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有趣的中国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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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独善其身的归隐诗人——白居易(1)

白居易是我国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同时也是我国文学史上负有盛名且影响深远的诗人和文学家。他的诗歌题材广泛,形式多样,语言平易通俗,有“诗魔”和“诗王”之称。他一生写下了不少反映人民疾苦的诗篇。少年时因战乱颠沛流离,成年后为官入仕,又遭到贬谪,漂泊一生。

饱读诗书,漂泊为生

白居易的童年是在新郑度过的。当时他的父亲居官在外,很少回家,于是教养子女的责任,就由他的外祖母和母亲承担起来。据白居易自己回忆说:“及居易行简生,夫人鞠养成人,为慈祖母。迨乎洁蒸尝,敬宾客,睦娣姒,工刀尺,善琴书,皆出于余力焉。”他的读书是由母亲教授的,白居易从小就深爱他的母亲,因为母亲不仅给了他无私的母爱,更教给了他做人的道理。白居易的母亲是一位很有见识的妇人,她很善于教育子女。她对白居易兄弟的爱,超过了一般的骨肉之情。她懂得,作为一个母亲,不但要给儿女们一个血肉之躯,还要给他们一副晶莹无瑕的心肝,更要给他们一腔忧国忧民的热血!所以她把自己的全部心血,倾注在对孩子的教育和培养上。白居易生性聪颖,异于常人。在白居易兄弟四个中,母亲特别疼爱他。母亲常常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在亲戚面前夸耀他易儿的聪明,说他刚出世六七个月时,乳母抱他在书屏前玩耍,随意指着“之”、“无”二字读给他听,他虽然不会讲话,但心里似乎已豁然明白,以后不论谁让他指认这两个字,他都能准确地辨认出来。到了白居易3岁时,母亲便手把手地教他读书写字。五六岁时他便开始写诗,八九岁时已懂得了诗词声韵。母亲对他兄弟几人的学业要求很严,但态度又总是那样和蔼可亲。白居易后来在《襄州别驾府君事状》里说:“及别驾府君即世,诸子尚幼未京师学;夫人亲执诗书,昼夜教导,循循善诱,未尝以一呵一杖加之。十余年间,诸子皆以文学仕进,官至清近,实夫人慈训所致也。”后来,由于家运多舛,白母竟由神经官能症,转为歇斯底里,坠井而死,年仅57岁。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白居易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另外,一些无形的熏陶也对他将来成为一个现实主义诗人,起到了启迪和培育的作用。他的祖父“沉厚和易,寡言多可”。但在是非面前,却一丝不苟,而是“辨而守之”,从不动摇。他为官颇有善政,以清正廉洁闻于一时。白鳇很好学,在文学方面很有成就。他的父亲白季庚为人刚直不阿,嫉恶如仇,常常以忠贞报国为念。他的外祖父陈润,终于鄜城尉,也善写诗。从白居易的父祖辈看来,大都明经出身,而且官阶不高。这就创造了两个条件:一个是熟知儒家学说,一个是比较接近下层的生活。这些对白居易成长,在儿时就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大历八年五月三日,白鳇病死于长安,遵照当时的礼节,白季庚等五弟兄都得丁忧居丧,这期间白季庚一直在家中,白居易得以受到父亲的指点和教诲。白季庚服丧期满,调宋州司户参军,德宗建中元年,授彭城令。白居易始终跟随母亲住在新郑东郭宅,过着平静自在的快乐日子。

然而这宁静安谧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乱离所代替了。白居易从此开始了独自漂泊的痛苦岁月。

白居易生长的年代,正是李唐王朝由鼎盛趋于衰落的时期。历时八年之久的“安史之乱”虽然平息下来了,但藩镇势力却由此而扩张、巩固,大有此伏彼起之势。各地的节度使拥兵割据,他们“收安、史余党,各拥劲卒数万,治兵完成,自署文武将吏,不供贡赋”,有的还“结为婚姻,互相表里”,而朝廷却一味姑息,不加治理。他们名义上虽为藩臣,但权限上早已超出臣子的范围。到了大历末年,已经发展到“自署官吏随意敛赋,甚至可以连兵抵制朝命”。当时的局势比较混乱,如梁崇义据有襄、邓、均、房、复郢等七州之地;安史旧将李宝臣占有恒、定、易、赵、深、冀六州之地;魏博节度使田承嗣,“阳图自固,重加税率,虽日藩臣,实无臣事。”再加上吐蕃不断入侵,西北边陲,亦甚危急。特别是河南一带,受害最重。

唐德宗建中二年(公元781年),内战又趋于激烈,“时内自关中,西暨蜀、汉,南尽江、淮、闽、越,北至太原”,烽烟迭起。这年正月,唐发兵讨伐成德节度使李惟岳、魏博节度使田悦。六月,又发兵讨伐襄阳节度使梁崇义。到了七月,平卢节度使李正死了,其子李纳擅领军务,据淄、青、齐、海、登等15州之地,拥十万精兵,发动叛乱。这时白居易的父亲白季庚正任彭城《日县名,治所在今徐州市)令,他劝说李纳的族叔徐州刺史李洧脱离李纳的羁绊,“举州归国”,并和李洧一起坚守危城,保存了徐州。因此,白季庚被提升为徐州别驾。建中三年,白居易便随着母亲,离开了新郑,来到父亲的任所。

白居易来到徐州,并没有能久住下来,因为徐州周围还有战事,而徐州历来又是兵家易攻难守之地。因此,白季庚便把家眷送到符离(旧县名,即今安徽宿县符离集),另把白居易送到越中去避难。从此,诗人便开始了“关河千里别,风雪一身行”的漂泊生活。

白居易在江、浙一带漂泊了好几年。当时的苏、杭二州,是东南地区的两个大郡,由于未经战乱,加上韦应物、房孺复两位刺史的治理,所以依旧是一派繁华富庶的景象。那“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子湖,“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的钱塘江,“江南丘壑之表”的虎丘山,还有许许多多巧夺天工的杰作一一楼台亭阁,赢得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美誉。然而这优美的湖光山色、精巧的建筑布局,非但不能填补少年漂泊者空虚的心灵,反而勾起了诗人的无限乡愁。白居易这时期的诗作,就集中反映了当时内心的苦闷与惆怅:

故园望断意如何?楚水吴山万里余。

今日因君访兄弟,数行乡泪一封书。一个15岁的少年,孤单地旅居在江南一带,家乡被山山水水阻隔着,骨肉亲人,天各一方。碰到了家乡人,只能捎一封家信回去,聊寄思乡之情,寥寥28个字,字字凝集着游子的离愁思乡之情。

初春之际,明月之夜,身处异乡的游子独上高楼,遥望故乡,愁思满怀;因为兵连祸结,不能早日归去,只好寄乡思于梦寐之中。他有《江楼望归》诗云:

满眼云水色,月明楼上人。

旅愁春入城,乡梦夜归秦。

道路通荒服,田园隔虏尘。

悠悠沧海畔,十载避黄巾。有时诗人也想以一醉来排解自己的苦闷,结果“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江海漂漂共旅游,深夜醒后愁还在,一樽相劝散穷愁。雨滴梧桐山馆秋。酒精虽能使人的大脑得到片刻的麻醉,但终究不能浇开胸中的愁垒。梦回以后,怀乡恋国之情,越发难以抑制了。

旅居越中之时,诗人是一直思恋着自己的故乡与亲人的,但一则由于兵乱频仍,交通不便;二则由于经济拮据,所以返乡之愿难遂。再加上体弱多病,诗人此时的心境是相当凄凉的。但正是这种长期的流浪生活,开阔了白居易的视野,使他接触到了下层人民的生活,从而养成了对劳动人民的深厚的同情心。他后来写出了大量反映人民疾苦,为人民控诉、呼吁的诗文,就是基于这种广泛深入的社会接触和对现实生活的深刻体验。

初到长安,步入仕途

在离乱中成长起来的诗人,不能不为自己的前途操心。他不是豪门世族的后裔,不能靠父祖的荫庇取得官秩,只能靠自己的奋斗去求得功名。这时的白居易很想到长安去。他知道京城是人才荟萃之地,可以切磋学问的人很多;如果自己的诗才得到达官显贵的赏识,就有可能被举荐而取得一官半职,从而实现自己“兼济天下”的抱负。正巧这时自封为“天下都元帅”背叛朝廷的李希烈被部将陈仙奇毒死了,淮西的战事停了下来,于是白居易满怀着希望,走进了长安古城。时年16岁。

白居易经过8年的漫游,见识、阅历都和以前不同了。特别是在苏州看见韦应物、房孺复的荣耀和体面,加上在长安的所见、所闻、所历,这些使他明白要想出人头地,成就一番事业,只有苦读,这是唯一的出路。故而到家以后,没有流连于符离的山水风景中,而是埋头苦读起来了。他对自己要求严格,一丝一毫也不放纵,吃了不少苦。后来他在《与元九书》中曾回忆起这段生活,似乎还有余痛。他说:

“二十年来,昼课赋、夜课书、间又课诗,不遑寝息矣。以至于舌成疮,手肘成胝,既壮而肤革不丰盈,未老而齿发早衰白,瞥瞥然如飞蝇垂珠在眸子中也,动以万数,盖苦学力文所致,又自悲矣。”

经过几年的苦学,白居易在学识文章上得到了长足的进步,但他的身体却是未老先衰了。

贞元八年二月,山南东道节度使、检校户部尚书嗣曹王李皋病死,襄州军乱,抢掠府库民财殆尽,幸都将徐诚率兵制止叛乱。唐德宗遂命荆南节度使樊泽为襄州刺史。樊泽这个人武艺高强、威惠素著,人心畏服。就在樊泽到任前后,白季庚由衢州别驾改降襄州别驾也到了襄阳。

就在这一年,白居易的小弟幼美病死了,这给白居易的家中投下了一层凄惨的阴影。得知父亲即任襄州别驾的消息后,白居易伴送母亲来到了襄阳。襄阳是一座历史名城,名胜古迹很多。有诸葛亮高卧的隆中山,有岘山上的堕泪碑,“轻裘缓带”的关杜祠,有习郁养鱼而驰名的习家池,有孟浩然“隐居”过的鹿门山等等。

在这里,白居易一面继续刻苦攻读,一面寻访名胜古迹。在缅怀先贤业绩之中,白居易不仅领略了大自然的奇美风光,更写下了许多畅怀抒情的诗作。可是从现存诗集中,我们只能找到有关孟浩然故里的记述,余诗可能佚失了。

他在访问孟浩然的故里时,曾写有《游襄阳怀孟浩然》诗:楚山碧岩岩,秀气结成象,今我讽遗之,清风无人继,前望鹿门山,旧隐不知处,汉水碧汤汤:孟氏之文章。思人至其乡;日暮空襄阳。蔼若有余芳;云深树苍苍。白居易在襄阳的日子过得悠闲自在,一家人团聚其乐亦融融。然而意外的事故却发生了,贞元十年五月二十八日,白季庚突然病逝于襄阳官舍,享年66岁。由于生前为官清廉,没有什么积蓄,死后家人竟没有能力把他的灵柩运回原籍安葬,只得把它暂时落葬于襄阳县的东津乡南原。然后白居易护送家人返回符离。诗人一路上忧心忡忡。父亲的突然去世,对于年轻的诗人和他的家庭来说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家境变得更为艰难,有时甚至连吃饭都有些困难了:“昼行有饥色,夜寝无安魂。”白居易的一首七律《自河南经乱,关内阻饥,兄弟离散,各有一处,因望月有感,聊书所怀,寄上浮梁大兄,于潜七兄,乌江十五兄,兼示符离及下邦弟妹》,以极其形象的语言,概括了这一时期的生活:时难年荒世业空,田园寥落干戈后,吊影分为千里雁,共看明月应垂泪,弟兄羁旅各西东。骨肉流离道路中。辞根散作九秋蓬。一夜乡心五处同。在这种日益艰难的窘境中,为了生活,为了前途,白居易决定南下饶州,投靠任浮梁主簿的长兄白幼文。

唐朝以科举取士,通过考试选拔国家管理人才。考生的主要来源,一是各地学馆的学生,叫“生徒”,每年经学馆考试合格,可以直接送尚书省参加考试;二是不在学馆的考生,自己向所在州县报考,叫“乡贡”,考中以后,再去尚书省参加考试,叫“省试”。白居易就属于后一类考生。当时的考试科目,有“秀才、明经、俊士、进士、明法、明字、时算、一史、三史”等,其中明经、进士两科,尤为重要,名臣多从这两科出身。明经主要考帖经,进士主要考诗赋,考试及格称为及第。诗赋自然是学文,但比帖经,思想较为自由;又因齐、梁、陈、隋以来,诗赋对文人有吸引力,已相沿成习,文人多愿应进士科,表现自己的文才。因此唐朝进士科特盛,名人多从进士科出身。由于及第人数仅占考生人数的百分之一二,再加上当时的考卷是不糊名的,为权贵提供了舞弊之机,因此每个考生都清楚,落第的可能要比及第的可能大得多。在这种情况下,考生们竞相奔走于权贵之门,希望得到推荐,得到提携。这时的白居易,当然也希望得到帮助。但作为一个正直的知识分子,白居易需要的帮助不是援引,而是主试官的不偏不倚。

白居易此时已19岁了,但在这次及第者中,还是最年轻的一个。《唐摭言》中记载白居易曾有“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的诗句。十年苦学,一举成名,诗人得意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俗话说:“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何况白居易这次中举,关系到家族的兴衰;再加上母亲身体多病,归家报喜,对老人将是最大的安慰,遂决定东归。当时的习俗,新科进士都要到杏园举行宴会,叫做“探花宴”。然后齐集大雁塔下题名留念。白居易决定要走时,许多同科进士欢宴相送,他内心充满了喜悦,写了一首《及第后归觐留别诸同年》诗,真实地反映了他踌躇满志的心情:十年常苦学,擢第未为贵,时辈六七人,轩车动行色,得意减别恨,翩翩马蹄疾,一上谬成名,贺亲加始荣。送我出帝城,丝管举离声。半酣轻远程,春日归乡情。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白居易满怀喜悦之情告别了京城长安,匆匆赶回家告慰母亲去了。

他在诗中呼求崔衍提拔他,他把自己比做“瘦马”、“饥鹰”,因为“瘦马”和“饥鹰”是最需要外力援掖的。事实正是如此,考中进士仅仅是仕宦之途的一个起点,未来还有许多关卡,正需要人来扶持,对第一个赏识他的人寄予最可靠的希望和祈求,是极自然的事。

另外,在宣城游览时,他曾去凭吊过李白的墓,并作有一首《李白墓》:采石江边李白坟,可怜荒陇穷泉骨,但是诗人多薄命,绕田无限草连云。曾有惊天动地文。就中沦落不过君。白居易在宣城小住,遂即去饶州浮梁长兄白幼文任所。他与白幼文这次相聚心中比较愉快,一直住到秋天才走。当他回到符离时大约是九月了。白居易回到符离后,为迎接拔萃科的考试,不敢稍懈,依然埋头苦读,正如他自己所说的“耽书力未疲”。

贞元十八年(公元892年)冬天,白居易再次来到长安,参加了吏部侍朗郑瑜主持的拔萃科考试。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白居易名列甲等。第二年的春天,被任命为秘书省校书郎。

在唐朝,秘书省是皇家整理图书的机关,校书郎的职责就是管理“邦国经籍图书”。这是一个九品小官,薪俸不算丰厚,也没有什么实际工作可做。这种情况下白居易是不大满意的。他发牢骚说:“小才难大用,典校在秘书。”

由于工作的关系,白居易在长安城常乐里租赁了房子,也算定居下来了。这时的生活,他有首诗是这样说的:“茅屋四五间,一马二仆夫。俸钱万六千,月给亦有佘。既无衣食牵,亦少人事拘。遂使少年心,日日常宴如。”可以看出,他此时的生活条件比以前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