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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母爱的谎言

我和母亲已经创造了一个生命的奇迹,相信在以后,我们会创造出更多的奇迹来。

自小起,我就不喜欢我的母亲,主要原因除了她对我特别严厉外,另外就是她的冷漠,她就如一颗坚冰,永远地横在我的生命里。

我经常抱怨自己生的家庭不好,母亲对我的严酷胜过了老师,而父亲又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常常地,我躲在学校后面的小操场上孤单地玩,那时的心事单纯得像天上的白云,总想有一天,自己能变成一只风筝,永远地飞在蓝天和白云里。

我11岁那年,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父亲的死缘于一场车祸,由于肇事车辆外逃,加上治疗不及时,在动了两次不管用的手术后,父亲撒手人寰,我和母亲蹲在父亲棺材前痛不欲声。

接下来的日子,如水一般地平淡。忽然有一天,母亲高兴地告诉我:“我们就要一个新家啦!”她说的所谓新家我知道,别人又给她介绍了对象,男的我认识,就在村西,也是一个老实8交的汉子,还是个瘸子,他家里还有个女孩。我极力阻挡母亲的想法,觉得母亲不像我印象中的纯洁,父亲才刚刚死了两年,就携家带口的要下嫁,这不符合我的人生观。

但胳膊是扭不过大腿的。终于有一天,一辆大车停在我家的门口,我的继父,那个瘸子站在车前,当他从我的手中要接过我抱着的东西时,我奋力把它扔在地板上。

转眼间,在新家里就过了3年,我也上了高中,但这其中,我对这个家仍然没有产生丝毫感情,尤其是继父,老实得好像一个木头疙瘩,家里全靠母亲张罗,有时候,我总在想,如果这个家没有了母亲,是不是就会走不动啦。母亲总是跑前跑后地忙活着,原来的家改成了豆腐房,母亲没日没夜地磨豆腐。而我从来不会去给她帮忙,因为在这个年龄,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年轻的心永远是飘浮的,我向往幸福的生活,渴望有一天能够逃离这个家,永远不要再回来。

在学业上,母亲从来没有管过我,这主要在于她没有文化,没有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在她的眼里,只要她的儿子能够听话,能够学上一门手艺,就已经足够啦,她所说的手艺我知道,就是磨豆腐,母亲给我讲这可是祖传的,十里八村都喜欢咱家做的豆腐,有了它,一辈子都饿不死。我总是不屑一顾,把她所说的话当作耳旁风,记忆里没有任何痕迹。

高二那年的一天夜里,母亲忽然得了一种怪病。那夜下着大雨,继父套了毛驴车,告诉我要看好家和妹妹,然后连夜去了城里。

在城里住了几天后,他们又套着车回来啦,脸上的神色很不好看,我问母亲“妈,啥病?”母亲回答我:“没啥,是阑尾炎,已经做过手术,好了。”从那天起,我就觉得母亲忽然间像变了个人。她对我的严厉到了最严重的地步,原来,她一直不管不问的我的学业却成了首要的问题,她告诉我:“虽然我没学过文化,但我知道文化的重要性,以前没有管过你,从现在起,你必须努力学习,考上大学,为家里争光。”

突如其来的改变令我无法应对,以前的我是懒惰的,我不喜欢那些阿拉伯数字,更不喜欢去做那些无聊的化学试验。但母亲却一直在叮嘱我:“每次考试,必须让我知道成绩,我还要去你们学校。”我不知母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是一场病让母亲糊涂啦。

从那时起,每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母亲就把我从被窝里揪出来,“赶紧吃饭,上学去。”我总是有着明显的叛逆思想,慢吞吞地穿着衣服,脸上还蒙着一丝惺忪,母亲一个巴掌打过来,把我从梦中震醒,望着和原来判若两人的母亲,我不知如何是好,我只有听从她的安排,吃完饭,骑上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去离家两公里的县城读书。

眼看着高考就要来临了,我已经意识到教室的氛围在明显紧张,在那种环境里,任何的梦幻都会变成一枝笔,在试卷上没日没夜地描绘理想。我给母亲捎了信,告诉他我要住校,暂时不回家啦,等高考完了再回去。其实我是在逃避她的跟踪,每天回家,她总会唠叨个没完,问这问那的,一旦学习成绩稍有差错,便会引来一阵责骂声,我已经找到了对付她的好办法,就是躲避。

一天上午,一位同学告诉我校门口有个人找我,我喘着粗气赶到校门口,在风中,站着的正是母亲,她是给送钱的,我接过她递过来的钱,没有说一句话,转身消失在她的面前。后来,我才得知,家门前的小河发了水,母亲是弃了自行车,趟着水过来的。当时,母亲的裤腿脚上全是泥水,由于自己的疏忽和大意,加上对母亲有着很大的偏见,我竟然没有看到这最微小的细节,正是这个细节,让我遗憾了好长时间。

高考过后,我自信没有考好。我郑重地告诉母亲:“妈,我可能考不上大学,我总觉得心里没底,我看我不是那块料,我还是给你学磨豆腐吧。”母亲的手哆嗦了一下,她放下手中的工具,半天没有言语,最后她告诉我:“做好两手准备吧,明天我去给你明叔说说,先去制药厂干两天吧?”

第二天一早,我便随着母亲去了乡里的制药厂,见了明叔后,母亲告诉人家:“这是我儿子,不管分到哪个车间都可以,一定要对他严厉些,捡最脏的、最累的活让他干。”

我恨透了母亲,人家的母亲过来,总是给明叔说好话,让给自己的孩子捡一个最适合的、最轻的工作去干,而母亲却对我变本加厉。我一直在怀疑她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有时候,在梦里,我会掉下几滴眼泪来,我知道是母亲有病在身,也许是家庭的无奈改变了她的性格,现在,作为儿子,我别无选择,只有听从和坚忍。

下定决心后,我发誓要在制药厂干出个名堂。我所在的车间是包药组,每天一上班,在机器的轰隆声中,我的双手开始8个小时不停止地劳作,我们是流水线作业,前面的工序传出药来,后面的工序便开始包装装瓶子,做这项工作必须眼疾手快手快,要不然,一旦你的药品流转到下道工序,就会被扣分,有时候,如果有领导来检查,便会被记大过一次。

几天下来,我的双手便如灌了铅般难受,手上也磨出了茧,那些溢出的药沾在磨烂的肉上,甭提多难受。许多工友,都是没做几天,便自动打了退堂鼓。我也曾经动摇过,自小在家里没干过重活,冷不丁地一下就是几个小时,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总是吃不消。

考虑了好几天,我还是坚持了下来,我不能让他们小瞧我,更不能让母亲说我没出息。

一星期后,母亲来看我,当我伸出双手让她看时,她却对我说:“刚开始都会这样,这是一个锻炼的过程,你要学会坚持。”本以为会换来母亲的关爱和同情,没想到母亲却如此地无情,我知道母亲的脾气,没有说几句话,我告诉母亲:“我要去上班啦!”就这样,在赌气中,我发誓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我要用自己的双手改变未来。

后来的一件事改变了我的个人志向。那天,厂部贴出通知,要在全厂范围内招聘办公室秘书,本来就能自信的我便报了名。考试那天,人山人海,一共有30多位考生前去笔试,考场外面站着的都是为每位考生加油的工友。在一阵喧哗声中,我很快地答完了题,我自信凭自己的文采,在这么个小厂里,绝对是出类拔萃、凤毛麟角的。结果是我和另外一个女生进入到最后的面试。面试时,我口若悬河,侃侃而谈,但结果却让我非常失望,那位女生有着汉语言文学的专科文凭,自然秘书一职非她莫属。虽然我在抱怨厂里的领导只重视文凭,不重视水平,但是,我已经明显感到肩膀上的压力。

第二天一早,我破天荒地打电话给母亲:“我要去复读。”母亲告诉我:“回来吧!”傍晚回家,母亲正坐在屋门口的小板凳上,继父正在为她熬药,屋里一种浓厚的中药香。看见我回来,母亲召唤我坐下,问了我在厂里的一些工作情况后,她对我说:“不是母亲对你严厉,没有知识,在这个世上举世维艰,还是那句话:考不上大学,别回家。”母亲说完,给了我一沓钱,然后为我准备了行李和一个星期的干粮。

从那天起,我严格将自己控制在三点一线当中,我为自己订立了目标和计划,换取每门课程都在有条不紊的情况下进行,而不能顾此失彼。

在这期间,我很少回家,每次缺钱时,都是托人捎来。就这样,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后,我顺利地参加了高考,出考场后,我自我感觉良好,那晚,在乡里的小饭馆里,我和几位同学,划拳行令,并且头一次喝了酒。

晚上,我借着酒劲,骑着自行车回家。母亲正坐在家里,旁边坐着的是继父。看我回来,母亲很高兴,他招呼我坐下,并且问我考的如何?

借着酒劲,我头一次对她发了脾气,我说:“我考的如何关你什么事,你只会对我发脾气,你不配当我的妈。”母亲的脸抽搐了一下,接下来,她突然间哭出声来。

继父拉我坐下,对我语重心长,他告诉我:“孩子,你不能怪你妈,这都是为你好,你妈不让我告诉你,还记得两年前吗?你妈被诊断是癌。为了你的将来,你妈和我商量了半天,她必须对你严厉,否则,将来你如何立足社会。”

继父说完,转身把一沓厚厚的病历交给我。手里拿着一张张病历,我的眼泪在瞬间成了汪洋,我搂着母亲的肩膀:“妈,你为啥不早告诉我,你为啥要骗我呀,你告诉我你得的是普通的炎症啊。”父亲说:“我曾经想过告诉你,可是你妈不让,说会分你的心,担搁你的学习。两年前,医生告诉我们,你妈最多只能活一年,但是现在,她已经创造了一个生命的奇迹。两年里,唯有对你的牵挂,成了她搁舍不下的生命源泉,也正是这种动力,在支撑着她的生命。”

我忽然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我知道以后的路该如何走。我和母亲已经创造了一个生命的奇迹,相信在以后,我们会创造出更多的奇迹来。我搀扶着年迈的母亲,走在明媚的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