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保健养生命典——白话遵生八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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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起居安乐笺下(4)

古延名士湖州东林的沈东老是个热衷求仙炼丹的人,而且能酿制出味道醇正的十八仙白酒。一天,一个自称回道人的来到了他家门前,深深地施了一礼说:“听说沈公的白酒刚好酿熟,于是大老远赶来探访,希望能求得一醉。”沈公见来人风骨秀伟,立即走到门边迎接。待慢慢地一打量,竟发现来人青绿色的眼睛有一束光芒,与其说话时,声音更是少有的清圆,而且对于古今治国安邦的谋略以及老子庄子的道术和释氏的佛理都无所不通。于是沈公知道来绝不是俗世中的凡人,因此便将十多种用于喝酒的器皿摆在桌子上,说:“听说道人多善饮酒,我想我们首先用钟鼎来喝,怎么样?”回道人说:“饮酒的器皿中钟鼎最大,屈卮螺杯第二,梨花蕉叶被最小。请吩咐侍者,顺着次序从速斟满,我当为你从小到大一一饮完。“又笑着说“这样就象顾倩吃甘蔗一样,渐渐进入佳境。“两人又约好周而复始,不断地按顺序以大满杯换去小空杯。等喝完钟鼎,再轮回梨花蕉叶杯,道人又笑着说“这就是所谓的杯中之酒不空啊。”回道人喝到兴起时,便举杯让东老弹琴,自己则高声地唱着歌,以和着东老的琴曲。接着又要以围棋来助兴,可仅奕数子,就将棋子拂去,说:“只怕棋下完后斧头把也烂了。”回道人从中午喝到傍晚,已经喝了数斗有多,但脸上毫无酒色。东老很想询问一番,回道人说:“我听说你已具有炼丹制药的法术,但从未曾妄用,而且笃行孝义,暗地里做了不少好事善事,我这次来就是要把长生不老的法则传授给你。”接着便说:“人的血肉之躯虽然是由四大(即四要素——地、火、水、风)假合而成,然而却也不能离开形体而独立存在。”东老听了之后,立即起身提起衣服拜谢,并突然有所醒悟。回道人又说:“这是古往今来所说的第一的、最高级的境界。”他们俩饮到第二天早上时,酒翁里只剩下酒糟,再也沥不出半滴酒了。于是回道人说:“我久不游渐中了,今日为你而来,当然应该留诗以赠,但我却不愿意学世人那样,用笔写字。”说完,就用刀劈下桌子上的石榴木,用此木画字于东老家的庵壁之上,字色微黄,后渐渐添以黑色。诗是这样写的:“西村已富忧不足,东老虽贫乐有余。白酒酿来缘好客,黄金散尽为收书。”写完之后便与东老作别。东老将门打开,送回道人至房屋西头,这时天已渐渐明了,于是两人挽手并行,至西头石桥边时,回道人便独自乘风而去,东老竟不清楚他到底去了哪里。

古延名衲成都地区有一个和尚,每天都在专心致志的读法华经,虽然经常有兵灾战乱发生,但自始至终他都来受半点影响。忽然有一天,一个仙人的仆人来到和尚的住处,仆人对和尚说:“我的先生请师傅前去念经。”于是那仆人来到和尚在经过了几重溪岭之后,来到了一间座落于烟霞之中的小屋前。仆人说:“我的先生因为年老体病,所以起来得晚,请你念到《宝塔品》时便说明一下,我先生想好好听听。”当僧人念到《宝塔品》一节时,那先生果然走了出来,只见他穿着粗布衣服,拄着藜木拐杖,两个耳朵垂到肩部。在烧了香,听完经之后,便走进屋去再没出来。仆人以藤盘、竹箸(筷子)、高粱饭一碗,以及几杯枸杞、菊花汤招待和尚,虽然没有咸盐酥酪,但这几味却美如甘露,临走时并赠钱一串。待仆人送和尚到路口时,和尚问:“你家先生叫什么名字?”仆人在和尚的手掌上写了“孙思邈”三字,和尚大吃一惊,但仆人却突然失去了踪影。连续三天和尚都在那山中寻找,可就是找不到上次走过的那条路。回来后再看赠与的那一串钱,竟是金钱一百文。由于吃了那顿饭,和尚从此身轻无疾,直活到一百五十岁后,才不知隐居到哪里去了。

李东谷说:“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交朋友,主要是互相对照自己的仁、义、道、德。当朋友之间握手谈心、亲亲密密的时候,该使君臣、父子、兄弟、夫妇之间的尊卑关系全合乎常伦,合乎道德规范,这是交友时最要注意的内容。可惜如今世风日下,友道扫地。朋友在一起时,无非是喝酒吃肉,或者互相开些下流的玩笑,或者做些以术数较输赢的无聊游戏,很少有主动帮助,互相周济的。其实,那些平常总在想方设法贪人便宜、以谄媚奉承的言辞去博得人家的欢心的人,似乎仅配为人妾妇,哪里有资格配做朋友呢?而那些你只稍微给他一点点实惠、好处,他便心甘情愿地去为你奔走、效力的人,充其量只能配为人奴隶,也是不配做朋友的。而且,这类人你如果在什么地方稍有些不如他的意,他还恐怕会马上疏远你。还有的人见风使舵,趋炎赴势,甚至挑拨离间。他们乘人家父子间有了小嫌隙,便别有用心地挑拔,使做父亲的不慈,做儿子的不孝;乘人家兄弟之间发生争执时,便用言语怂恿人家,使其不悌不恭;乘人家夫妻之间有矛盾不和睦时,便用言语从中挑拨离间,使其反目成恨。而且谬引古今,混淆是非,硬是指鹿为马,把乌鸦说成凤凰。这都是这种人的作为。但选择朋友时又应该以这种人作为自己的一面镜子,不要被别人欺骗,则时也不要过于责备这种人,不接近他们就行了,在敬而远这的同时引以为戒。”

又说:“故旧不遗,则民不偷”,因为世情日益淡薄,所以故旧之间的关系也就日益疏远。朋友平日共笔砚,同出处,同贫贱,共患难,相与相爱,关系不亚于骨肉。但一旦得志之后,便将以前休戚相关的朋友视若路人,所以人们都把忘记过去作为憾事,而且这种事尤其难以用道理来解释。到底该怎么样才好呢?如果故人死亡了而从此不再接交,这就足了。所以朋友之道是多么难以重新发扬光大啊!“

林可山在《山林交盟》里说“山林之交与市朝之交不同。山林之交礼节贵在简单,言语贵在直率,所注重的贵在纯朴。做了善事必然为其推举、介绍,有了过失必然对其规劝、指正;有了疾病必然替其求医买药,书信来往必然与其直率地谈论事情。第一次见面时应替上名刺(名片),不必要拘泥于服色,在主人面前应庄重,称呼上以兄弟或中表相称,不要称呼官职。听到主要发问时应据实说出自己所知道和所听到的事。如果对方有父母,应准备拜帖,呈上之后,再行拜风,拜见时应深施一揖,再从。谈论诗文时可畅所欲言,但不要论及外事以及时政和那些与正统思想对立的教义、主张。饮食任凭主人安排,坐次则按年纪而定,年长者为上,不以贫富、贵贱、和尚道士而分。饮酒随量,论诗随意,坐起自如,不许逃席。被邀请之后应准时赴约,不做不速之客。凡涉及忠孝友爱的事情,则以实相告,告辞时不必说感谢之类的话。凡涉及忠孝友爱的事情,应当尽心尽意。不要怠慢、妒嫉前辈,而须帮助、引导后学,以继承古人风尚。贵介公子如果有志于古道,就必定不会在人前骄傲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如果不是想真诚交友的人,当然不必要受以上这些礼节的限制。凡是我的同盟,则希望能毫不动摇的恪守这些。“

高子交友论

高子说:“《毛诗序》里面说“从皇帝到黎民百姓,没有一个人不靠朋友的帮助而能取得成功的。“可是于今这个社会,朋友之道渐渐变成了一种敷衍的关系,朋友之间的交情也日趋淡薄,见面时手握着手似乎很亲热,而背里却无故地污蔑、毁谤,为什么会如此地人心不古呢?这种人其实在自己轻视自己,因为我不会被他诋毁之后就被别人轻视啊!难道他就不知道,他在诋毁我以取悦别人的同时,别人如果用心考虑一番的话也会防止自己被他诋毁啊!这种人往往千般猜忌,智巧百出,将朋友之道看作是路边的灰尘,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我认为,第一次与人打交道的时候,对方的个性、情趣,道德文章等都不容易透彻了解,有什么办法知道他心地之善恶,性情之邪正呢?这样我们就只能以自己所理解的美、恶、邪、下来接交别人。人家虽然奸诈、虚伪,可能要找机会钻我的空子,而我没有空子让他钻,他也就无可奈何了。人家虽然贪婪,想在暗中窥探我的失利,但我没有失败的地方让他窥探,他也就无可奈何了。与人交谈的时候,必以仁义为先,人家愚弄我欺骗我的那些荒谬的言论我不去听他。与人饮食的时候,必以酒食相敬,人家引诱我迷惑我的那些荒唐的行为我不去做。我自己心底无私,人家有什么办法行其自私之心呢?我自己无嗜好,人家有什么办法投我所好呢?我自身防守严谨,细密,那么我的城廓就会坚固、完整,外面的人操予执盾,怎么能殃及我呢?然而现在的人开始作恶业丑行时,为了要别人协助自己,于是别人要什么他就给什么,而且厚待别人如同骨肉,即使是父母妻子也没有这般厚待过。如果所圈谋的事侥幸成功了,那么别人肯定会来要挟,要是目的达不到,便马上变好友为仇敌,那时候没有金钱是难以和解了。真的是人家害我吗?抑或自身的灾祸真的是必然的吗?人的内心有谁不乐意做好事?但是自古以来都是以正感正,以邪感邪,人受正派人的影响,刚会成为一个正派的人;人受奸邪的人的感染,则会变为一个奸邪的人。难道真的这个社会上人人都是小人,就再没有君子了吗?道义于天下来说,似乎也还没有完全泯灭,只是上千人中仅有一二个罢了。怎样才能让君子身上存在的道义撒播到市人中去,使处处都有道德存在呢?

这么说可能有人不懂,现在有些人与比自己稍强的人交谈时也不管人家说的对与不对,都忙不迭地表示赞赏,任凭人家在那里大言不惭;而与那些不如自己的人交淡时,也不论人家说的是与不是,都一律夸夸其谈地进行诋毁,且愧彼缄言似讷。结果使人有了过失也不知道,听了忠言也当作了耳边风,使坦白、谅解的朋友之道和三益之友都淹没无闻。

一个高贵的人,如果能珍惜一个率直的朋友,那么他的事业和成就将日趋辉煌,他的威望和荣誉将日趋高隆;一个富裕的人如果能器重一个率直的朋友,那么他的家业将日趋昌盛,他的声名将日趋显著。可为什么与高贵的人直率交谈后,不仅交情疏远,而且还会把你看作狂妄的人,与富裕的人直率交谈后,不仅友情淡薄,而且还会把你当作讨厌的客人呢?选择有道德又贤明的人去亲近,见奸佞的人而疏远,能有几人呢?如果不是最高层次的富贵之人是无法自己去辨别的。然而那些以直自居,以道自称的人,既是真正狂妄的人,也是真正令人讨厌的客人。有人竟然用委婉的言辞去赞颂富贵的人以求得他们的怜爱,进而想和他们交往。然而就算是得到了贵人的一点垂爱,所得到的荣华又有多少?即算是得到富人的一点怜悯,所获取的温饱又能几日?低级趣味地将真正的直道自我抛弃,而心甘情愿效仿奴隶所表现的那份谦恭,小妾所表现的那种巴结和奉承,以取悦别人,这是多么可悲啊。

古人十分注重朋友的选择、交往,而且以心相交,不停留在表面上和口头上。交朋接友要是不注意选择,又没有诚心,那的确只能算表面上的朋友,这种朋友怎么能长久怎么会被尊敬呢?所以那些有道德有学问的人宁可少交几个朋友以保全自己的名节,胸怀仁德以监察自己的言行,十分鄙视那种泛交求荣,趋附自贱的人。如现在有的人,与富人交往时仅仅是为了能顺利地占对方的便宜,与贵人交往时仅仅是为了能很方便地利用人家的势力。如果有办法使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不将势利耿耿于心,待人接物时不玩智谋,耍心机,那么人人都是圣贤了,又怎么会去倾慕富人的道德,贵人的贤达,而居然心甘情愿地去太阳下辛勤劳作,诚惶诚恐地依从于有钱有势的人家呢?他们这样做,就算本身能解决一时之温饱,可是他们的家里又去拿什么东西来作为一日三餐之炊呢?人,应当以这种心情去体谅人家的心情,不热心名利,不贪慕富贵,那么,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不是今天我们所痛心的这种情形了。

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同门同业,而且又有一富一贫的现象,那么,富裕的一方应该经常想到贫困的一方,为他排忧解难,不要象对待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那样来对待自己的同事,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慷慨解囊,这样才能算个厚道的人;而暂处于贫困的那一方也应当安其本分,既不要羡慕人家也不要抱怨人家,时常满足于自己目前所拥有的,这样也能算一个厚道的人。可为什么富贵的人都将质朴的古风丢弃得一干二净呢,为什么贫穷的人总是不能把这些事情弄明白想通透昵?这两种不明事理的人,怎么能使他的朋友得到收益昵?如果世界上的人都是如此这般,那到底有谁能称作男子汉大丈夫呢?由此便可以看出今天的人与人之间的交情之一斑了。

那些山人词客,他们既光大了道德,又弘扬了仁义,他们胸怀田园,放眼河岳,毫无拘束地飘然浪游,他们与寰宇为伍,以四海为家。而只有这种人才是我最心甘情愿结交,并愿意随之一同浪游,听听他们的经历,学习他们遨游天下的艺能。可惜于今这个年头投机同调的人已经很罕见了,而仕途毕竟很窄,容不下太多的人行走,于是使名人贤士冥心物外,宠辱皆忘,高枕岩阿,超尘脱俗。在淡泊了功名利禄之后,便将原有的一腔豪气化作秋云。

而我崇尚他们的那颗虔诚之心终于难以圆满如意,这不能不说是我人生的一大恨事啊!那些观风测我寿夭、兆我富贵祸福的人应都可以称为真正的高明贤士了。无奈这些老人已再无意于荣枯,我们又怎么能使地下朽骨化成山林钟秀,变灾难之年成福祥之日,努力地跟随着高贤们的脚舆力骑呢?

笔者惶恐地把自己之所闻告诉大家,而且这些观点大都是笔者个人的观点。笔者这一生朋友交得很少,自少年到老年都没交上几人,平常接来送往的,都是笔者的社友。何况交朋友这事本身就不可以附人就事而去苟合的。所以尽管笔者追复古道之心拳拳,但对炎凉的世态也同样莫何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