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黄庭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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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诗(15)

“壶中九华”诗

此诗崇宁元年(1102)山谷作于湖口。诗借奇石失踪之事咏与苏轼生死不渝的友情。

湖口人李正臣蓄异石九峰,东坡先生名曰“壶中九华”,并为作诗。后八年,自海外归,湖口石已为好事者所取,乃和前篇,以为笑实,建中靖国元年四月十六日。明年,当崇宁之元年五月二十日,庭坚系舟湖口,李正臣持此诗来,石既不可复见,东坡亦下世矣。感叹不足,因次前韵。

有人夜半持山去,顿觉浮岚暖翠空。

试问安排华屋处,何如零落乱云中。

能回赵璧人安在?已入南柯梦不通。

赖有霜钟难席卷,袖椎来听响玲珑。

诗序意为:湖口人李正臣藏有异石一块,一山九峰,苏东坡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壶中九华”,并且还为此写了诗。过了八年之后,苏轼从海外赦还,但湖口异石已为其他人所取,于是就又和了前面的诗,那时是建中靖国元年四月十六日。第二年,也就是崇宁元年五月二十日,我路过湖口,李正臣拿着苏轼的诗来见我,那异石已无法再见,东坡先生也已经去世了。感叹之馀,次东坡先生之韵作诗一首。湖口:属江州,扼彭蠡湖口,故名。九华:山名,在安徽池州市。李白以九峰如莲花,更名为九华山。

有人夜半持山去,顿觉浮岚暖翠空——浮岚:浮动的雾气。这两句是说:不知何人在半夜偷偷把山搬走?我顿时觉得浮动的雾气、晴翠的山色都消失了。此以奇石被人取去喻东坡下世。

试问安排华屋处,何如零落乱云中——华屋:曹植《箜篌引》:“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这两句是说:与其把它放在华屋里,还不如让它继续留在云山之中。苏轼曾一度任翰林学士,“安排华屋”,志得意满,结果一贬再贬,“零落乱云”。

能回赵璧人安在?已入南柯梦不通——这两句是说:能够完璧归赵的人如今何在?可叹我与东坡的友情,早成南柯一梦,如今连梦也不通了。以连城璧喻奇石(东坡),奇石丢失难以找回,如同东坡下世无法复生。

赖有霜钟难席卷,袖椎来听响玲珑——霜钟:指石钟山。东坡作有《石钟山记》。这两句是说:幸而还有石钟山在,难以席卷而去,还是带着槌子去敲一敲,听听那清脆的响声吧!

此诗以奇石的消失喻东坡的去世。首联写东坡下世后自己孤寂的感受。颔联作一顿挫,说与其把奇石安置在华屋(让东坡在朝廷任职),还不如让它零落乱云(让东坡一直呆在荒远的贬所),语意悲凉沉痛。颈联以赵璧无归喻东坡下世,给人以梦幻无常之感。尾联又作转折,说既然奇石不可见,就姑且到东坡生前喜爱去的石钟山去,以寄托哀思。真情流注,感人肺腑。不见文字,但睹泪痕!

次韵文潜

此诗作于崇宁元年(1102)。黄庭坚在太平州任了九天知州,被贬洪州,他停船鄂州。时张耒因“闻苏轼讣,为举哀行服”而被贬房州别驾,黄州安置。张耒于此年冬到黄州,山谷过江与之相见,便写下了这首唱和诗。文潜:张耒,字文潜。

武昌赤壁吊周郎,寒溪西山寻漫浪。

忽闻天上故人来,呼舡凌江不待饷。

我瞻高明少吐气,君亦欢喜失微恙。

年来鬼祟覆三豪,词林根柢颇摇荡。

天生大材竟何用?只与千古拜图像!

张侯文章殊不病,历险心胆元自壮。

汀洲鸿雁未安集,风雪牖户当塞向。

有人出手办兹事,政可隐几穷诸妄。

经行东坡眠食地,拂拭宝墨生楚怆!

水清石见君所知,此是吾家秘密藏。

武昌赤壁吊周郎,寒溪西山寻漫浪——周郎:即三国时东吴大都督周瑜,他曾于赤壁率孙刘联军大破曹操,但黄州赤壁并非破曹之处。寒溪:为西山中溪水的名称。西山:又称樊山,为游览之地。漫浪:指元结。李肇《国史补》记载,唐代元结“或称浪士,……酒徒呼为漫叟。及为官,呼为漫郎。”元结曾避乱于樊山,常与好友游于樊山之间。这两句是说:我曾到武昌赤壁登临怀古,凭吊雄姿英发的周郎;我也曾跋西山涉寒溪去寻找唐代元结的足迹。

忽闻天上故人来,呼舡凌江不待饷——天上故人来:指老朋友从天而降。呼舡:呼叫船只。凌江:渡江。不待饷:片刻也不能耽误。饷:通“晌”。这两句是说:我忽然听说老朋友到来,好似从天而降一般,心中十分高兴,急忙呼叫船只,渡江来与他相见,片刻也不能耽误。

我瞻高明少吐气,君亦欢喜失微恙——高明:指文潜,高尚明智。对人的尊称。少:即稍。吐气:吐出胸中郁积之气。微恙:小病。这两句是说:我见到他的到来,终于可以把那郁积于胸中的闷气稍稍吐出;当然他见到我也十分欢喜,即使有点小病,也因高兴而不觉得有什么了。此二句表明老朋友相见后彼此高兴的情景。

年来鬼祟覆三豪,词林根柢颇摇荡——鬼祟:即由鬼神引起的灾祸。覆:覆灭,这里指致使死亡。三豪:指苏轼、秦观与陈师道。任渊注中认为指苏轼、秦观及范祖禹。词林根柢:指文坛上的顶梁之人。杜甫《八哀诗》:“忆昔李公存,词林有根柢。”这两句是说:近年来鬼神致祸,三位才俊文豪相继离世,文坛因失去此三人而损失巨大,故而显得颇为动荡。

天生大材竟何用?只与千古拜图像——天生大材:杜甫《古柏行》中有“古来材大难为用”之句。李白《将进酒》有“天生我材必有用”之句,此反用其意。与:让。这两句是说:上天降下苏轼等英才于世间,但生前却不能施展抱负,得不到重用,只能于身后让后世之人膜拜其画像了。

张侯文章殊不病,历险心胆元自壮——张侯:指张文潜。元:依然。这两句是说:你身体虽然偶染微恙,但文章却写得没有一点衰飒之气,在经历了朝廷上的艰险之后,心气胆量依然壮烈。

汀洲鸿雁未安集,风雪牖户当塞向——汀洲鸿雁:代指人民。《诗经·小雅·鸿雁》:“鸿雁于飞,集于中泽。之子于垣,百诸皆作。虽则劬劳,其究安宅。”未安集:没有安居。塞向:语出《诗经·豳风·七月》:“寒向墐户。”向,向北的窗户。这两句是说:时至严冬,风雪将至,百姓却未能安居,我们理应为他们绸缪。

有人出手办兹事,政可隐几穷诸妄——出手:动手。《传灯录》:“与和尚共出只手。”隐几:凭几。《庄子》:“隐几而卧。”穷诸妄:清除心中各种妄念。《圆觉经》下:“居一切时,不起妄念。”穷,使穷尽。这两句是说:这些朝廷的政事大概已经有人着手去办理了,你我不须挂念,只须隐几而卧,潜心学道,根绝妄念。

经行东坡眠食地,拂拭宝墨生楚怆——经行:佛家一种修行方式,为修行而在某地往返行走。此处借用佛家语。眠食地:泛指苏轼在黄州时的故居。宝墨:珍贵的墨迹。楚怆:凄楚悲怆。这两句是说:我们漫游于东坡当年在黄州生活过的地方,拂拭他所遗留下的墨迹,不禁心生凄怆。

水清石见君所知,此是吾家秘密藏——水清石见:乐府《艳歌行》:“水清石自见。”秘密藏:为佛教语。《圆觉经》:“大悲世尊,广为菩萨开秘密藏,令诸大众深悟轮回。”这两句是说:水清自然石见,这自然是你知道的,这正是我们的“秘密藏”。

这首诗共二十句,全诗可分为三个部分,前四句为第一部分,紧接十二句为第二部分,馀四句为第三部分。

第一部分前两句,写了自己在武昌的游览,他“赤壁吊周郎”,“西山寻漫浪”,在吊周郎之时,也是对苏轼的追念。随后二句即表明故人到来时的惊喜之情。“忽闻”写出乍闻时的惊喜,“天上故人来”更有一种从天而降的感觉,随后便迫不急待地呼船渡江,与故人相见。寥寥四句,便叙述了自己的行踪以及和朋友相见时的欣喜与急切。

第二部分写了他们相见之后的情形,两人相见,彼此欢喜,互相交谈之中便忆及往日的师友,他们的辞世与新党的迫害密不可分,随后一句“天生大材竟何用?只与千古拜图像”,作者的悲愤与沉痛溢于其中。接着诗人因往日的师友联系到张耒,他虽历艰险,但心胆依然壮烈。随后四句从对过去的回顾转入对现实的慨叹,其中有对百姓的关切,也有对朝廷的不满。第三部分为最后四句,通过对苏轼故居的重游,与开首第一句相照应,首尾呼应,构为一体,在对过去的怀念与今日的慨叹之中表明心迹,“水清石见君所知,此是吾家秘密藏”,申明自己与文潜的清白无辜。此外,这首诗借用禅语,但却不露痕迹,也是值得注意的。

次韵高子勉十首(选二)

这组诗是山谷与高子勉唱和诗中的一组,作于宋徽宗崇宁元年(1102)。高子勉:名荷,江陵人,自号还还先生。黄庭坚在《与李端叔书》中说:“比得荆州一诗人高荷,极有篆力。使之凌厉中州,恐不减晁、张,恨公不识耳!”这里选组诗中的两首。

岘南羁旅井,灞上猎归亭。日绕分鱼市,风回落雁汀。

笔由诗客把,笛为故人听。但恐苏耽鹤,归时或姓丁。

岘南羁旅井,灞上猎归亭——“岘南”句:汉末的著名文学家王粲,因为看到长安大乱,就到荆州依附刘表,他曾在岘山建了自己的宅子,宅房有井。“灞上”句:据《史记·李将军列传》记载,李广罢官闲居蓝田,有一次出外打猎,回来时天已经晚了,被灞陵尉呵止,不让入城,直至第二天。这两句是说:我像那王粲一样虽是闲居,但却远离家乡,也像那在灞上被呵止的李广,不被重用。此二句写自己的羁旅情绪。

日绕分鱼市,风回落雁汀——汀:汀洲,即水中的陆地。这两句是说:看那太阳照着市场,市场上的人忙忙碌碌在分着从江中打上来的鱼,一阵风过,我注目远望那水中常有大雁停留的汀洲。此二句暗示自己羁旅生活的孤寂。

笔由诗客把,笛为故人听——诗客:指高子勉。故人:指苏轼。“笛为”句:向秀经过好友嵇康故居,因听到有人吹笛,而写了一篇《思旧赋》,用以思念故友嵇康和吕安。这两句是说:我久不作诗,因为你可以相与论诗,故而又重新拿起了笔,写起了诗;因为听到了笛声,使我想起了那已逝的故人。

但恐苏耽鹤,归时或姓丁——苏耽鹤:据《神仙传》记载,苏耽学仙,得道之后,化成一只鹤归来,停在郡城的城楼之上。又据《搜神后记》记载,丁令威学道,成仙之后,化成白鹤栖于城东门上,有一个少年想用弓箭射鹤,鹤飞翔于空中,盘旋而歌,说:“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累累!”此处合用苏耽与丁令威两件事。这两句是说:只恐怕那苏耽化鹤归来之后可能姓丁了。以苏耽归来姓丁,暗指苏轼的逝去。

君不居郎省,还应上谏坡。才高殊未识,岁晚喜无它。

枥马羸难出,邻鸡冻不歌。寒炉馀几火?灰里拨阴何。

君不居郎省,还应上谏坡——郎省:即郎署,尚书郎在尚书省里处理事务,故称郎省。谏坡:即谏官。唐代的人称谏议为大坡,故而称谏坡。这两句是说:你如果不在郎省做官,那也应该出任谏官。此二句赞高子勉有才,非“郎省”、“谏坡”莫属。

才高殊未识,岁晚喜无它——无它(tuō):没有祸患。这两句是说:你才华很高但却没有遇到识材的人,可喜的是你虽年迈但却没有什么祸患。

枥马羸难出,邻鸡冻不歌——枥:槽枥。羸:瘦弱。难出:难以出去奔跑,喻难以为官。冻:怕冷。不歌:不去打鸣。这两句是说:槽枥之间的马难以出去奔跑是因为它太瘦弱了;那公鸡不去打鸣是因为怕早起太冷。此二句反衬高子勉的高才不遇。

寒炉馀几火?灰里拨阴何——阴、何:指南北朝时期的著名诗人阴铿与何逊。这两句是说:你的生活清贫,冬日炉中没有多少馀灰,但你却坐在炉边,拨着炉灰构思着新的诗篇,那些有如阴铿、何逊所作的不朽诗篇,将在你拨灰的同时产生。

这里从《次韵高子勉十首》当中选出的两首诗歌,分别写了山谷自己的情况,以及对高子勉的推许,诗中多用曲笔,诗虽短小,但结构新巧,用语独到。

第一首是山谷的自述,作者在首二句即用两个典故表明了自己羁旅的孤寂与苦闷。随后二句“日绕分鱼市,风回落雁汀”转入了写景,但所写景物中“鱼市”的忙碌,“落雁汀”的悲风,分明透露出作者自己的孤独。“笔由诗客把”写自己久不作诗,但因为高子勉的缘故,又重新拿笔作诗,下句“笛为故人听”转入对好友苏轼的怀念之中。最后两句合两个故事为一,暗示老友苏轼的逝去,“恐”、“或”两个字十分形象地写出了作者不愿相信此事为真的心理。

第二首诗是对高子勉的推许。高子勉的才能如“不居郎省”,也“应上谏坡”,但事实却是“才高殊未识”。随后两句“枥马羸难出,邻鸡冻不歌”以槽枥之间的马因为瘦弱而不能出去奔跑,公鸡因为怕冷而不打鸣,反映高子勉才高而不遇。最后两句先写了高子勉生活的清贫,但尽管如此,他依旧坐在火即将熄灭的炉前,拨着那炉灰构思着优美的诗篇。全诗构思奇妙,曲笔致意。

武昌松风阁

此诗为山谷晚年的作品,是他的名篇之一。写于崇宁元年(1102)九月途经鄂州时。本诗主体部分描写松风阁的夜景。武昌:指鄂州武昌县(今湖北鄂州市),非今日湖北武汉市的武昌。松风阁:在武昌西山九曲岭上西山寺中,为黄庭坚所命名。

依山筑阁见平川,夜阑箕斗插屋椽,

我来名之意适然。老松魁梧数百年,

斧斤所赦今参天,风鸣娲皇五十弦,

洗耳不须菩萨泉。

嘉二三子甚好贤,力贫买酒醉此筵。

夜雨鸣廊到晓悬,相看不归卧僧。

泉枯石燥复潺,山川光辉为我妍。

野僧早饥不能,晓见寒溪有炊烟。

东坡道人已沉泉,张侯何时到眼前?

钓台惊涛可昼眠,怡亭看篆蛟龙缠。

安得此身脱拘挛,舟载诸友长周旋。

依山筑阁见平川,夜阑箕斗插屋椽,我来名之意适然——夜阑:夜将尽的时候。箕斗:即二十八宿中的箕宿与斗宿。这三句是说:此阁依山而建,站在上面向远外看去一马平川,夜阑时分,月已西沉,箕宿和斗宿也已经斜斜地在屋子上方,我来为此阁命名真是感到十分适然愉悦。

老松魁梧数百年,斧斤所赦今参天,风鸣娲皇五十弦,洗耳不须菩萨泉——娲皇:指女娲。五十弦:指瑟。此处指松涛声。洗耳:据载尧让天下给许由,许由以为玷污了他的耳朵,就跑到颍水去洗耳。菩萨泉:在西山寺岩间。这四句是说:阁子周围斧斤赦馀的老松都长得十分的高大魁梧,有数百年之久,高可参天,一阵风吹过,那阵阵松涛就好像女娲的瑟声,涤荡了人们心中的烦躁,洗去了尘俗,若真要清洗耳朵,也根本不必去用菩萨泉。

嘉二三子甚好贤,力贫买酒醉此筵——二三子:诸位,你们几位。这两句是说:真的要称赞你们几位的好客,虽然都很穷困,但仍然买酒,能让我们开怀畅饮,醉倒其间。

夜雨鸣廊到晓悬,相看不归卧僧——僧:僧舍。这两句是说:夜晚雨水冲打着房廊上的瓦,一片声响,直到早晨,那檐间的滴水依然不断,我们宿于僧舍,相看难眠。

泉枯石燥和潺,山川光辉为我妍——潺:水流淌的样子。这两句是说:夜雨滋润万物,那山中干涸的泉眼,重新流淌,水声潺潺,山川也顿增光彩,似乎在为我展现风姿。

野僧早饥不能,晓见寒溪有炊烟——(zhān):指稠一点的粥。《礼记·檀弓》:“粥之食。”后人对此的注释是:“厚曰,稀曰粥。”因此稠一点的粥叫。寒溪:在西山下面,因为它的溪水在夏天的时候也很冷,好像在冒寒气,因此称之为寒溪。这两句是说:僧人们早已经饥饿,但却吃不到稠一点的粥饭,早上起来就见山下寒溪边炊烟袅袅。

东坡道人已沉泉,张侯何时到眼前——东坡道人:指苏轼,号东坡居士。沉泉:指逝世。张侯:指张耒。张耒为苏门弟子,苏轼去世,张为其举哀行服,由知颍州贬为房州别驾,黄州安置。此地与黄州中隔长江。这两句是说:东坡先生已经去世,沉埋九泉之下,张耒不知何时也被贬黄州,近在我的眼前。

钓台惊涛可昼眠,怡亭看篆蛟龙缠——钓台:《水经注·江水三》:“(武昌)北背大江,江上有钓台,(孙)权常极饮其上”。怡亭:欧阳修《集古录跋尾》:“怡亭在武昌江水中小岛上,武昌人谓其地为吴王散花滩。亭,裴造,李阳冰名而篆之,裴虬铭,李莒八分书,刻于岛石。”蛟龙缠:指篆书的盘屈之状。这两句是说:钓台虽在江中,四周惊涛拍岸,但就是在白天也依然可以入眠;漫步怡亭,定会心中畅然,看那篆书字体优美,盘旋曲折。此二句写山谷对自由生活的向往。

安得此身脱拘挛,舟载诸友长周旋——拘挛:束缚。周旋:指朋友之间互相来往。这两句是说:我怎样才能摆脱官场中的束缚,自由自在地与朋友们泛舟江湖长相往来呢?

这首七古是山谷的名作。首三句即点明时间、地点,随后主要描写了松风阁的夜景。首先写的是“松风”,那魁梧的老松,曾遭斧斤所赦,如今已是参天。风过之后,松涛阵阵,就好似阵阵瑟声,涤荡人们那烦躁的心。随后写“夜雨”,夜雨一直下到拂晓,山中万物均受到滋润,这是实写,同时又是作者自己的写照,“泉枯石燥复潺湲,山川光辉为我妍”,在作者的心中、眼中都是一种万物被滋润的感觉与景象。“松风夜雨”这种氛围在寒溪的袅袅炊烟中结束,作者想到了东坡的逝世,张耒的被贬,好友的遭遇自然会联系到自己,“钓台惊涛可昼眠,怡亭看篆蛟龙缠”,便写到了对自由生活的向往,但“安得”二字,分明是对前途未卜的疑虑。

这首诗意境宏阔,笔势自然老健,达到了“平淡如山高水涤”的境界。

新喻道中寄元明用“觞”字韵

此诗作于崇宁元年(1102),此年四月,山谷到萍乡看望其兄黄大临,十五日离去,此诗就是他至新喻写寄元明的作品。新喻:今江西新余。元明:山谷长兄黄大临,字元明。

中年畏病不举酒,孤负东来数百觞。

唤客煎茶山店远,看人获稻午风凉。

但知家里俱无恙,不用书来细作行。

一百八盘携手上,至今犹梦绕羊肠。

中年畏病不举酒,孤负东来数百觞——孤负:辜负。东来:山谷于崇宁元年正月发荆州,四月至萍乡看望长兄黄大临,大临时任萍乡令。数百觞:指兄弟相聚时的饮酒,数百非确指。这两句是说:我已届中年,因有病在身而不能饮酒,这真有点辜负我此次东行探望兄长你,你我不能举杯畅饮。

唤客煎茶山店远,看人获稻午风凉——这两句是说:我在道中见到那远远的山中小店,召唤客人,为之煎茶;也见到农民们收获稻谷,虽是中午时分,但也心生凉意。此二句写山谷道中见闻及感受。

但知家里俱无恙,不用书来细作行——无恙:没有什么事情,平安,根据《史记》所载,上古的时候,人们草居露宿,而恙则是一种虫子,善于食人心,人们都以之为患,相互见面就互祝“无恙”。“不用”句:杜甫《别常徵君》:“各逐萍流转,来书细作行。”这两句是说:家中一切都平安,没有什么重大事情,来信略作问候即可,不用详细道来。

一百八盘携手上,至今犹梦绕羊肠——一百八盘:指巫山盘旋曲折的山路。绍圣二年山谷被贬黔州,其兄黄大临亲送至贬所,经过巫山,有“一百八盘”之地。山谷《书萍乡县厅壁》:“初元明自陈留出尉氏、许昌,渡汉沔,略江陵,上夔峡,过一百八盘,涉四十八渡,送余安置于摩围山下。”绕羊肠:指行进在崎岖回旋有如羊肠的山路上。这两句是说:想那时你我携手共过一百八盘,那崎岖盘旋有如羊肠的山路至今还时时出现在梦中。

这首诗是山谷与其兄元明的唱和之作,他们之间有多首“觞”字韵的诗,此为其中一首。此诗主要是对往事的追忆。首联即写自己探兄离开,但心中总觉似乎有所愧疚,原来是因为“中年畏病不举酒,孤负东来数百觞”。接着两句写诗人在途中的见闻,是那样的亲切,所见之物无非“山店”、“获稻”,但平实的生活却最见真情。颈联是对其兄长的叮咛,因为“家里俱无恙”,故而“不用书来细作行”,只须略作问候即可,这种叮咛显得很舒心。尾联“一百八盘携手上,至今犹梦绕羊肠”,山谷曾被贬黔州,其兄亲自送他到贬所,兄弟携手过一百八盘,艰难险阻犹如噩梦,此联便是对此种虽已过去的生活的展现,可谓心有馀悸。整体来看,此诗以平淡的语言抒写同胞手足之情,有如家常。钱钟书先生说:“这首是黄庭坚的比较朴质轻快的诗,后来曾几等就每每学黄庭坚这一体。”(见《宋诗选注》)

题胡逸老致虚庵

此诗作于崇宁元年(1102),诗借题咏书斋标举理想的人格境界。胡逸老:事迹不详。致虚庵:书斋名。

藏书万卷可教子,遗金满常作灾。

能与贫人共年,必有明月生蚌胎。

山随宴坐画图出,水作夜窗风雨来。

观水观山皆得妙,更将何物污灵台。

藏书万卷可教子,遗金满常作灾——“藏书”二句:《汉书·韦元成传》:韦贤与其子韦元成皆位至丞相,邹鲁之地的谚语说:“遗子黄金满,不如一经。”《老子》:“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yínɡ):箱笼之类的竹器。这两句是说:家中有万卷藏书,就可用来教子成材;给子孙后代留下大笔的财物,却常常招致灾祸。

能与贫人共年穀,必有明月生蚌胎——“能与”句:《后汉书·梁商传》:“每有饥馑,辄载粗穀于城门,赈与贫馁,不宣己惠。”“必有”句:《三国志·荀彧传》裴松之注中引孔融与韦端书,赞扬其二子有才德:“不意双珠,近出老蚌,甚珍贵之。”明月:指珍珠,此处用来比喻子孙有才德。这两句是说:如果家中富足,且有仁义之举,能赈济穷苦之人,必能得到好的子孙,就如同珍珠生于老蚌。

山随宴坐画图出,水作夜窗风雨来——宴坐:安坐,佛家一种修行方式。这两句是说:安坐静观山水,山犹如画图一样展现在眼前,那水就像夜晚窗外的雨水随风而来。

观水观山皆得妙,更将何物污灵台——“观水”句:《孔子家语·三恕》:“孔子观于东流之水。子贡问曰:‘君子所见大水必观焉,何也?’孔子曰:‘以其不息,且遍与诸生而不为也。夫水似乎德’。”又有“知者乐水,仁者乐山”(见《论语·雍也》)之说。灵台:指心。禅宗六祖慧能有偈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此处即化用其意。这两句是说:观山观水都会从中体会到其妙处,从而达到心灵的净化。

此首诗开句即以“藏书万卷可教子,遗金满常作灾”的警世之语写出,说明家有万卷藏书,就可用其来教子成材;给儿子留下大笔财产,却常常招致灾祸。随后二句“能与贫人共年穀,必有明月生蚌胎”,是说要乐善好施,家中富足,且有仁义之举,能周济穷苦之人,那样必有好报,会有好的子孙。从前四句我们即可看到这是诗人在称赞胡逸老善于教子,为富仁义。后四句是写通过山水的感悟而达到心灵的澄明,这是胡逸老观山观水之后达到的一种境界。因此从整首诗中可以看出,诗人所标举的理想的人格境界是儒、释、道三家思想的融合,既有儒家的仁义,又有道家的虚静,还有佛家清净本心的追求。

鄂州南楼书事(选一)

山谷于崇宁元年(1102)寓居鄂州后即登斯楼,翌年六月再登,写下了四首绝句,此即其一。鄂州:今武汉武昌城。南楼:在武昌蛇山顶。东晋征西将军庾亮镇守武昌(今湖北鄂州)时曾登城南楼览赏风光,后于鄂州复建一南楼纪念庾亮。

四顾山光接水光,凭栏十里芰荷香。

清风明月无人管,并作南楼一味凉。

四顾山光接水光,凭栏十里芰荷香——芰荷:出水的荷。这两句是说:登临南楼,四顾而望,四周均是山光水色;凭栏远眺,楼外有十里荷塘,幽香随风而至,令人流连忘返。

清风明月无人管,并作南楼一味凉——清风明月:苏轼《前赤壁赋》:“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这两句是说:南楼之上,清风无处不在,明月无处不照,好像没有人管一样,这澄明之景,都化作了清凉爽心的感觉。

诗咏南楼景色。首二句刻画出一个优美的环境。南楼邻长江,接东湖,四围水光山色,风景极佳,楼外十里荷塘,盛夏时风送幽香,令人流连忘返。后二句写南楼夜色。南楼地势较高,四临旷野,清风无处不在,明月无处不照,它们似乎“无人管”,造物主对南楼分外优厚。这些澄明的景色,都化作了清凉之境,给人以清凉爽心之感。物我两忘,逍遥自适。此诗韵致高华,风神摇曳,类似于盛唐李白、王昌龄的风味,表现了山谷绝句“清空平易”、飘逸流丽的特色。

寄贺方回

此诗作于崇宁二年(1103),时山谷在鄂州。其为怀念友人之作。贺方回:贺铸,字方回,著名诗人。

少游醉卧古藤下,谁与愁眉唱一杯。

解道江南断肠句,至今唯有贺方回。

少游醉卧古藤下,谁与愁眉唱一杯——少游:秦观的字,见前《病起荆江亭即事》注。少游于元符三年死于藤州。据惠洪《冷斋夜话》:“少游既谪归,常于梦中作《好事近》,有云:‘醉卧古藤花下,杳不知南北。’果至藤州,方醉起,以玉盂汲泉,笑逝而化。”少游词多伤春之作,每令歌女“弹泪唱新词”。与:为,替。唱一杯:晏殊《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这两句是说:少游已然长逝,如今有谁能敛愁眉,在樽前更唱一曲呢?

解道江南断肠句,至今唯有贺方回——江南断肠句:贺铸《青玉案》下阕:“碧云冉冉衡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飞絮,梅子黄时雨。”贺方回因此被人称作“贺梅子”。这两句是说:那令人肠断的歌咏江南风物的诗句,到如今仍惟有贺铸的名句在传唱。

此诗尺幅万里,抒怀人思友之意。首句化用少游词,切合其视死如归的坦荡襟怀。次句言无人能唱其词,为下文作铺垫。第三四句转折,说只有贺方回这样的人才有资格作出与少游相媲美的词来。前二句怀逝者,后二句赞生者,不胜存殁之感。“至今唯有”四字,语淡情深,对旧友的痛悼,对新知的推重,都包括在里面了。

十二月十九日夜中发鄂渚,晓泊汉阳,

亲旧携酒追送,聊为短句

徽宗建中靖国二年(1102),山谷在做了九天的太平州知州之后被罢官,九月搬至鄂州寓居,第二年(1103),因在荆州时所作《承天院塔记》中的只言片语,山谷被诬以“幸灾谤国”的罪名,远贬宜州(治所在今广西宜山),并限即刻起程。十二月十九日夜,诗人乘船赴贬所,写下了这首诗。短句:古代七言诗人们习惯称为长句,五言诗歌称为短句。

接淅报官府,敢违王事程?宵征江夏县,睡起汉阳城。

邻里烦追送,杯盘写浊清。祗应瘴乡老,难答故人情!

接淅报官府,敢违王事程——接淅:来不及将生米煮熟。淅,指淘过的米。《孟子·万章下》:“孔子之去齐,接淅而行。”此处指官命的急迫。王事:王命。程:行程。这两句是说:贬谪的命令急如火烧,连将生米煮熟的时间也没有;王命不敢违,哪敢有片刻的耽误。

宵征江夏县,睡起汉阳城——宵征:连夜出发。《诗经·召南·小星》:“肃肃宵征,夙夜在公。”江夏县:即鄂州的治所武昌。睡起:指天亮之后睡起。汉阳城:即指武昌对岸的汉阳。这两句是说:我连夜便从江夏县出发,等到天亮睡起的时候,已经到了对岸的汉阳城了。此二句写舟行急速。

邻里烦追送,杯盘写浊清——浊清:为偏义词,指清。这两句是说:我行程匆忙,邻里朋友事先都不知道,他们仓促之间一直追到汉阳为我送行,那一杯杯饯行的充满清香的好酒,其中包含了多少深厚情谊啊!此二句写朋友、邻里赶来饯行的情景。

祗应瘴乡老,难答故人情——祗应:服侍。宋·吴自牧《梦粱录》卷十六:“有一等下贱妓女,不呼自来,筵前祗应,临时以些少钱会赠之,名‘打酒座’,亦名‘札客’。”此处指与远谪之地的人相伴。瘴乡:即瘴疠之地,古时南方的荒远之地,树林茂密,林中有湿气,人们称为瘴气,故称那些地方为瘴乡。山谷的贬所宜州当时为瘴疠之地。这两句是说:从此我便要在那瘴疠之地,与当地的人们相伴,所遗憾的是老朋友们的深情厚谊永远都无法报答了。

山谷被贬宜州,连夜起程,但亲朋旧友赶到汉阳为其送行,他内心十分感动,因此写下了这首诗,其语言平易,感情真挚。

首二句“接淅报官府,敢违王事程”交代了离开的原因,而且把贬谪命令的急促生动地写了出来,连把生米煮熟的时间也没有。随后二句“宵征江夏县,睡起汉阳城”通过两个时间,两个地点的转换,为我们说明了舟行的急切,诗人连夜从江夏县出发,天亮之后一觉醒来已经到了汉阳城了。第三联写邻里、亲朋前来相送,因为事先不知道他离去,这一“追”字便将众人赶来送行的情景描绘得十分形象,“杯盘写浊清”,那一杯杯饯行酒当中包含着无限的深情。尾联是作者自己的感慨,“祗应瘴乡老,难答故人情”,作者想到自己以后要与贬谪之地的人们为伴,很难见到这些邻里亲朋,故友们的深情厚谊以后难以报答了,作者的遗憾之情含于其中。

书摩崖碑后

崇宁三年(1104)春,山谷以“幸灾谤国”的罪名,被除名羁管宜州。途经永州,观《中兴碑》,作此诗。摩崖碑:在山崖石壁上磨平石面刻上的碑文,这里指《大唐中兴颂》碑。唐元结作,颜真卿书写,记安史之乱后,唐肃宗收拾残局,使唐室“中兴”之事。此碑字体雄奇豪放,笔法苍劲有力,是颜真卿的名作,有很高的书法价值。

春风吹船著浯溪,扶藜上读中兴碑。

平生半世看墨本,摩挲石刻鬓成丝。

明皇不作包桑计,颠倒四海由禄儿。

九庙不守乘舆西,万官已作乌择栖。

抚军监国太子事,何乃趣取大物为?

事有至难天幸尔,上皇局还京师。

内间张后色可否,外间李父颐指挥。

南内凄凉几苟活,高将军去事尤危。

臣结舂陵二三策,臣甫杜鹃再拜诗。

安知忠臣痛至骨,世上但赏琼琚词。

同来野僧六七辈,亦有文士相追随。

断崖苔藓对立久,雨为洗前朝悲。

春风吹船著浯溪,扶藜上读中兴碑——浯(wú)溪:在湖南祁阳县城西南,湘江西岸。扶藜:拄着藜杖。这两句是说:我乘小船在春风吹拂中到达浯溪之畔,拄着藜杖上岸去赏读《大唐中兴碑》上的文字。

平生半世看墨本,摩挲石刻鬓成丝——墨本:从原碑上磨拓下来的帖子。摩挲:抚摸。这两句是说:我一生中经常研读从碑石上磨拓下来的帖子,抚摸着《大唐中兴碑》,想想我现在已经是鬓发苍苍。

明皇不作包桑计,颠倒四海由禄儿——明皇:唐玄宗李隆宗回京后,初住南内兴庆宫,李辅国怕他复辟,把他迁到西内软禁起来。高将军:高力士,玄宗宠信的宦官,曾任骠骑大将军,随玄宗回长安后,被李辅国诬陷,流放到巫州(今四川巫山)。这两句是说:玄宗在宫内,凄凉地苟且偷生;到高力士被流放以后,事势就更加危急了。

臣结舂陵二三策,臣甫杜鹃再拜诗——臣结:指元结。舂陵:今湖南宁远。元结于代宗广德元年(763)任道州刺史。舂陵在道州境内。元结在道州时曾写过《道州谢上表》、《再谢上表》等“二三策”,叙述他在任所见到的农民的惨状,并提出解决之道。臣甫:指杜甫。杜鹃再拜诗:杜甫曾作《杜鹃行》:“君不见昔日蜀天子,化为杜鹃似老鸦。”“虽同君臣有旧体,骨肉满眼身羁孤。”《杜鹃诗》:“我见常再拜,言是古帝魂。”两诗均系寓言体,对唐玄宗失位表示哀伤。这两句是说:观看《中兴碑》不禁使人想起元结在道州时所上的表策,想起杜甫那哀伤的杜鹃诗。

安知忠臣痛至骨,世上但赏琼琚词——琼琚:美玉,喻元结、杜甫文辞之美。这两句是说:谁了解忠臣们的入骨悲痛?世人光是去欣赏他们优美的文辞。

同来野僧六七辈,亦有文士相追随——野僧:指同游的和尚伯新、道尊等。文士:指同游的进士陶豫、李格等。这两句是说:与我一同来欣赏《中兴碑》的同游的僧人有六七人,当然也有许多文士相随而来。

断崖苔藓对立久,雨为洗前朝悲——(dōnɡ)雨:暴雨。前朝悲:微露做诗本意。前朝覆辙,正可谓后朝之鉴。这两句是说:我们在布满苔藓的断崖之间对着《中兴碑》伫立许久,希望暴雨可以洗却前朝的悲情。

诗人读《中兴碑》,评论玄宗、肃宗两朝政事,对皇帝的愚蠢、昏聩作出深刻的批判。崇宁年间,朝廷重用蔡京等奸人,民怨沸腾,国事日非,山谷对政局感到不安和焦虑,又不能直接说出来,所以借古讽今,劝诫宋王朝统治者不要重蹈唐玄宗的覆辙。此诗风格苍老遒健,在艺术上已臻“豪华落尽见真纯”的极境。题《浯溪碑》涉及对唐代玄宗、肃宗千秋功罪的评论,写大题目,有大议论,所以此诗也是一篇史论,酷似司马迁的笔法。故宋曾季狸《艇斋诗话》谓:“山谷浯溪诗,有史法,古今诗人不至此也。”胡仔《苕溪渔隐丛话》亦云:“杰句伟论,殆为绝唱,后来难复措辞矣。”全诗一韵到底,既一气直下,又有抑扬顿挫之致,声调激昂,议论纵横恣肆,是山谷惨淡经营之作,为山谷晚年的重要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