日真的去了,依着他那看似散漫实则执拗的性子,又如何自处,又何苦拉着他一起……
“咳咳……咳咳……”
醉酒的人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那时候雪刚停不久,顾希朝也才走没多久。
头还是有些涨疼,揉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今儿早上的时候,顾希朝依稀来了,心下又不敢确定,生怕是自个儿是喝多了眼花看错了。
便叫了四华来,小心翼翼的问顾大人是否来过,唯恐是自个儿想多了,那边三宝说来过了,这边却是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那边以为是主子不相信,又拿了昨儿下午时候送来的吃食,说了好些顾大人如何如何照顾的,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说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边刚缓过来便要掀了被子下床要往顾府去,四华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人给拦了下来,“这会儿天都暗了,路上雪大不好走,明儿再去也不迟。”“况且顾大人刚回去,这时候怕是已经歇下了……”好说歹说才把人给劝下来,虽不往顾府去了,却看着那边昨儿送来的吃食笑的欢,当贡品似的,吃上一口都要甜到心窝里。
这边正欢,顾府那边却是闹得个鸡犬无宁,刚从王府回来的顾希朝,刚走到门口,就一头栽下去不省人事,大夫都请了好几个,大过年的又是夜里,好说歹说才把人给请了来,手往尺关寸上一搭,个个都要往回走,三宝拦着死活不让走,说是怎么着也该开张方子才是,还是顾希朝醒了,才让他把人给放了,自个儿心里明白,终究是熬到这一步了,便是太上老君的仙丹也没法子,就像是一盏没了油的灯,不过是剩个空壳子罢了。
三宝在一旁看着,偷偷的抹了几回泪,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怎么就……最后忍着没哭出来,怕惹主子伤心,又去厨房里把先前开的药熬了一副,怎么也没想明白,这么好的大人,老天爷怎么就如此薄待了?
便是第二天早上安顷和来的时候,顾希朝都还在睡着,外头的雪都融了一半,水从檐上滴下来,衬着阳光,亮晶晶的,像珠子似的,滴滴答答的好听极了。
“檐上的水日积月累的滴在地上就成了水坑,声音自然也就大些。”也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人,顺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外头,明晃晃的一片,想来是个好天气罢。
“怎么样,有没有好些么。”守着床榻跟前的人听到声音才缓过神来,瞧着床上的人的时候眉头却是皱了起来,都睡了这么久了,怎的看着还是这般有气无力的样子。
“无碍,前日里是出了什么事么,怎的喝成这样。”他那人平素不爱喝酒,实在是不得已了,也是能推就推,何时像过昨日那般。
这边却是望着他好一会儿,像是要把人刻进眼睛里似的,“本来是去宫里过年的,你也知道北方那边的事,这年过得就别提多据拮了,后来觉着无趣就回来了,不曾想,半道上遇见了柳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