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的队伍已经接近宣政殿,大殿门前铺上一条长百米的红毯,两边是文武百官站立在侧,宫女们纷纷撒着红艳的花瓣,而赵亦靖则木然地站在阶梯顶端,双龙戏珠的汉白玉雕刻被踩在脚下。
慕容琴海端端正正地坐在他身后,脸上挂不住一阵笑意连连:“明秀看啊,马车来了……”
明秀点点头,见到罗翠屏一袭红装及地,凤冠霞帔衬得本不出众的五官竟然有了不同的风姿:“太妃的眼光真是没得说!”
她突然招招手,明珠俯身靠近:“哀家让你做的事,做好了吗?”
谨慎地点点头:“放心吧,奴婢已准备妥当……”
一声号角响起,周围擂鼓齐鸣,宫廷乐师们开始奏乐,花瓣依旧飞洒,罗翠屏拖着三米长的下摆一步一步缓缓踏上阶梯,阶梯的尽头是赵亦靖如松的身影,挺拔刚毅。此时此刻两人对望一眼,竟然是同样的苦楚难掩:“唉……”
想到慕容琴海拿出的两件血衣,她的心在颤抖,他的心又何尝不是呢?
这几天他派出了全部的黑豹去寻找姚景心的下落,可是慕容琴海似乎早就知道他会用这招,当日同一时间派了十几辆马车同时出城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远去,他的人根本就没法一时间查完所有的车辆。
罗翠屏脸上满是倦容,她太累了,每踏一步台阶都承着千斤重的担子,头顶飘来几滴冷雨,周围是闷到发慌的青石板地,她感觉大地在颤抖,于是,她的心也在颤抖。
赵亦靖站在台阶上冷峻地盯着靠近的人影,眼前有些迷糊地出现姚景心的脸,如果此时此刻来人是她的话,他一定舍不得她走这么久,踏这么多步,他一定、一定会不由自主地冲到台阶下将她抱在怀里,一刻也舍不得放手。
回想那日两人携手踏上百步阶梯,阶梯两侧点燃了烛火,形成一条只应天上有的银河,那才是他们的婚礼,每走一步就是一个美好的未来,他仍然记得当初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第一阶,你我相伴第一年,洞房花烛交杯酒,掀起盖头不放手……”
……
“第四阶,你我相伴第四年,手中做着小棉袄,又有宝宝来报道。”
“去!谁要生这么多,又不是猪!”
……
“第九十九阶,你我相伴九十九年,你牙齿掉光了,我头发也掉光了,到那时我还会牵着你走,带你来到观日亭,重走九十九步路……”
景心,对不起!
头顶轰隆炸开一阵响雷,闪电划破长空,周围狂风大作,沙石弥漫肆掠,所有的人都用衣袖遮着眼睛,没人看见高高在上的皇帝竟然落下了一行清泪……
马上就有一场雷雨降临,街上看热闹的人们纷纷散去,赵文修将她抱到一个小巷中,却没来由地被她推开:“你走!不要管我!”
红着眼,她化身为愤怒的妖孽:“你知不知道这样拦着我,会害了多少人?”
“别人我不管,我只是不想你犯傻。”看到她这幅模样,他的心狠狠撕扯,跟风声无异。
“行了,你的这份情我受不起,你走吧!”她等着他离开,看见他没任何反应,自己就提着裙子跑去,只一个点地的功夫,他飞落到姚景心身侧,身子撑开挡住前路:“别去!”
“你让开……”她狠狠地推开他,男人的身体如铜墙铁壁纹丝不动:“赵文修,你究竟想怎样?”
他一言不发,就是不愿放过她。
突然,姚景心败下阵来,软弱地跌落在地,整个人如一滩烂泥趴着,眼泪化成一片海,不多时,地面出现一滩水渍:“哪个女人舍得自己心爱的人娶别的女人?那个女人还是我最好最好的姐妹……”
赵文修没来由心头一软:“谁愿意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他人?还被折磨成不人不鬼的模样……”
猛然抬起头,她第一次主动抓住他的手:“帮我!帮我好不好?”
他第一次将手收回,虽然这个牵手他等了很久很久,别过脸,他始终不愿答应,姚景心再度仰头望着他:“帮帮我,好吗……”
他刚想回绝她,却突然发现姚景心的脑袋摇摇晃晃,不一会儿就晕倒在地,他飞快地接住她,将她搂在怀中,女子沉睡的模样安静极了,只是眉头依旧没有舒展,他忍不住伸出手划划她的眉梢,将脸颊紧紧贴在胸口:“没想到我们都是爱情里的尘埃,卑微得可怜……”
抱着她朝医馆走去,这一次他没有去找白宾,因为那人铁定在宫中喝着喜酒。不多时,一个年近花甲的大夫突然喜笑颜开:“哎呀,恭喜恭喜啊!尊夫人这是喜脉……只不过操劳过去,胸闷郁结所以才昏了过去。”
听到他的话,赵文修有如晴天霹雳,抱着她的手也渐渐颤抖:“喜脉?”落目于她清秀的小脸上,他没想到她居然怀了赵亦靖的孩子,可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却在妻子怀孕期间娶了别的女人!
他无法忍受!
满怀着一腔怒火,他将姚景心带回了客栈,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褥,执起一旁的弓箭,他取下姚景心头上的银簪,这枚簪子他并不陌生,暗红色的宝石越发的黯淡无光。
大步朝皇宫的位置走去,这是第一次在青天白日下靠近皇宫,他丝毫没了畏惧……
威武庄严的宣政殿前,当踏完最后一级台阶,赵亦靖对她伸出手,罗翠屏轻轻搭上,两人肩并着肩朝慕容琴海面前走去,老太太始终容光焕发地对着两人,等着他们行礼敬茶。
轰隆……
头顶再度传来一阵雷响,吓得桂小龙缩了缩脖子,心中暗叹到,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
礼部的尚书叶青依旧挺着大肚子站在两人身后:“奉天承运……”
“慢着!”慕容琴海打断了他的宣读:“不必弄这些繁文缛节了,你们既然是夫妻,就应该像民间那样行跪拜礼,周海全……”
“奴才在!”周海全硬着头皮上前候着。
“你嗓子好,就由你来喊吧!”使使眼色,明秀叫人给这对新人面前放下两个蒲团:“请皇上、湘妃娘娘下跪!”
赵亦靖愤恨地咬着腮帮子,并不是不肯下跪,只是慕容琴海的花样让他颇为不满,身侧的罗翠屏扑通一声跪下,头上的金步摇摇摇晃晃。赵亦靖最终也僵硬地跪在地面,周围的百官纷纷伸长了脖子。
“一拜天地……”他们不情不愿地对着乌黑的云团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两人转过身,面对着面前的慕容琴海,他们匆匆埋下了头。慕容琴海满意地点点头,笑得双下巴叠起。
“夫妻对拜……”正当他们准备转身面对面时,嗖的一声,一支弓箭朝赵亦靖的方向飞来,一旁的赵亦佟扔出折扇将箭矢击落,不知是谁高喊一句:“有刺客,保护皇上……”
御林军立刻将赵亦靖等人围得水泄不通。
皇宫的城楼上立着一个黑衣男子,男人站在高高的塔楼上,金丝面具下是一张冷峻到极点的脸,他的手里还握着弓箭,瞄准的方向依旧是高台上的一袭龙袍。
赵亦靖站起身来远远望见那道身影,两人之间是无形的杀气漩涡,不断碰撞,赵亦佟不自觉走到赵亦靖身旁:“怎么是他?”
低头看见箭矢,上面绑着一根银簪,赵亦佟没来由心头一紧:“那是皇嫂的银簪!”
一句话让杀气凛凛的赵亦靖气焰全消,他猛地扑到台阶旁,在汉白玉栏杆上取下箭头,没错,一根镶嵌的暗红宝石的银簪落入眼前,他双手捧在怀里,不禁颤抖:“景心,景心在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