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小会儿,六耳又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回来,腻在叶眉儿身边。
叶眉儿低头一看正在她衣袖上蹭爪子的六耳,问:“你又去哪里了?要是再敢带些莫名其妙地东西回来,我就饿你三天。”
六耳可怜兮兮的冲叶眉儿叫了一声。
叶眉儿抬眼看了看周围正在嘻笑着互相灌酒有些喝高了的群臣,干咳了一下,低声说:“你的到底去哪里了。你且说说看,我答应不惩罚你。”
六耳冲白面招招手,白面立刻乖乖的上了桌子。叶眉儿叹了口气,如今这白面的主人,成了六耳,早就不是她了。
六耳冲白面一笔画,白面蹲坐了下来。
六耳摇摇晃晃的向白面走过去,比划了个掀开什么东西的动作,然后深情的凝望着白面。白面傻乎乎的伸出舌头,摇着尾巴。
叶眉儿看得有些迷茫,不知道这家伙想比划什么,还要叫白面来配合。
六耳忽然伸出手,托着白面的下巴。白面立刻伸长了舌头,舔着六耳满是油腻的爪子。
六耳立刻拍了一下白面,白面委屈的呜咽了一声,缩回了舌头,乖乖的坐着不敢动了。
六耳附下头,靠近白面,像极了在低头吻着白面一般。
叶眉儿忽然明白了六耳的意思,脑子里警铃大作。她拧着脸冲六耳摇手。可是六耳背对着她,没看见,正继续着它的动作。它忽然将白面扑倒,压在了白面身上。
叶眉儿小小的尖叫了一声,红着脸,将它们两个从桌上揪了下来。
思夏被一口酒呛到,在叶眉儿身后不住地咳嗽。
方才还热闹着的大厅忽然安静下来。叶眉儿抬头,望着那些呆若木鸡的群臣。那些人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兴奋的,每一个脸上红得像六耳的屁股,表情怪异得很。
叶眉儿叹了口气,虽然她手快,这些人还是看见了。六耳这只死猴子,竟然跑去偷看赫连轩和李妍入洞房。看了就看了,还在这里现场模拟春宫图。李妍要是知道了,还不要发狂。
叶眉儿干笑了两声,对众人说:“这两个小畜生,不懂事,竟然在这桌上为争一只鸡腿就打起来了,真是让各位见笑了。惭愧惭愧。”
坐在上首的皇太后忽然扑哧一笑,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这两个小东西真是又趣。”
群臣们也打着哈哈,掩饰着尴尬,相视一笑,接着相互灌酒。
思夏捂着眼睛,不知道在笑还是在叹气。叶眉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拎着它们两个就出来了。
叶眉儿走到僻静的花园里,才敢放下六耳和白面。
叶眉儿气急败坏的指着六耳说:“你真是越发的胆大了。连赫连轩的床你也敢去听?你不知道那家伙最是小心眼、要是他知道了,以后等我走了不知道会怎么折腾你们两。”
白面有些害怕,趴在地上呜咽着摇了摇尾巴,将脸埋在爪子里。
叶眉儿才想起来,白面是无辜的,立刻说:“白面,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六耳垂着头站着。白面站起来,摇了摇尾巴,刚要走,又回头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六耳,又折返回来,依旧摆在六耳身边。
叶眉儿叹了口气说:“算了。以后你要自己管自己了。你们两都去吧。”
六耳叫了一声,立刻又手脚并用地朝宴会上跑去。白面屁颠屁颠地跟上了六耳。
花园里安静得很。乍暖还寒的春夜里,有些潮湿的风穿过嫩绿的树叶,鲜艳的迎春花和桃花,梨花,来到了叶眉儿面前,安静的吹动了她的头发。
叶眉儿听着远处传来的喧闹声,而她却独自一人,心底忽然涌上一阵哀伤:她也曾有过这么热闹的婚礼,只是那一夜,夏侯竺还不知道她便是叶眉儿,赌气让她独守空房。可惜了,她与夏侯竺只有那一次,刻骨铭心的一次。
她默默的在院子里散步。燕地国的春天终于来了。这北国的春夏极短,所以所有的花儿都赶在这时开花。要在这最短的时间内绽放一年的妖艳,于是北国的花反而比南国的要绚烂得多。
叶眉儿听见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她知道,那是思夏在悄悄的跟着她。这些日子她都躲着思夏。虽然她不像那些贞洁烈妇一般被人看了身子便要寻死觅活的,或是非那人不嫁,但是她始终觉得这件事还是会让她极不舒服。似是思夏侵犯了原本属于夏侯竺的东西。
叶眉儿没有回头,只是继续低头默默地走着。
月光静静的洒在她身上,草丛中西索的虫鸣,花儿都沉静在如水的月光里,一切都静谧的让人不忍出声。思夏默默的跟着她,淡淡的影子投射在叶眉儿的脚下。
叶眉儿忽然想起来,有一日夏侯竺也是这么默默的跟着她。那一日,夏侯竺接住了从怡红院二楼跳下来的她。夏侯竺带着她回了夏侯府,又将她送回来时,他们便是和现在一样默默的在月光下一前一后的走着。
叶眉儿忽然停住了脚,仰起头,透过头顶粉色的桃花看着空中的月儿。身后的脚步慢慢的近了,叶眉儿转身静静的看着思夏。
思夏走近了她,低头与她四目相对。
叶眉儿此时才忽然发现思夏的脸上似是白净了许多。难道是,多日不见,又在这莹白色的月光下,才会让她有了这种错觉?
叶眉儿抛开心中的疑惑,认真的望着思夏在月光下闪着微光的黑眼睛,说:“思夏,其实你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你值得很好的女人和你过一辈子。你知道,我说那些话,都是为了赶你走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思夏笑了笑,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
见到他的灿烂的笑脸,叶眉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你答应我,若是有一天,我真的比你先离开,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替我活着。”
思夏抬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拉近,搂在怀里。
叶眉儿这一次没有挣扎,只是靠在他温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送到了李妍住的宫中
第一次燕地国的科举皇上大婚之后三日便热闹的开始了。叶眉儿替赫连轩给文官出了题。州试是论述如何发展燕地国的经济,农林牧副渔工商等各行业的重要性。殿试是策论,论燕地国如何在各国中成为强国。
将科举题目出好后,叶眉儿便跟白面和六耳说,李妍宫中有许多好吃的,带他们去串门。白面和六耳乐不可支的跟着叶眉儿去了李妍的宫中。李妍心领神会的将叫人拿出了许多点心和果酒。
六耳望了一眼叶眉儿,叶眉儿点点头。六耳便扑了上去,低着头大吃特吃。
白面也摇着尾巴,忙着啃叶眉儿拿给它的鸡腿。
叶眉儿朝李妍使了个眼色,便悄悄的往后退,然后离开了。她走得远了,才敢往回开。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湿了。她以为自己能很轻松地与它们两个告别,没有想到分离时还是如此的不舍。她轻声说了句:“白面,六耳,你们在这里好好过。后会无期!”
叶眉儿从内宫出来,便找到赫连轩。赫连轩正在与群臣商议,如何解决燕地国今年春天的旱情。
原来自从开春之后,燕地国便只下了一场雨。春天靠着这点雨水和山上融雪的水,勉强种下了粮食。到了夏天,雪山上的雪已经融到了雪线以上。雪线以上常年寒冷,雪不再融化,自然也没有水再流下来了。于是燕地国便开始陷入了干旱之中。
听见叶眉儿求见,赫连轩连忙让她进来。
叶眉儿神秘兮兮地说:“皇上可是为水而苦恼?”
赫连轩连连叹气说:“是啊,今年只下了一场雨,草都要枯死了。就连我这宫中的花木都要枯死了。”
叶眉儿胸有成竹地说:“我有办法把高山上的冰变成水,自己流到你宫中来。”
赫连轩愣了愣,立刻不顾有群臣在便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说:“真的。你要些什么。”
叶眉儿从怀里拿出一张长长清单,上面罗列了许多。有泥水匠五百人,燕地国最好的铜匠三十人。精壮劳力五千人。还有大条石,糯米,石灰,铜矿,什么的零零总总无数。
赫连轩看完,嘴角抽了抽,带着几分戏虐的说:“你这是想把山削平啊。”
赫连轩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是还是按照叶眉儿的清单,把人和物全数给了叶眉儿,还多拨给了她一千个精干的士兵和他的小舅子李墨的儿子协助她。
叶眉儿立刻开始动手干了起来。她花了一个月,修了一条石头砌筑的巨大暗渠,从山上一直通到山下,暗渠上盖着厚厚的泥土和冰雪。再在山下挖了许多水窖,在燕京城里,也四通八达的修了许多石砌的暗渠,像个蛛网一般将燕京城包围了起来。这些暗渠的表面有一些铁制的斜小格删。赫连轩每日都来看,很是感兴趣。问东问西的。叶眉儿告诉他,这些暗渠有两个作用,一来可以讲山上的冰雪融水尽快送到各个地方让途中蒸发掉的水分最少,还可以在雨季将雨水收集起来,送到水窖中储存。
赫连轩点头连声叫好。他用眼睛斜乜着在一旁带着几分欣喜和得意的思夏,悄悄说:“便宜了你这小子。”
赫连轩如今知道,水如何可以自动流到宫里,可还是不明白,叶眉儿要如何将冰化成水。
叶眉儿命人照着她画的图纸,用铜做了几口三丈来阔的大锅,然后将内里打磨得光滑如镜子,再用马车拉着上了山。大家以为叶眉儿要取那冰块用锅来煮,可是叶眉儿却只是让人将锅架了起来,然后用尺子量了量,再拿着布条在锅子前不远处放了一下,布条立刻就烧了起来。叶眉儿满意的点着头,将锅子斜斜的对着冰块。令所有人惊奇的是,凡是锅子对着地方,冰块便立刻融了,雪水顺着叶眉儿修好的暗渠,汇到了一起,流到了山下。那些士兵的工作,便是将冰雪从别处搬到锅子前叶眉儿画记号的地方来。
赫连轩惊喜的看着自己花园里干涸已久的小池子又充满了清凉的水,问叶眉儿到底是什么神力。叶眉儿笑嘻嘻的指了指太阳。
赫连轩立刻命令燕地国各地都仿照叶眉儿的做了许多水渠和水窖。燕地国民间忽然开始流传着一个传说,燕京国皇宫中住着一个巫女,她能让冰燃烧,化成水滋润大地。
叶眉儿每隔几日便上山去看看。思夏每日都要跟着。只是这一日到了武状元的选拔日,赫连轩留着他说让他做考官,思夏拧不过,只得放叶眉儿自己带着人上山。
思夏心不在焉的看着场上的人打来打去,心中在担心着去雪山上查看的叶眉儿。初夏的阳光已经有些灼眼。他眯眼望了望天上的浮云,微微喘了口气,喝了口茶,只是端着杯子的手却忽然僵住了。方才还清晰无比的雪山,不知什么时候被乌云遮住了。思夏心中忽然涌上一丝不安,微微皱眉放下了杯子。赫连轩听见声音,转过头来卡了一眼思夏。思夏冲赫连轩指了指雪山。
赫连轩看见乌云密布的雪山,脸色忽然变了,立刻站起来说:“来人,速去雪山,请紫公子立刻回来。”思夏紧张的看着赫连轩,等着要赫连轩的解释:为什么赫连轩会如此紧张。
赫连轩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不安,拳头却不由自主地攥紧。
思夏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直直的盯着他,等他回答。
赫连轩只好说:“那个雪山阴晴不定,即便是炎炎夏日也会狂风大作,大雪弥漫。若是遇见,被风雪卷走,就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