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亦靖朦朦胧胧之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花香,这是属于姚景心一个人的味道,他深深迷恋的味道,在梦中,一朵洁白的木芙蓉花指引着他推开沉重的石门,他走出了阴暗的地府,一睁眼就听见姚景心的那句话:“救皇上……不惜一切代价去救皇上……孩子……孩子没了以后还会有的!”
孩子……他记得,她怀了他的孩子,这是他的命!
“皇上,你醒了?”她挣扎着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浑身上下冻得仿若冰窟:“皇上……孩子不要了,救你……”
赵亦靖也挣扎着起身,却发现四肢无力,他无奈地瘫倒在床上:“景心,你看我不是好了吗?别犟了!白宾,立刻取针保住朕的孩子,这是圣旨!”
白宾脸色暗沉,当他转身对着赵亦靖时,这个曾经龙威虎震的男人竟然失去了所有的血色:“我只有遵旨了!”
看到他答应了,并着手往身上拔针,赵亦靖终于忍不住沉沉地合上了双眼:“景心,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
哒哒的马蹄声再度穿过城门,守城的将士都认得罗翠屏英姿飒爽的身影,这个同样充满传奇色彩的女子正风一般地向北门的树林赶去,她的手中紧紧握着一块琥珀,上面是凤凰的图案。
“胜军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要等着我……”远远在官道上看到一些暗红的血水,她不由得一惊,狠狠地拉住了缰绳:“吁……”
翻身下马,她一袭火红的衣衫往树林中奔去,顺着血水的上游寻找,不一会儿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一个男人睁着眼,脸上挂着失去血色的笑容,他的嘴唇发紫脸色发黑,应该是中毒的迹象,这个男人单膝跪地,临到了生命最后一刻都不忘展露着英姿。
“胜军……”她哀嚎一声,惊起周围的鸟儿一片,几步扑到他的身旁,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着他毫无温度的尸体:“你看看我啊……我是翠屏啊……”
她趴在他的肩头嘤嘤地哭泣,却换不来男人爱恋的眼神,他是冰冷的,是僵硬的,是没有任何梦想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答应我要亲手将琥珀交给我的吗?你为什么要食言?为什么……”她狠狠地捶打着他的身体,男人肩上的伤口涌出一些黑血,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伤口上的腐肉:“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她从来都没想过年轻气盛的铁胜军会离开她,更没想过是以天人相隔的方式与她诀别,不懂珍惜眼前人的她就算哭塌了奈何桥,也哭不回她深深爱着男人!
“你说过当上将军就会娶我……你现在已经是将军了,你看,我连嫁衣都穿好了,你什么时候跟我拜堂?我带你回去见我爷爷,将他的大刀传给我们孩子……”
说了千言万语,铁胜军都没有搭理她一句,悲痛欲绝的她仰天长啸:“啊……”九节鞭飞快地扫过周围的林子,哗哗几下冒出一阵火花,那几十年的大树被拦腰劈断……
茗合宫内已经点上了宫灯一片,宫女们退下后,周海全将房门合上。姚景心面容安详地在软榻上沉睡着,刚才在施针的过程中,她忍受了极大的痛苦,就这样痛晕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龙床上也安安静静沉睡着一个男人,赵亦靖始终痛苦地合着眼,不停地转动的脑袋,白宾诊脉后脸色忽然变暗,立刻着手再一次施针,刚才将针拔掉后,赵亦靖全身经脉受损,脾脏也开始出现衰竭的迹象。
“周公公,快去盛一碗温水过来。”周海全立刻赶去亲力亲为,不多时,宫殿的偏门缓缓开启,白宾毫不客气地伸手:“把水拿来。”
发现半天没有动静,抬头发现一个龙头拐杖立在身侧,慕容琴海披散着一头灰白的长发,只用一根绸带轻轻挽着,就这样满是沧桑地进入了殿内。
“太妃……”他惊呼一声:“你身子还未复原,不要随意走动,免得受寒。”
慕容琴海点点头,只是爱怜地摸摸赵亦靖的侧脸,帮他抹去一些汗珠:“哀家不放心啊……”撇头对着另一处的姚景心,她脸色好不到哪儿去:“今天的事哀家已经听说了,唉,冤孽啊……”
“太妃,有件事我想单独跟你谈谈。”白宾的话让明秀乖乖退出宫外,此刻,大殿内清醒的人就只有他们二人。
“你说吧!”慕容琴海干脆坐在了床榻边,用衣袖帮他擦汗:“这孩子像极了先皇,当初先皇执意喜欢叶太后,也是这般一波三折。”
白宾望着赵亦靖这般难受的脸:“这就是了,还请太妃高抬贵手,让皇上开开心心地生活吧!先前几次受伤再经此一难,皇上的五脏受损,若是加上胸闷郁结,那无疑是自寻死路。”
听到白宾的话,慕容琴海轻叹一声:“哀家就算想管,也管不了了……人老了没用了,能活一天算一天了……”
“太妃……”白宾还想说些什么,只是神色有些黯然:“太妃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好了,哀家知道你一片心意,行了,你好好照顾皇上吧……”说完,她为赵亦靖拢了拢被子,一个人拄着拐杖孤单地离去,不知为何白宾一直目送着她,直到宫门关闭的那一刻他才回过神。
另一处是周海全将温水送来,他接过后将赵亦靖抬起,一粒续命丹送入口中,就着温水缓缓服下,直到看到赵亦靖脸色恢复些许红润,这才重新取过烛台,执起衣袖,开始了新的一轮施针……
经过白天的一闹,品南回到了她的长秋殿中,这是吃不下也睡不着,总之就是坐立不安,她眼瞧着茗合宫内依旧亮着烛火,稍稍一个影子就能吓得她六神无主。
沉香额头破了道口子,她在院中帮品南煮茶,忽而见到一个身着斗篷的女子走来,她警觉地退后:“是谁?”
诺清将衣袍卸下,露出那张小巧玲珑的脸:“是我。”
看到她独自进入也没人通报,沉香心中一肚子火:“参见安才人!”
诺清挥挥手,指腹落在她额头的伤口边:“疼吧?我这是给你送药来的。”
听到她的话,沉香小小的眼里透出一阵惊讶:“娘娘,你为何对奴婢这么好?”
“你也知道我出身卑微,自然能体会你们做下人的苦,你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容貌清秀心灵手巧,若是破了相,待到了出宫的年龄还怎么嫁人?”说完,还怜悯地取出药膏给她抹上,感受到额头传来一阵清凉,沉香立刻点头道谢:“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嘘……小声点,淑妃听见了你又得受罚。”诺清将黑袍罩上:“这个药你拿去吧,是好药呢,每天坚持涂着就不会留疤。”
沉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虽然是品南身边的一等宫女,可是品南的性子他们都知道,根本不会体恤下人:“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
“行了,我也不图你什么回报,只是刚才去太卜大人那儿占卜了一挂,说我最近有血光之灾,要多行善事化解,这么算来,你还帮了我一个大忙呢!”诺清的眼中透出精明的目光,却充满了深深的诱惑。
“呀!太卜大人那儿这么灵啊……要是我早些去的话,是不是就能避免这次灾难了?”
“或许会吧!不过现在最担心应该是另一件事,淑妃娘娘若是受了罚,你们一干人等皆会受到牵连,我只是心疼你们很可能会芳华早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