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景心对伽禅那扶了扶身子,目送着王子入座,可那眼神最后却停留在赵亦佟充满新奇的脸上,深吸一口气,两名小太监已经抬上一个巨大的木架,木架顶端垂吊着一根乳白色的丝带。
姚景心谢过二人,抬头望着支架,仿若一个巨大的绞刑架,那三尺白绫悬于头顶召唤着,召唤着……她只手将丝带麻利地绑在腰间,双手紧握散发着奇香的小木槌,脚尖奋力朝地面一点,一手缠绕着丝带,整个人轻快地飞升于半空之中,双脚落于编钟支架之上,仿若踩着独木桥,但却四平八稳。
人群中隐隐露出半截黑色的斗篷,金丝镂空面具之下是一双深不可测的妖冶眸子,黑貂毛的披风之下,隐藏着那把蠢蠢欲动的游龙宝剑。
“好……”人群中再度发出喝彩声,姚景心脚尖露出裙摆,再看那鞋子甚是特别,鞋尖处皆装上了小型的木槌,咚的一声清响,周围不自觉地安静了,手中的木槌飞舞,高音部的编钟发出行云流水之声。
轻缓悠长的钟声将上天和苍生都凝固,她一抹白衣纱裙于钟架之上翩翩起舞,丝毫不影响手脚敲击着繁复的音符,于一根独木桥上穿梭来回,那身子平稳如履平地,孔雀台周围的看客全都托着下巴惊呆了,这女子身手矫健,在远处的人们看来,好似仙子飘荡在半空之中。
姚景心沉着气,咬着牙,眼疾手快地第一次配合着这道编钟,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腰间的丝带轻轻一扯,她于空中大幅度旋转,双脚脱离了支架,向着另一处飞去,不知是不是相隔远了些,姚景心眼看着探去的脚尖无法落到钟架之上,她绝望地合上了双眼,等待中如濒死的绞刑者,只待那双脚离时发出晃荡。
突然,从台下飞来一粒银元宝,不偏不倚的轨迹正巧落在姚景心的脚底,她突然受力身体于半空中奋力一跃,手腕放松了丝带,整个人滑落在编钟的支架上,算是有惊无险!
台上,赵亦靖正喝着美酒,忽然耳廓微微动了动,举杯的姿势凝固。而一旁的赵亦佟则顺着元宝飞来的方向望去,只看见一道黑色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周围和台上再次响起喝彩鼓掌声,伽禅那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对赵亦靖等人说到:“宁国真是人才辈出啊!想这飞仙编钟在我们多罗国,舞姬可是要练习七年才能有景心姑娘的效果,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第一次与编钟合作,就这般出彩,不得了,不得了啊……”
赵亦佟望着舞台中央如仙子般清新脱俗的女子,回忆起那夜悲凉的《咏叹调》,那握着酒杯的手掌越发用力。
好似这奇迹发生在姚景心身上都是理所当然,赵亦靖并没有过多的惊愕,只是好奇一个身居菽园的官奴婢,是怎样跟第一次来访的多罗国王子搭上线的!
“多罗国与宁国都城相距甚远,王子为何对一个官奴婢大动干戈,这其中必然有一段传奇的故事,朕十分好奇,王子不妨说来听听!”
叶兰珍轻轻夹着糕点,不动声色地瞥着皇上关注的神色,当下手绢拧得更紧了些。
“说来也是缘分啊!本王子也是第一次见到景心姑娘。皇上也知道,我多罗国有三分之一的国土被黄沙覆盖,寸草不生。”
“嗯,这个朕知晓,跟姚景心又有何关系呢?”
“可现在那儿有一半的土地已经开始成为绿洲了!而这些都是景心姑娘的功劳。”说到这话,伽禅那笑得合不拢嘴,只盯着台上的小女子,不知道她究竟有何神通,竟然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哦?此话怎讲!”故事仿佛比台上的表演更为吸引人,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伽禅那身上,大家都想听听官奴婢怎样化腐朽为神奇。
“三年前我国使臣来宁国出访,有一日大臣耶律保在皇城外散步,突然见到一片绿洲生长在黄沙之上,当时蹲下来查看沙质,跟我国的荒原土质相似,正在他研究这从未见过的耐旱植物时,却发现一个小姑娘蹲在草丛里刨土种苗,这个女孩就是景心姑娘!”中气十足地咽下一口辛辣的酒液,他热血沸腾地开口:“原来这就是景心姑娘嫁接沙漠几种耐旱植物得出的新品种,生长力和耐旱程度远远大于传统植物,耶律保知道以后,讨要了树苗和嫁接法回国实验,结果现在,靠近城邦的沙漠已经被这小小的植物覆盖,我父王还给这草儿赐了个名,名为心草,有了这心草,被治愈的沙地再过两年就能种植瓜果了!所以为了答谢景心姑娘,本王子这才命人不远千里将编钟运送而来。”
赵亦佟听完故事之后,再扭头望着翩翩起舞配合着钟声的姚景心,越发觉得该女子深不可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原来还有如此一段往事,看来,今年的官奴婢中真是人才济济啊!”赵亦靖刚刚说完,便听得钟声幽幽然而至,支架上的女子飞身降落在舞台之上,向他行礼之后,伽禅那的手下便将编钟搬了下去,姚景心随着人群淹没其中,下一位表演者紧接着上场。
赶紧接过罗翠屏递来的毛巾,姚景心猛然喝下一口茶,那送茶的小太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青花瓷茶杯,当即匆匆离去,再也不曾出现了。
“哎呀,累死我了!刚才差点就掉下来出丑了。”她没来得及看到有元宝飞过,只知道如有神助,脚底借了一股力,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翻身了。
罗翠屏也帮忙擦汗,看着她在支架上飞来飞去上蹿下跳,也跟着担心了不少:“我说,你哪时候练的功夫?我怎么不知道?”有些嗔怪地对着她,罗翠屏真没想到姚景心这么厉害。
“你忘了,自三年前起,我就总偷偷跑到溪边去练习,一根丝带系于河边的树干,一截圆木漂浮于溪流之上,我这功夫就是这样练出来的!”姚景心只觉得口渴难耐,当即再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可不知为什么,好似这茶水不解渴,反而越发的口干舌燥了。
“哎,对了,你什么时候认识伽禅那王子的,我怎么不知道?”
“这个呀,说来话长……”她狡黠地一笑,趁着别人表演的空档,当即将故事的始末告诉了罗翠屏,听完之后罗翠屏惊呼连连:“想不到我们玩泥巴,你也玩泥巴,你比我们都厉害多了!之前以为你总是做些没用的东西,现在看来你可有本事了!可是话说回来,你又是怎样将需要编钟的消息传给伽禅那的呢?”
“这个嘛……自然也是天机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