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外传·沃德传
第二十八回诡角凶龙
直到这时，我才真正看清了那头蓝色诡角龙。它的龙头上覆盖着一层层坚实的硬鳞，翘起的龙鳞尖端如同许多钉刺。其头顶有一个深红的龙冠，表面布满美丽缤纷的花纹，以此表示，这蓝诡龙是一头雄龙。雌性诡角龙没有头冠，体型也相对较小。
正如任务状描述的那样，这蓝诡龙左眼有道深重的疤痕，斜向横贯了眼部，几乎将它弄瞎，那副模样令人联想到南十字军“骷髅”游骑兵小队的疤面骷髅头涂装。
更让人感到惊奇骇异的是，这头蓝诡龙的下颚竟然已经碎裂了，整个下巴由于极为严重的骨折而弯成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形状，使它那张满是嶙峋利齿的嘴根本无法完全闭合。错开的双颚将它的形象变得更为丑陋、扭曲而又越发狰狞凶狂。
据莉亚小姐说，雄性诡角龙为了争夺与雌性的交配权，经常互相斗殴撕咬，甚至会杀死竞争者，争斗异常惨烈。眼前的蓝诡龙遭受了如此可怕的伤害，是由于争夺雌龙失败所致，还是它遇上了更强更凶的掠食兽——比如另一头龙，我当然不得而知。我只是很好奇，它的嘴歪成了那副畸形的怪样，它是怎样活到现在的，它究竟吃什么？
莉亚告诉我，诡角龙主要吃肉，是掠食性的，但在食物匮乏时，也不拒绝食用一些富含营养的植物赖以生存。不过，我还是觉得，那歪嘴疤脸的蓝诡龙连老鼠肉恐怕都咬不动，要啃树皮也不容易，生命真的可以如此顽强？之前它确实杀伤了不少人员，却没有把那些人吃掉，显然实施攻击并非为了捕食。
蓝诡龙的吼叫还未停息，杜巴已悄然绕到侧翼，展开突袭刺杀，手中一对短剑捅向龙颈处的动脉血管，要给那凶龙放血。我和杜巴在这一战里其实很不利，我的双拳与他的双剑都是近战武器，还都欠缺盾牌之类的防具，要和一头发狂的龙贴身肉搏，凶险程度可想而知，一个不当心就性命堪忧了。
杜巴冒险突进，实施快刺，是不愿意错过进攻的时机。龙咆哮对我们没有威胁，此时不攻？更待何时？杜巴的左右双剑刃芒闪烁，如两点寒星，疾速刺了上去。
一击——不中！又一击——还是不中！一对剑刃皆被那弯曲的龙角挡了下来。蓝诡龙的双角拥有明显朝后延伸的弧度，开叉分犄的尖端再弯向前方，所以正好拢在脖子两侧，护住了颈部。只要它稍微摇晃头颅，针对它脖颈的攻击就会被龙角轻易阻挡。
算是杜巴不走运。那蓝诡龙正在收声，龙吟渐止，它抬起的脑袋也缓缓降低，头侧的龙角已随之改变位置，这就架开了杜巴的连环双剑。世上很多事尽是如此，早一秒不行，迟半秒不可，是分毫差不得的，何况是杀龙？
刺杀不成，杜巴当即后撤，争分夺秒地与蓝诡龙拉开距离，不再勉强缠斗。他是刺客追猎者，闪避挪移的本领自当比狄奇、赫古托高明。杜巴脚步一动、身形一晃，已倒窜而出，退向凶龙的攻击范围之外。蓝诡龙尖牙、利齿乃至犄角这就伤不到他了。
不曾想，黑影越空袭来，如凌厉无比的长鞭，朝杜巴脸面上抽去。杜巴骇然失色，容颜惨白。但他反应却仍然极快，双手短剑交叉成十字形，护在脸前。
只听“锵”的金铁交击之声响起，火花四溅。杜巴挡下了攻击，又再跨步躲远。这才看清，打过来的，是龙尾——蓝诡龙那条颀长似黑鞭般的尾巴。
蓝诡龙身子一旋，长尾又抽甩而出，“啪”地打中了杜巴闪躲时余留下的虚像，击碎了那抹残影。黑色的龙尾长满了倒刺一样的反鳞，真要抽在人的身上，岂止令人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赫古托紧握巨斧，从后方掩上，援助杜巴，却也被甩过半空的龙尾逼得退了回去。我设法从另一边欺近，但蓝诡龙甩尾之际，脑袋跟着摆动，外缘如锯的弯曲龙角险些刮到我的腰腹，几乎贴着衣衫掠过。我惊出一身冷汗，鲁莽行事终究是不对的。拼命是为了求生，可不等于送死。
这蓝色诡角龙全身都是凶器，“武装到了牙齿”这句话在它身上不是用于形容的修辞，而是事实。凶煞的狂龙正对着我，一双瞳孔纵置的龙眸紧紧瞪住了我，盯着不放。
我不想轻举妄动，只见蓝诡龙的喉底微微鼓胀突起，像是要呕吐的样子。糟糕！我心中叫苦连连，它那是要喷出胃里的强酸。龙的胃液有很强的腐蚀性，听说能溶解金属。我这血肉之躯怎么抵受得了？洗个强酸澡，从头淋到脚，我没有尸骨无存的话，那才叫奇迹。
撤！除了撤，也没有其它办法了。我不敢转身，倒退着向后跃出去，祈祷能够跳得足够远。莉亚对我讲过，蓝诡龙喷吐酸液的射程较近，但呈扇形的攻击范围则相当广。因此，朝两边躲不保险，唯有后退。
一声怪叫——难听，一口强酸——难闻。在听觉与嗅觉双重受难的情况下，从蓝诡龙嘴里喷出来的那股污绿色酸液已当头淋下，我居然还是没能躲开。我的第一个反应是：莉亚！我命休矣，来生再见！
莉亚公主远在百公里之外，我心心念念全都想着她，折折叠叠皆是为了她。但她未必惦记我——爱情时常是残酷的，受过情伤的人定有体会。我爱恋的女生不在身边。但幸好，我身旁有朋友——好朋友——四个好朋友。
像镪水般的高腐蚀性酸液泼了下来，我双脚外侧的地上溅满了绿污污的强酸胃液。被腐蚀的青草枯萎死亡，如同受过焚烧一样，卷成焦褐色的一团，还“咝咝”冒着烟。
而我——布莱克·沃德，没事。半滴该死的酸液都没沾到我的身体。狄奇·贝奇，可敬的岩穴矮人勇士高举他的圆形巨盾，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我身前，保护了我。
那可怕的强酸全都喷在狄奇的盾上，使盾面也升腾起一阵气味呛鼻的烟雾。目睹此等情景，我的手会哆嗦，脚会发软，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毕竟，我差点被酸液溶解成一滩模糊的肉泥。
狄奇右手持盾护着前方，左手握刀藏在盾后，朝蓝诡龙冲了过去，与之正面交锋对决。蓝诡龙发一声啸，也迈步撞了过去，用犄角顶向健壮的岩穴矮人。
魔爪般尖锐的龙角几乎无坚不摧，铁壁般牢固的巨盾犹若坚不可摧，这两样尽皆强悍但又截然不同的物体将要再度击撞、对冲、硬碰硬地相抗。
是龙角撞毁巨盾？或是巨盾折断龙角？近了！矮人冲向凶龙！又近了！凶龙撞向矮人！更近了！龙角的尖锋与巨盾的盾面还相差半毫！近的仅差半毫也不到！半秒之后，龙角即将顶巨盾、巨盾就要抵龙角。
然而！正是这半毫的间距，半秒的间隙，狄奇倏地身姿一矮，竟以一记漂亮的贴地滑铲顺利钻到了蓝诡龙的腹部底下，动作快得难以想象、无法形容。
狄奇仍高举盾牌护身，凶龙的弯角刮擦着盾面，划出几道明亮的火花。但他总算是成功了，无伤遁入蓝诡龙的身下，左手的宽刃战刀从盾底攻出，怒斩龙足。
蓝诡龙再狡猾多端，也料不到岩穴矮人会有这种攻击方式，惶恐万分地跳步退开。战刀的刀尖撩中龙脚上覆盖着的重鳞，这一刀没有砍实。
狄奇体格壮硕，但终究是矮人，个子不高，伏于地面时反而更为灵巧敏捷。他举盾防御来自上方的袭击，身形急旋，脚步圈转，又攻入蓝诡龙的腹下。
滚地错逆刀法发威，锐芒灿灿的刀锋化为道道白光，连番剁向凶龙的足踝。片刻间，蓝诡龙的双脚已有了数条刀伤，好些厚重的鳞甲居然也被矮人的利刃刮下，顿时龙血淋淋。
蓝色诡角龙对于人类而言，是大型猛兽，但在各种龙形生物中只不过属于中等体型。事实上，成年人想要钻入它腹下并不容易。所以，蓝诡龙很少面临来自身下的进攻，但它对此确也有应付的方法。
蓝诡龙又叫又跳，一边闪避岩穴矮人的战刀猛砍，一边用前肢的利爪疯狂反击。诡角龙的双角巨大而且醒目，形状好似尖棘密布的龙臂，这使人经常忽略这对龙角阴影下的龙爪。它的长爪犹似锋利的弯刃匕首，能切开犀牛、大象的厚皮硬脂，此时朝狄奇乱抓乱挠，竭力要将矮人尽快置于死地。如若不然，它的一双龙足可就要残废了。
岩穴矮人狄奇的滚地刀法极猛，但也极险。平常人滚入蓝诡龙身下，也许早被龙爪撕了个稀烂，或被龙足踏成了肉饼。但他没有，因为他有那面巨盾。
狄奇身形伏地，举盾防护，刀从盾底袭出，剁敌腿足。蓝诡龙的爪子如遇克星，划拉在盾牌上，刨出无数乱溅的星火，却根本奈何不了那巨盾。
被龙角顶过、强酸喷过、龙爪割过，狄奇的盾牌依然完好无缺。虽然上面亮铮铮的涂漆已遭龙角擦落、酸液蚀去、龙爪刮花。不过漆料下的银灰合金并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损坏，就连最细小的划痕也找不到。
龙的啸声之中已带着明显的苦痛，蓝诡龙嘶吼的同时猛然跃起，用强壮的后腿发力跳向高处，又集合全身的力量往地上的狄奇·贝奇重重踩踏过去，要将英勇的岩穴矮人压杀于足底。
这凶龙的足踝与小腿受到战刀的轮番劈斩，伤得不轻。可是并未伤到筋骨，还不妨碍它行动。蓝诡龙若是踩了下去，即便只是踏在巨盾之上，盾牌下面的狄奇又是否能承受凶龙那庞然躯体的分量？不被压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