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澜川也相信叶兆琪的话,但他还是不想把苏绣扯进来,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找别人,不管花多少钱都可以。”
叶兆琪点点头,“好,我现在就去。”
短短的一夜,于陆澜川来说却格外漫长。
天马上就要亮了,他依旧毫无睡意,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点了支烟,不知道站了有多久,直到烟蹄烫到了手指。
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有几缕金黄色开始渐渐展露出来,原来他的书房还可以看到日出,而他竟从未发现过。他捻了捻眉心,先去看了眼子西,她侧躺着睡得很不踏实,他一进去就马上睁开了眼睛。
那双平时毫无忧愁的眼底泛着泪光,声音也小的不可思议,“哥,我怕。”
陆澜川坐在床边,拍了拍她的被子,“没事,有我在。”
子西瞪着眼看他,慢慢从被子里探出手,用力握住他宽大的手掌,然后说:“从小到大,你说没事就一定会没事。”
陆澜川迎着她的视线,那一刻却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这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容许她出事的,这是他妹妹,他没有理由放弃她,他曾在父母的墓碑前发过誓会保护好她。
苏绣也睡得极不安稳,陆澜川发现她额头上全是汗,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热的缘故,可一看空调的温度已经开的很低。他只得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胳膊睡得安稳些。
“几点了?”苏绣似梦似醒地问他。
陆澜川看了眼时间,“七点。”
她像是很疲惫,浓密的睫毛微微煽动着,却怎么都睁不开眼似的,陆澜川将她抱紧了些,然后将下巴搁在她发顶。这样迷迷糊糊地嗅着她的气息,他像是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直到一阵门铃声响起,这才猛地惊醒过来。
苏绣也瞪大眼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依稀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切就在这样毫无防备的早晨发生了变化,陆澜川还来不及准备什么,警察已经找上了门……
警察的办事效率比他想象的还要高,肇事逃逸必须要拘留,但他不能让子西进去,一旦进去就什么都完了。面前的交警还在公式化地说着些什么,可陆澜川的脑子全乱了,那一刻哪还有什么冷静思考的能力,一边是苏绣,一边是子西。
一个是世上唯一的亲人,一个是未婚妻,该如何抉择很清楚不是吗?
可为什么喉咙像是被卡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手指也僵硬的完全动弹不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终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没有深想就将苏绣往前推了下,“昨晚是我女朋友开的车,我今天正打算陪她一起去自首。”
这话说出口的刹那,他感觉到苏绣全身倏地绷紧了,然后她徐徐地转过头来,双眼直直地盯着他看。
前一秒还和她交颈而眠的人,此刻却云淡风轻地将她推进了地狱,哪怕看不到,陆澜川也能想象得到她眼里的震惊和失望。
陆澜川不敢和她对视,一秒都不敢,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总是藏着脉脉温情,他害怕看到别的情绪。
他抱着侥幸的心理想,没事的,不会有事,不管花多少钱他都能把苏绣救出来的。就像叶兆琪说的,这世界没人喜欢和钱作对,所以一定能和解,一定能说服对方不会起诉他们,所以苏绣也不会坐牢。
他用力握住她的肩膀,那一刻才发现她一直在发抖,而她的肩膀那么瘦,瘦的他捏上去全是骨头,铬得他掌心发痛,连胸口也在隐隐作痛。
他还是强迫自己镇定,在她耳边低声说:“苏绣,千万别乱说话,如果子西有事,苏绫和你父亲也不会好过。”
苏绣猛地回过头来,猝不及防地,两人的目光狠狠撞到了一起。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样讶异、那样地不可思议,那种受伤又隐痛的眼神让陆澜川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知道自己做了件糟糕的事,在这一刻,将她推出去的时候,有些东西就已经彻底改变了。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他没想到,原来竟是那么疼。仿佛胸口那里少了一块最重要的东西一样。
苏绣被带走后,他第一时间就去找了那个受害者的家属,那个年轻男人果然比他想的还要难缠,死活不肯接受和解。
他挥拳将陆澜川揍了好几下,陆澜川的喉间泛起一阵腥甜,嘴角也破了皮,可他似乎也不觉得疼。不知道是早些年打架习惯了,还是痛觉忽然间变麻木了?
他一直告诉自己必须忍耐,能不能和解关乎着苏绣的将来,再羞辱难堪都得忍耐。
那个年轻男人却告诉他:“我老婆今年才二十六岁,她可能就要一直这样躺着了,你以为有钱就能买下一切是吧?我告诉你,我们还没出生的孩子没了,没了!谁稀罕你的臭钱,我就要起诉你们,让你女朋友坐牢,让你也尝尝见不到爱人的滋味!”
纵然知晓这或许是他的一时气话,但陆澜川还是怔住了。
他心里开始有了一丝丝慌乱,假如、假如面前的人真的说不动,最后依然坚持要起诉……他要怎么办?苏绣又要怎么办?那时候他才隐隐地发现事情有些超出自己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