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纯没有进病房去看蒋正培,蒋雨墨心里有点失望,可她能来已经是关系进了一大步了,他也没多说什么,送他们出来。
苏纯瞧见他脸上的神色知道他大概有点误会,其实她来是因为厉衡那句话,就当他是个陌生人,陌生人需要帮助她也会伸出援助之手,所以她来,跟那个人是谁没有关系。
蒋雨墨送了几步就被厉衡打发走了,坦白说若不是为了苏纯他才不想多看那老小子一眼,而且眼下,苏纯冷着一张脸,明显对他隐瞒自己跟蒋雨墨私下往来的事很生气。就算他是为了她做了件好事,他还是心虚,他记得她说过,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要瞒着她。
一犯再犯啊,这是。
上车后,厉衡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他在沉默中静静地等。
时间一分一秒,真是不在沉默中灭亡便在沉默中发狂,厉衡咬咬牙准备开口,这时副驾座上的人忽然侧过脸来,温和的表情,安静的眼神,“解释一下吧。”她声音轻轻的,听不出一点情绪似的。
厉衡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肯给机会解释,那就是不生气的。真怕像上回一样,晾他十天半个月的,软刀子杀人他最怕了,尤其是面对她,打不得骂不得,心里又气又急力气都打在棉花团上。
“那天你跟我说了那个人的事情后,我就打电话给济扬了,他有认识的人在国外从事器官捐赠这方面工作的,当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忙,所以就没有跟你说,怕空欢喜一场,没想到他们那边效率这么高。”他一边说,一边打量她,见她没有生气的迹象,继续说,“你会不会怪我替你做了决定?”
如果这一次她成功给蒋正培捐了肝,无论是蒋正培还是蒋家人都会认为这是她已经原谅他的表现,而事实上,她心里根本没有想清楚。
如果妈妈还在,她会做什么决定呢?
如果妈妈能原谅他,那么她也许也能。
可是现在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她代替不了死去的人做任何决定。
厉衡见她迟迟不说话,心里已是有些着急,他直言不讳把自己心里的那点自私供了出来,“苏纯,躺在手术台上的感觉太糟糕了,我不想看到你那么疼,因为我会心疼。”割肝啊,身体里少了一块肉的感觉能不疼么?
他的话音刚落下,苏纯的身子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小腹那里一阵紧缩的抽痛,她不由拧了拧眉,放在膝头的左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头,眼中有热辣涌过,一闪而逝。
是的,躺在手术台上的感觉真的很糟糕,也很疼,就像一把利刃在身体里翻搅,那种感觉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你别担心,他会没事的。”手被他拉过去握在了手心里,“他们蒋家那么有名望的人家,有钱有势,早就请了最好的医生,不会有事的。”
苏纯怔怔的望着他,唇角微微抖动。他误会了她的意思,她不是担心蒋正培,她是……
厉衡把他拥进怀里,安慰地拍着她,苏纯伏在他怀里,眼泪盈出眼眶,对不起,是我没用,我没有保护好它,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一定会再赔一个给你。
晚上回到家,两个人洗漱完上床,厉衡还想跟她谈谈明天蒋正培手术的事,因为之前在车子她的样子看起来是那么担心。
“你跟学校那边请个假吧,我明天陪你一起去医院。”
“我不会去。”苏纯淡淡地回答道。
厉衡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了,然后下一秒他的脑子就无暇想这件事了,小女人双手双脚朝他缠了上来,放在胸口的那只手沿着结实的胸肌渐渐往下移去……厉衡猛地僵住,喉咙里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老婆?”
她不说话,手上动作不停,果断又直接。
嘶……
厉衡抽了口气,闭上眼睛咬咬牙,然后猛地翻身把她压下,深沉的黑眸凝视着她,黑色风暴在里面翻涌,越来越浓,他的额头抵着她的,灼热的呼吸极近的喷在她脸上,声音沙哑而低沉,“老婆,你这样我把持不住的……”
自从她舅舅搬进来住后,她一直抗拒这事,因为担心他没有分寸弄出大动静被听见。毕竟是长辈,厉衡自己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也便自制着,哪里想到今天她会主动缠上来,这在以前也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苏纯此时也不好意思,头低低的埋在他胸口,轻声地说:“那就不要把持了……”
天啊,这话是她说的吗?这是他家中规中矩,为人师表的苏老师说的话吗?厉衡简直要笑出声来,太意外太震惊了有木有啊?不过他还是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礼节性的说了一句:“那我不客气了。”
“你轻点,舅舅在隔壁。”
“放心,我有数。”
苏纯双手紧紧地掐着他的肩膀,昂着头,湿意在眼中蔓延逐渐汇集在眼角,最后凝成一颗晶莹滑入她乌黑的发间。
他有数,怎么可能?他体力有多好,力量有多大她不是没有领教过。哪一次不是把恨不得把她吞了的节奏。可她咬着牙出不了声,只用双手的指甲狠狠地掐他,警告他……混蛋,你给我清醒点,清醒点啊。
一夜难眠,筋疲力尽。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苏纯满脸都是疲惫之色,只是动了动胳膊就觉得身体不是自己的了,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某个体力好得变态的人估摸着正在阳台做俯卧撑呢。
苏纯艰难地下了地,揉了揉酸涩的腰,慢慢走出去洗漱,才到门口听到客厅里舅舅和那人的对话,顿时她脸一红,不知道该不该出去了。
“厉衡,你肩膀怎么了?”
某人咳了一声,“没什么,长痱子有点痒,挠破了。”
“痱子?长肩膀上?”
“……”
“还两边都有?……回头记得让妞妞买盒痱子粉,那个最管用。”
“嗯,嗯,舅舅我回房间换衣服。”
某人一阵风似的闪进来,两个人差点撞到,他眼疾手快一把勾住她的腰带回来,瞧见她一脸的绯红,心里明白她一定是听到了。他故意矮下身子,把肩膀往她眼前送了送,“老婆,你看看你昨晚多暴力。”
苏纯瞪他一眼,“你活该,那么没分寸……”
厉衡转了下头,貌似在思索什么,过了会儿他把嘴巴凑到她耳边呼着热气说:“你下次还是换个办法提醒我吧,你知不知道你越掐我,我就越热血沸腾,下面也忍不住越发狠力,昨晚我真是恨不得整个人都……进你身体里……”
苏纯听得面红耳赤,故意忽略掉的那个字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暧昧又香艳,这人好无耻大清早的,竟然又来调戏她。苏纯怒,猛地推开他,“我要迟到了……”
厉衡望着落荒而逃的人,抿着嘴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苏纯昨晚累得很,坐在餐桌前吃饭时还连连打哈欠,握着筷子的手都是酸的,被他爱一回的感觉真心累人。
苏明义望着她,很认真地劝慰说:“妞妞,现在医学昌明,你不用太担心。”
舅舅竟然以为她是在担心蒋正培的手术,苏纯觉得好惭愧,低着头胡乱地应了几声,一个劲吃粥,吃完后,赶紧溜回房间换衣服上班。
一个上午,苏纯神色恍惚,上课时频频走神,还说重复了两个地方,学生们的下面窃窃私语,苏老师怎么了?班长还特地来问她,苏老师你是不是不舒服。
或许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那么在意那个人的生死,特别是林美告诉她那些事之后,她觉得自己心里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以前当他是仇人,而现在她跟自己说当他是陌生人,然而事实上他已经不仅仅是陌生人那样简单。
傍晚的时候,蒋雨墨打电话给她,蒋正培手术很成功,她这时才觉得脑子不恍惚了。
“苏纯,你不来看看他吗?”蒋雨墨在电话里说。
苏纯咬咬唇,呼了一口气,“我还有事,再见。”
挂了电话,她整个人靠在墙上,手里紧紧地握着手机。到底还在坚持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心有不甘吧。
蒋家人这边因为这次的事要对周济扬表示感谢,周医生全都回绝了,连顿感谢宴都没有赴,只是领了人家口头上的谢意。
对此,厉衡心里特别高兴,真不愧是好哥们,对待蒋家人的态度跟自己是一样的,两个字:不屑。
而实际上,周家也是家大业大,蒋家根本无法与之匹敌,所以在他面前也显得小心谨慎了。
厉衡打算请周济扬吃一顿,他问苏纯要不要一起去,苏纯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去吧,周医生卖的是厉衡的面子,而厉衡的出发点是为了她,算起来也是在帮她。
江渔舟和纪明城那两只出任务去了都不在本市,厉衡就把他哥和小嫂子一起叫上了,结果到了饭店,厉衡就发觉,在他们两对璧人的反衬下,周医生的俊脸在满室的灯影交错中显得特别的落寞。
事实上,周济扬看起来真的很落寞。
几杯酒下肚后,厉衡身子一歪靠过去,“老周,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恋爱了?”自从上次聚会后,厉衡一直觉得他不对劲,总是一个人默默的,虽然他平日也不是跟他这么热乎的性子,不过他们说笑他都会一直听着看着,附和着说几句,哪像现在,一副悲春悯秋,泥足深陷不能自拔的模样?
周济扬转动着手中的酒杯,轻轻晃了晃,眼睛盯着杯子里的液体,“厉衡,你说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