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该知道的……”林小烛捧脸欲哭无泪，“天底下哪有那么好做的生意，我怎么就觉得自己开了店就一定可以大赚一笔财源广进呢？难道是被萧痕东传染了，脑子也变木了？？”
萧府内的萧痕东：“阿嚏！”
林小烛一个人坐在柜台后茫然无措，心里的悲伤如滔滔江水，眼见着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而林小烛今天一整天几乎都没吃东西，她怕自己一走动就会错过生意。结果当然——是她自作多情。
林小烛起身，打算先把店给关了去吃点东西，结果这时，一个穿着颇为朴素，发型也有点凌乱的女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哎，您要点什么？”林小烛挤出一个笑容，热络地道。
那人看了店里一圈，把目光落在香膏上，道：“我看看那个可以吗？”
林小烛赶紧拿了起来：“当然可以。”
那人看起来十分专业地嗅了嗅，然后放下香膏，看向林小烛：“请问，您是老板娘吗？”
老板娘？
这个称呼倒是让人心里颇为畅快，虽然目前看来她应该是个十分失败的老板娘。
林小烛点头：“是啊。”
那女子小心道：“老板娘，你们还招人吗？”
林小烛：“……”
闹了半天原来是想来店里找事情做的。
林小烛哭笑不得，道：“不好意思，暂时没这个想法。你也看到了，店里很冷清。”
那女子小声道：“那是因为你弄得太奇怪了。”
林小烛：“啊？”
那女子指了指门口两排已经快被来往行人踩成一堆泥的鲜花，道：“这花摆在两边，让人不知道是干吗的。”
她又用手拨了拨进门的薄纱：“就算有人被花吸引了，想来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也被这薄纱挡住了视线。加上你的店名，其实我开始以为你这里是专门卖祭祀用的蜡烛的。”
林小烛：“……”
什么？这可是她费尽心思弄出来的装饰啊……林小烛嘴角抽搐，而后道：“是……吗……”
那女子又道：“何况……虽然酒香不怕巷子深，但，像您这样撒了点花在门口就不管了的老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林小烛：“……”
“您这些，是想卖给南、北斜街里的那些青楼女子的吧？”那女子一语点破，“那您怎么着也应该自己主动推荐一下……就算不好意思去南、北斜街，也该站在店门口喊一喊，再不行……也可以在门外摆个小摊子，展示一下呀。”
她又拨了拨那薄纱：“还有这个，应该是可以撤掉的。”
林小烛虚心接受，连连点头，而后道：“姑娘，你很有经商天赋，一定是个人才。但是很抱歉，我现在还真请不起其他人。”
那女子并不气馁，道：“这盒香膏，是以檀香一两，沉香半两，丁香三钱，混合而成，最后以蜂蜜相调，形成香膏的，对吗？”
林小烛虽然有些惊讶，却没有被唬住，这算是比较基本的软香制造法。她能闻出虽然很厉害，但也不排除是猜的。
“其实，虽然以蜂蜜制作香膏是很好的办法，但如果将蜂蜜改成苏合香油半两，一同调制，效果一定会好很多。”
林小烛忍不住道：“你……对香很有研究？”
“我以前……是宫廷调香师。”那女子抿了抿嘴，“我叫苏湘湘。”
林小烛没听过苏湘湘这个名字，但宫廷调香师还是知道的。闻言她很是惊讶，道：“宫廷调香师？”
“呃，恕我直言，你一个宫廷调香师，怎么会沦落到民间，还来我这种小破店谋求职务？”
苏湘湘想了想，道：“宫廷深深，有权贵逼我，我不肯就范，所以就跑出来了。”
林小烛彻底震惊了。
居然跟她的遭遇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她是被萧夫人赶出来的。
遭遇相同，而且是个很有能力的宫廷调香师……这……
林小烛咬咬牙，道：“我知道你肯定不容易，那如果你实在没事做，我可以留你。但是，实际上我的本钱也不多，生活也挺拮据的，现在店里生意还不怎么好……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着我一段时间，如果店里生意有好转，我就会给你工钱。如果之后我连自己都养不活，那就……”
苏湘湘点头如捣蒜：“你放心吧，我很能吃苦的。”
林小烛只好关了店，然后把孤零零的苏湘湘带着一同吃了点东西，最后带回了自己那间并不怎么宽敞的小屋。
好在小屋后边的仓库里还有一张破破烂烂的木床，林小烛和苏湘湘合力把木床搬出来擦拭了一番，再铺上新的被子，林小烛睡里边，苏湘湘睡外边。苏湘湘便算正式成为林小烛的跟班了。
月落星沉，林小烛抱着被子发愣，想，她忙活了一整天，什么都没卖出去，累得够呛，却领了个大活人回来，真是人生如戏。
不知不觉林小烛迷迷糊糊睡着了，而看似沉睡的苏湘湘却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盯着林小烛看了一会儿，见她呼吸均匀还不时嘟囔两声，可见已是熟睡，便小心地起身，从自带的行李里抽出一张卷纸、一根木炭，走到门外的院子里，轻轻地吹了声口哨。
一只白白胖胖的信鸽飞了过来，安静地立在墙边。
苏湘湘笑着小声道：“又长胖了。”
肥鸽非常不爽地扭过头。
苏湘湘一笑，而后把纸展开，用木炭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柳大人，一切顺利，我已待在林姑娘身边，她看起来很好，勿念。
而后便把卷纸用细线捆起来，绑在信鸽腿上，捧起它，往天上一放，信鸽便扑棱扑棱地飞了起来。
苏湘湘小心翼翼地回了房间，林小烛依然在沉睡，嘴里的梦话却没停。
苏湘湘凑近去听，只依稀听到了“河安”二字。
果然是也想着柳河安吗？
苏湘湘笑了笑，在床上躺下，慢慢地入睡了。
虽然开业第一天完全失败，但第二日清早，林小烛还是积极且愉快地起床，充满干劲地准备去店里。
尽管她起得够早了，想不到苏湘湘竟然更早，而且苏湘湘还帮她准备好了热水，甚至还买好了包子——买包子的钱是林小烛的。林小烛昨夜便在两人房间里准备了一个小小的瓷盆，往里面放了一些钱，告诉苏湘湘要买什么可以从中拿。
苏湘湘还感慨了一句林小烛真是不防人，林小烛则笑着说，有人教过她，用人不疑，疑人勿用。
当时苏湘湘还问，什么人？
林小烛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
而现在苏湘湘不仅替她准备好了这些，自己也没闲着，正在院子里看林小烛买来的香料。
林小烛梳洗完毕，便啃着包子蹲在苏湘湘身边，道：“你在看什么呀？”
“我在看你买的原料，想想能不能做些什么新奇的东西。”苏湘湘道。
林小烛拍了拍她：“你还真是刻苦。不过现在不用想这个啦，如果一直没人来，就算你研究出了稀世好香，也是徒劳，唉——”
苏湘湘笑了笑，道：“今天起码会比昨天好。”
“嗯！”
林小烛也不是个会随便灰心的人，于是带着苏湘湘一同出了门。没走几步就到了兰膏明烛，按照苏湘湘的说法，她把门口的花都给扫掉了，又把门口的薄纱给撤了。林小烛想了想，干脆往门口一坐。
撤掉了薄纱，往里看的人就多了起来。有个年轻女子见林小烛坐在门口，便道：“你家是卖蜡烛的？”
林小烛欲哭无泪，道：“不是的，卖绸缎、香膏、首饰……各种女子用品，应有尽有！”
“哦？”
那人来了兴趣，往里走，林小烛赶紧接待。那人表示自己想要买香粉，要价格实惠的，香味清新，不能太呛人，又不能太淡。
林小烛无语，但苏湘湘对香还是十分有研究的，当下就给客人介绍起来。林小烛听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也不能比苏湘湘说得好了。尤其苏湘湘会引经据典，动不动就扯上什么原料产地、制作工艺什么的，林小烛听了都能被唬住，当下便不管了，又坐回门口。
过了一会儿苏湘湘拿着一盒香粉出来，道：“客人要这个，多少钱？”
林小烛大喜，报了价钱，又小声告诉了苏湘湘底价。那客人还价，苏湘湘就便宜了一文钱，那客人便心满意足地拿着香走人了。
开门没多久就做成第一笔生意，跟昨天真是完全不同，林小烛大喜，道：“苏姑娘，这可多亏了你。”
苏湘湘笑着摇头：“不要叫我苏姑娘，叫我湘湘就好。”
林小烛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而后又坐回门口，动力十足。
渐渐地，她也不再等人问话才回答，而是见对方脚步有迟疑想要往里看的时候，便主动开口介绍。尤其是看到打扮略风尘的，一定会主动开口介绍。对方听了，也一定会进去瞧一瞧。
只要是香方面的，苏湘湘就可以一个人处理，至于其他的小首饰、布料什么的，则只能林小烛自己忙前忙后，不过到底人还不是太多，也不算太累。
不过累的是要顺便介绍其他东西。
比如有人来买香膏，林小烛还得在旁边顺便推荐自家的布匹和手绢，还有各种小玩意。好在林小烛的确是上了心的，只要是风尘女子，看到那些布匹，每个人都非常有兴趣，只是不知道衣服做出来如何，才稍有犹豫。
有几个看起来颇有私钱的，当即就拍板买下，不过也没拿走，只让林小烛去找人给自己做衣裳。
想到联系好的裁缝，从布料到成衣一并完成，也有不小的利润，林小烛自然满口答应，替人量了身长，说好制衣费另收，一银五十文一件，对方答应之后把她们的尺寸一一记录，再约定好拿衣服的时间。
就算不要布匹的，也会随便选一些手帕、步摇、手环一类的带走。这些东西其实大部分都是林小烛直接从别家买来的，因为她实在没有精力再自己买原材料一个个做了，只是会稍微改一下，也没卖贵太多，只贵个一两文钱，算是薄利多销，也是在测试大家的反应。如果实在好卖，倒可以深入挖掘一下里面的利润。
“怎么你们还顺带着卖药？”一个大概也是南、北斜街里出来的女子刚决定买两条手帕，付钱的时候笑看着药柜，好奇道。
林小烛这才想起今天一天还没来得及推销自己的药物，赶紧道：“女子总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小病小痛，医馆里多是男大夫。我呢，也学过一些医术，可以开药把脉，若有哪里不舒服，可以来我这边找我。”
那女子有些惊讶，而后点头：“好。”
林小烛道：“你有姐妹不舒服，也可以让她们来这里的。”
“嗯。”
那女子笑了笑：“我会告诉她们的。”
关店之前林小烛盘点了一下，卖掉香膏香粉一类的十五盒，手帕二十条，半卷布匹，小首饰十来件……
虽然不算大丰收，但已经非常好了。
不算那些卖出去的东西的本钱，好歹今天的收入也有十银了。
如果能保持，那么一个月就有三百银，也就是三十金！
除掉一个月三十银的店铺租金，各种成本约莫二十金，怎么也净赚十金了。
再给苏湘湘四金薪金，外加那间小破房子的十银租金……
林小烛满意地点头，这样下去，自己一个月可以赚到五金左右！
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
不过前期估计没那么好，毕竟要根据东西卖得好不好来调整购入的多少。
林小烛当天便让苏湘湘先回去调制香料，自己则一个人抱着半卷布匹，跑遍了附近的裁衣店，想找一个合作的人。
可裁衣店自然也是以卖布匹为主要的利益来源方式，莫名其妙跟一个只能给半卷布的林小烛合作，大部分人是不肯的。小部分好不容易同意了吧，价格开得又十分离谱。
最后好不容易在马兴街找到一个还不错的老板，一件衣服一银的制衣费，林小烛跟客人谈好是一银五文，所以还可以每件衣服赚五文钱。
这样十件衣服就可以赚五银了。
林小烛脸上的笑怎么都挡不住，当夜做梦都梦到白花花的银子和黄澄澄的金子从天而降，而她接都接不过来。
苏湘湘倒是比林小烛还要勤奋，林小烛都梳洗完毕准备上床睡觉了，苏湘湘还在点灯研究香料。林小烛于心不忍，特意下床喊她睡觉。苏湘湘坐在椅子上，一边调着香料，一边用纸笔记录着，看起来就比埋头按照方子调，或者偶尔自己乱来的林小烛要专业得多。
林小烛道：“湘湘啊，你今天也累了，先睡觉吧。”
苏湘湘摇了摇头：“没事。其实对我来说，调香反而是一种调节。我很喜欢。”
林小烛好奇道：“是吗……那你以前一定也很喜欢你的工作。”
苏湘湘笑着摇头：“才不是呢，以前我在宫廷里，都要按照各宫喜好来调制，自己的想法根本不能算想法，想要研究新的香料也不是不行，但风险极大，所以远不如现在这样可以随意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哦……”林小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后忽然想到什么，道，“对了，湘湘呀，你在皇宫内，应该可以看到各种达官贵人吧？”
苏湘湘动作一顿，而后道：“还好吧，因为香可治疗一些疾病，我们基本隶属太医院，主要活动范围也是后宫，所以知道的其实也不算多。”
林小烛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但还是道：“那个……你知不知道有个姓柳的人在朝中呀？”
“有呀。”苏湘湘道，“还不少呢，柳太医、柳翰林，还有柳贵妃的哥哥……很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