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不该万不该,那天我不该去宁一海家。
千不该万不该,那天我不该带红玫瑰去。
我去南方开笔会回来,正是小城飞花的日子。回来后听说文友宁一海病倒了。
我与一海兄是脚碰脚的朋友。他写诗,我写小说,算是同道。
一海兄天生的诗人气质,他妻更是海派。
我决定去看望他。空着两只手去不像。我刚从南方回来,理应带些南方特产。但一海兄的脾性我知道。若带糕点水果,他会一字讥之:土!若带香烟老酒,他一字评之:俗!
或许是受了些南方新潮文化的熏陶吧,我去花店买了一束鲜花,这该不土不俗吧。真奇怪,那天只卖红玫瑰。蓝梦花屋的那位小姐还朝我一笑,那一笑近乎神秘。
晚饭后,我手持红玫瑰叩响了一海兄家的门。
开门的是一海兄妻子蓝清芬。她那天的打扮清丽脱俗,那种成熟美,别有韵致。彼此很熟,自然不必客套。蓝清芬甚为惊讶地说:“没想到你会送花来。”
我一时心血来潮,学一海兄很诗人的样子行了个英国绅士礼把红玫瑰举到蓝清芬面前,我还故作潇洒地说:“怎么样,够浪漫吧?”
蓝清芬好像很意外,接过了我的花,情不自禁闻了闻。那会,她脸色绯红,像红玫瑰一样,楚楚动人。
我不是柳下惠坐怀不乱的角色,但向来严肃有余。可能来的路上我潜意识里就有让一海轻松一下的思想,故而那天我一反平时的严肃相。
蓝清芬见我如此,很感慨地说:“没想到你比诗人还诗人。”
是吗是吗,人家叫我老夫子的,看来得平反昭雪,我好开心。
“一海兄贵体无恙吧?”我的关切文绉绉的。
蓝清芬瞥我一眼说:“他出差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明知故问。你们男人啊——”
这“啊”字的内涵太丰富了。不过上天作证,一海兄出差我真的不知道。
这么说一海兄贵体康复了。看来我这束红玫瑰是正月十五贴对子——晚啦!不过,无妨。给蓝清芬留一份芳馨,不也很友情吗?
“红玫瑰送你了,喜欢吗?”我说。
“一海不在家,你——”蓝清芬欲言又止。
这时,我才真正察觉到蓝清芬神情有些慌乱,那神态与平素有些异样。是我唐突了她?抑或她……
我慌慌起身,匆匆告辞。蓝清芬怔在那儿。
街市上,但见夜色如水,霓虹灯如梦如幻,那拐角处的黑天鹅酒吧门口,一块广告牌上醒目地写着:“黑天鹅提醒您,今天是情人节!”
喔哟,今天是二月十四日,西方的情人节。如今西风东渐,中国人也洋起来了。
我想起了那束红玫瑰,想到了蓝清芬那尴尬的表情——天哪,她一定是误会我了。
要是宁海兄知道了,不知他会怎样想?至今,我再没去过一海家。去了,怎么讲呢,讲得清吗?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