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件意外发生的同时,阿尔弗雷德正在家里的壁炉前舒舒服服地烤着火,将近日来积攒的硬币摆在地上由金币到铜币排列好,细致数了一遍之后又由铜币开始重新排列,排完接着数,如此反复借以排遣剩余的时光。
在第二十七遍数完准备再将硬币收起来时,一道阴影突然遮住了最后一枚金币,随着火光晃动着的影子仿佛是一只魔鬼正张牙舞爪地跳着舞,平白对阿尔弗雷德的心里产生了许多压迫感,使他有点不太敢回头。
他是听说过这个男人的。
他在小酒馆为客人们端盘子时,有断断续续听说过一些关于精灵们的恶事,据传几十年前的战争就是由精灵们挑起,他们长着尖尖的耳朵,善战且勇猛,射出的箭能准确击中千米外敌人的心脏。而就在那一天,这个男人和被称作女巫的东方姐姐来到村子里时,村民们都轰动起来了,所有人表现得既兴奋又恐惧,酒客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早已被遗忘的战争,故事中有龙有座狼还有北方来的巨大兀鹰,仿佛他们每个人都亲身经历过似的,其实真正经历过的也只有伊万斯老爷。小阿尔弗雷德最后都不知道该听谁的故事好,但是不管再怎么改变,所有的故事里唯一能同意的就是精灵给他们带来了战争和死亡。对于不了解真情的人来说,精灵这种生物还是少些接触的好,毕竟传闻不可能是空穴来风。所以阿尔弗雷德的潜意识里对精灵这个种族产生了些许的畏惧。
他紧张地眨巴眨巴眼睛,想装作没看到身后的精灵,但是黑影一直在旁边矗立着,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阿尔弗雷德吞了吞口水,慢慢转回头去,以他的身高只能看到对方黑色的靴子。抬头向上看去,黑色的马裤,白色的绸布衬衣,修长且健壮的四肢,耀眼的金色长发,无一不展示着精灵族本身的高贵与典雅。此时此刻他正擦拭着手中的长剑,精灵的宝剑能清楚的照射出屋内的任何物品,红色的火焰映射在上面就像是染了鲜血,而拿剑的主人拥有一张魔鬼的面庞,半张脸如同地狱一般腐朽糜烂,另外一边却如同天堂一样古典精致。
当阿尔弗雷德看向他的脸时,瑟兰迪尔也向阿尔弗雷德投去淡淡的一瞥,这个眼神并没有包含太多含义,却把阿尔弗雷德吓得差点退到了壁炉里。
“你叫什么名字?”瑟兰迪尔以为他是在害怕自己的剑,于是把剑收回到剑鞘里。
“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盘着腿坐在地上,不敢再抬头与他对视。“您可以叫我阿尔。”
“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姐姐她出去工作了,让我来看着你,千万不让你出去。”阿尔弗雷德如实回答,估计这句话刘秦听到非得吐血。
“看着我?”瑟兰迪尔略带讽意地轻笑一声,上下打量着瘦得跟黄瓜似的阿尔弗雷德:“你多大了?”
“今年八岁了。”
“那你打算用什么办法来看住我?难道你有自信打得过我?”
“我……”阿尔弗雷德一时语塞,但很快又挺起瘦弱的胸脯:“我答应过刘秦姐姐,一定会在这里看住你,不管用什么方法。你在我就在,你若是不在的话,”阿尔弗雷德咽下口水,“那就打晕我吧,不然我不好交差。”
阿尔弗雷德认真的模样总让人以为他是想哭泣,滑稽且充满童趣。瑟兰迪尔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笑道:“勇气可嘉。”还拍了拍阿尔弗雷德的肩膀。仿佛能化解紧张感的笑容让阿尔弗雷德微微怔住,“如果他两张脸长得一样好看就好了,”他心想,“那他一定是天上的神祗。”
“姐姐在桌子上给你留了言。”渐渐放松下来的阿尔弗雷德指了指桌子上的一篮食物:“还给你留了吃的。”
食物虽然是温热的,但毕竟超过了新鲜的时限,皱吧着的几块干面包静静地躺在篮子里,瑟兰迪尔拿起一块看了看,又扔了进去。
“你不吃吗?”没有吃早饭的小阿尔弗雷德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胃口。”瑟兰迪尔用手支着桌沿,皱着眉头看着那几块面包,饥饿感仍在腹中徘徊不去,但是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去接触这种不新鲜的食物。
“你要不吃的话刘秦姐姐回来一定会怪我的!不如我替你解决了吧!你可不能说出去,不然我们两个都完了。”机灵的阿尔弗雷德边说边拿起一块干面包往嘴里填。
“你没有吃早饭?”
“没有。”
“难道是她不让你吃?”
“并不是。”阿尔弗雷德如同饿鬼投胎使劲往嘴里塞:“因为吃饭要花钱,所以能少吃就少吃。”
“你家里很穷?”瑟兰迪尔向来直言惯了,下意识地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当他注意到阿尔弗雷德从大口撕咬变为小口细抿的时候,才发觉是不是自己伤到了一颗幼小的童心,于是假装咳嗽一声,说:“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
“我还有一个妹妹。”阿尔弗雷德支支吾吾地说:“我得攒钱,让她上学。”
“那你自己呢?”
“我对上学不感兴趣,我还是喜欢赚钱多一点。”笑起来的阿尔弗雷德脸上有个微小的酒窝,如果他再胖一些,这个酒窝会让他笑起来更加灿烂,但是现在这个孩子的脸上只有凹陷的眼眶和突出的眉骨,瘦得连颧骨都快分明。
“所以,你来这里看着我,是因为刘秦会给你报酬。”瑟兰迪尔说出最为合理的猜测。
“嗯嗯。姐姐说她今天就去挣钱,回来就给我发钱。如果我干得好的话,以后也会让我继续看着你,那我就有固定的工资了。”阿尔弗雷德开心地吐着唾沫星子。
瑟兰迪尔大致瞥了一眼桌上的留言,装作不经意提起:“听你喊得这么亲切,我还以为她真的是你姐姐。”
“不是的,”阿尔弗雷德赶紧摇了摇头:“她人很好,我喜欢喊她姐姐。”
“哦?这么确定?”瑟兰迪尔挑起眉毛。“你们认识多久了?”
被问到的阿尔弗雷德特别认真地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边数边说:“她被关起来的时候我们认识的,然后那是第一天,第二天我去给她送信,第三天她被放出来了我和齐奈尔奶奶一起去接她,然后前天是第四天,昨天是第五天,今天是第六天。所以我们一共认识六天了。”
听到这里瑟兰迪尔轻笑出声:“才六天,你才了解她多少,就认为她是个好人。”
阿尔弗雷德放下面包,歪着脑袋想了一阵,异常诚恳地回答道:“齐奈尔奶奶说过,有些人就算再坏,但是他对你很好,那他就是一个好人,但是有些人对其他人再好,对你很坏,那他就是一个坏人。就好像狼很凶,但是狼很爱自己的孩子。有些人不能看表面的好坏,这也是我愿意来照看你的原因,瑟兰迪尔先生。”
“你叫我什么?”
“瑟兰迪尔,先生。”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名字。”瑟兰迪尔突然警惕起来,照刘秦所说,理应村里的人都只知道他叫莱戈拉斯才对,为什么这个小鬼知道他的“真名”?这个真名到底是真是假,刘秦到底是在骗谁?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先生。”
“我的意思是——你知不知道我的过去的事,还有我另外的一个名字?”看着阿尔有些迷惘的神情,瑟兰迪尔继续问道:“如果你告诉我,我愿意付比刘秦给你的还要多的报酬。”说完他又补充一句道:“她只是让你照看我,你在照看我的同时不仅能多赚些钱,也不会影响她交给你的任务,多么划算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