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眉儿无事之时便把院子里的蔷薇、桃花采来晒干做成枕头、花茶、花粉、或者香袋送给姑娘们和秋娘。姑娘们很是喜欢这些东西,对叶眉儿也很好。叶眉儿虽然接不到客,却在妓院里过得日益的好了。
叶眉儿苦练了数月之后,眼看着夏天近了,她做的旗袍终于可以穿出来了。叶眉儿挑了个吉日,穿上旗袍,盘了个发。她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这个叫不叫扰乱时空?只是这里的女装长袖宽裙,穿来泡茶,不是打翻了茶壶就是烧着了袖尾,很不方便。想来想去,好看又方便,还不会太出格的,只有长袖的旗袍了。
叶眉儿穿了件高领,白底绣着水墨荷花的旗袍,盘着头,髻上插了一根白玉的步摇,从楼梯上款款而下时,坐在堂中等候的客人门都倒吸了一口气。他们张着嘴,直了眼,痴痴的看着叶眉儿不紧不慢的下到堂中的台子上。
叶眉儿拿出了茶具,优雅的做着功夫茶的八个步骤:治器,用开水把茶杯和茶壶洗工净;纳茶,用一个小勺来把茶叶放进茶壶里;候汤,等到三沸;冲茶,将热汤沿着茶壶的边缘冲入去,高冲低洒,以水到壶口;刮沫,将茶末刮掉;淋罐。用开水把茶壶淋一遍;烫杯;低、快、匀、尽的将杯子烫好;斟茶,“关公巡城,韩信点兵”。然后再用白葱似的手指捏着闻香杯,细细的闻着茶香。
叶眉儿原本就长得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穿着白色的旗袍,在幽幽的灯下,似月下仙子一般光芒耀眼,让人转不开眼。况且这旗袍,身材玲珑凸显,窈窕修长。叶眉儿动作优雅,气质出众,确实是看着都很赏心悦目。
等叶眉儿将茶泡好之后,那茶的香气立刻在堂中散发开来,让堂中各人都不由得抽动鼻翼,凝神细细的闻着似有若无的茶香。
叶眉儿笑了,她花了许多日功夫收集的露水,用细纱布过滤了头道,放在坛子里沉淀了几日,再用碎玉石白沙子滤了几遍,水质果然是好。
她微笑的将泡好的茶端到各位客人的手中。客人们看着手中的茶杯精巧别致,茶汤清亮宜人,香气扑鼻,都忍不住啧啧赞叹起来。只是这茶杯甚小,客人们都不舍得一口喝完,端着茶杯细细品。这一口茶汤下肚,立刻让人口有余甘,鼻口生香,咽喉生津,回味无穷,客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的小口将茶汤啜完了。
客人都将空了茶杯拿过来,还向叶眉儿讨要。叶眉儿却笑笑说:“方才是免费试喝,若是客官们还想喝,便点我。我替各位专门泡。方才给各位泡的是普通的绿茶。我那里还有上好的茉莉花茶,红茶,各色名茶,今日用的是雨水,以后还有雪水、山泉水,泡出的滋味更好。”说完便款款的行了个礼,又摇曳的上楼去了。
叶眉儿回到自己房间中,长出了一口气。看方才客人们的反应,应该效果不错,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花钱来喝茶呢?
叶眉儿忐忑不安的坐在房中,等了许久,终于有人进来了。叶眉儿立刻起身,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不知道要如何迎接才好。
那人进来笑笑,坐下,说:“你便泡那茉莉花茶我试试看。”
叶眉儿笑笑,忙坐下,用心的泡了一壶上好的茉莉花茶给他。那人喝完满意的点头,说:“不错不错。”
这时有人一掀帘子进来。叶眉儿一看,原来是秋娘。秋娘笑笑说:“客官真是有口福,能喝到这等好茶。”
叶眉儿忙站起来,说:“秋娘若是不嫌弃,也坐下喝一杯吧。”
秋娘摆摆手笑道:“我哪里有那好福气。我是来替连隔壁的客人讨茶喝的。隔壁的客人闻见茶香,央求我过来讨茶喝。”
叶眉儿笑笑:“这端过去都凉了,就不好喝了。要不,我等下过去专程替他泡”
秋娘说:“不用那么麻烦,他不过就是闻着茶香,好奇,所以叫我过来讨一口。你便好好招呼你的客人吧。”
叶眉儿拗不过她,只得端了一杯与她。秋娘冲房中客人笑笑,说:“不好意思,打搅了,您慢慢坐。”说完就端着茶转身走了。
叶眉儿一边泡茶一边与那客人聊天。那客人起先有些闷闷的,只是喝着茶,只是与叶眉儿聊了几句,发现她天文地理知道得极多,个性温柔开朗,有很风趣幽默,不知不觉的也话多了起来。一晚上极快的就过去了。
叶眉儿很惊奇,他们这里可是按时间收费的,而且价格不菲。这人光是喝茶聊天都愿意花坐一晚上,还真是有钱又有闲。原来自己下去转一圈,再回来泡泡茶就可以赚钱了,早知道,这些日子何苦为难自己练那些舞蹈、古琴和箫?
晚上关门之时,叶眉儿听见有人问青儿:“夏侯公子又在你这里坐了一个晚上?”青儿笑笑说:“是啊。”叶眉儿才知道,方才秋娘是来替夏侯竺讨茶的。叶眉儿有些恼怒,难怪秋娘不肯她过去。秋娘一定知道,若是她过去,见到夏侯竺,怕是会把茶具直接扣在他头上!
第二日又来了一个,依旧是喝茶聊天,坐了一晚上。叶眉儿精神振奋,照这个速度,不出一个月,她便可以离开这里。
这一日,叶眉儿正坐在房中整理着茶具,安静的等着她的第三个客人进来。这时,叶眉儿听见秋娘尖利的声音在楼梯口响起:“客人,我们这里品茶,是要平心静气细细品味的。您如今这个样子去喝的什么茶?不如改天酒醒了再来。”
有个粗粗的男声,口齿不清的说:“我来原本就不是喝茶的。”
秋娘说:“那您点眉儿作甚?客人要是不喝茶,不如在下面看看歌舞,吃些点心更舒服。”
那人一把将秋娘推开,说:“让开!”
叶眉儿听见楼板吱呀一阵乱响,有人将门粗暴的一推,步伐不稳的冲进来了。
门一开,叶眉儿立刻闻见一股浓重的酒臭。
叶眉儿紧张的站了起来。门口那男人长得肠肥脑满,满脸横肉,穿着粗俗的员外服,一看就是个暴发户。叶眉儿忍不住皱了皱眉,心中涌上几分嫌恶。
那人一见叶眉儿今日穿了粉色的旗袍,娇俏可人,小眼睛立刻一亮。
秋娘忙不迭的起来,跑到门口,想要拖住客人。客人嘟囔这又将秋娘一推。秋娘头发也散了,脸上还刮伤了,样子极狼狈。
叶眉儿见了心中有些不忍,安慰秋娘道:“秋娘莫怕,我便泡一壶茶给他。他喝了自然会走。”
秋娘犹豫的看了一眼客人和叶眉儿,站了一会儿出去了。
叶眉儿看着那人,强自镇定的朝桌子对面的椅子上指了一下,说:“客官请坐。”
那人歪歪斜斜的坐下,托着头看着她。叶眉儿跑了一壶浓浓的绿茶,端到了那人面前。
那人喝了一口皱起了眉,粗声说:“什么茶,这么苦?”
叶眉儿笑笑说:“醒酒茶。”
那人盯着叶眉儿端着杯子的手,修长白皙,似白玉雕的一般,又似尖尖的葱白,嫩嫩的有些透明。他直了眼,趁着伸出手接茶之时,一把捉住叶眉儿的手。
叶眉儿心中一惊,立刻将手抽出来。不妨杯子里的茶一洒,烫得客人跳了起来。
那个人恼怒的说:“你这个女人,怎么搞的?”
叶眉儿咬着牙赔笑道:“客人稍安勿躁,且坐下,待我再泡一壶来。”
那人极不情愿的坐下。叶眉儿又泡了一壶茶,倒在杯子里,小心的端给客人。那人却不伸手接。叶眉儿抬眼看着他。他笑笑说:“你便是这么待客的?奉个茶,连座都不离。”
叶眉儿咬着唇,站起来,端着茶走到他面前,双手将茶奉上。那人忽然色迷迷的一笑,伸手一把捉住叶眉儿的胳膊,用力往怀中一拉。叶眉儿往前一倒,倒在了他怀里。
那人抱着叶眉儿便开始用满是酒气的嘴对着叶眉儿的脸和脖子一阵乱亲。他一边亲一边说:“小宝贝儿,你穿着这身衣服的样子太诱人了。我都想了你好些天了。怎奈每天都有人点你,不得空,今日若不是我硬闯上来,还真见不着你。”
叶眉儿死命的挣扎,那人力气极大,一只手便按住了叶眉儿的手,另一只手一把撕开她的领口,露出叶眉儿白嫩的脖子和锁骨。那人一见叶眉儿白嫩的肌肤更加兴奋,手下的力道加大。
叶眉儿咬着唇流着眼泪,害怕得连喊叫都忘了。她脚乱踢着,踢翻了桌子,发出巨响,在慌乱中她一脚踢到了那人的要害。那人立刻杀猪一般的嚎叫了一声,松了叶眉儿,双手捂着下身,弯下了腰,跪倒地上。
叶眉儿似一只被人围猎的小鹿一般,立刻哆嗦索索的起来,跑了出去。隔壁的人终于听见这边的动静,走出来看。叶眉儿一冲出去便扑到一人怀里。那人立刻伸手抱住了她。她眼神慌乱的仰头一看,抱着她的人,竟然是夏侯竺。
夏侯竺一见叶眉儿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满脸眼泪的样子,眼神一冷,问:“是何人?”
叶眉儿哭了起来,伸手打着他。他搂紧了叶眉儿,瞟了一眼听到动静慌张赶上来的秋娘。秋娘脸色一白,忙走到房内,唤人将那客人架起来,扔出了大门。那人被夹着下楼时,还回头恶狠狠的说:“你这娼妇!我改日还会来找你的。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夏侯竺眼神凌厉的一扫那人,那人便似秋后的蝉儿一般,吓得忽然没有了声音。
叶眉儿死命的捶打着夏侯竺,想从夏侯竺的怀中挣扎出来。夏侯竺却抱着她进了房门,将门一关,才松了她。
叶眉儿立刻后退,贴在墙上看着他说:“怎么?你心痛了?你会吗?这一切不都是你的杰作?”
夏侯竺默默的站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开门出去了。叶眉儿蹲了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哭了。
叶眉儿一惊吓,晚上忽然烧起来。她在朦胧中,觉察到有人抚摸着她的脸,那么温柔,满是爱意。她喃喃的说:“夏侯竺,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人将她抱在怀里,叶眉儿靠在温暖的怀抱中才安静的睡着了。
那个客人被赶出了怡红院之后,便气呼呼的边骂边走了。他走到僻静之处,忽然面前出现几个人,黑衣蒙面、气势汹汹的将他拖到黑乎乎的巷子里,团团围住。夜里的冷风从巷子里吹了出来,吹得那人打了个冷战,他的酒立刻醒了。
那个客人满脸肥肉打着颤,惊慌的环顾着漆黑寂静的四周,陪笑着说:“各位英雄,今日小人身上没有带钱,改日再奉上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