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九龙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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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蓦地,数团火光冲天而起,直上云霄,映红了半边天,接着传来奔走呐喊之声,仿佛有千军万马杀到。

“不可放虎谷归山,再上去几个,毙了他!”老神仙视若无睹,杀气腾腾地下令,攻势登时加强了一倍。

“堂堂武林盟主,竟然以众欺寡,唉!”黄智瞥了一眼天鸿道长,喟然低语。

“追魂雷霆不止一子。”天鸿不动神色地低语:“此子若死,必将前赴后继,源源而至,展开可怕的报复。甚至,整个龙凤令也将倾巢出动,若然如是,天下武林将会陷入腥风血雨之中。施主,离寺前,请管紧自己的嘴巴,切勿提起飞天鹰王四字,大吉大利。”

黄智一凛,低道:“多谢!在下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在十余名高手的强攻猛压之下,天鸣感到五脏如刀割,剧烈的痛楚感令他眼前发黑,金星飞舞,几乎无力封架了,仅本能地挥动宝剑,顽强地封架抵挡。

“打打打……”

叫打声惊天动地,瓦片雨点般自天而降,凶猛地在光头之上开花。

同一瞬间,天蝎针铺天盖地袭到,化血神砂紧随其后,若骤雨临头。

“啊……”和尚们惨叫,抱头鼠窜,中瓦者头上青包累累,中针者栽倒在地鬼叫连天。最惨的是中了化血神砂的和尚爷,如中雷殛,突然蹦起,又重重摔落,满地打滚,凄厉的嚎叫声中,身上冒起缕缕青烟,皮肉如冰向火,迅速化为脓血遍地流淌,露出森森白骨,触目惊心。

负伤者如遇鬼魅瘟疫,魂不附体地四散逃窜,老神仙也被黄智和天鸿架进了院内。

飞天鹰王升上殿顶,扑向余中杰与五木敦。二人慑于老凶魔的威名,不敢与他正面交锋,扬长避短,用轻功术展开了周旋。

两相比较,优劣立判。姜是老的辣,老凶魔内功造诣深不可测,但他毕竟年事已高,腿脚远不如年轻人灵便,加上二人东躲西藏彼此呼应,一触即走,犹如灵猫戏鼠,老凶魔始终无法追及。

“少侠快走!”余中杰去而复返,打出一摞瓦片,跃落殿后走了。

“我得走!”天鸣低叫,奋残力强提一口真气落荒而走。

“快追!快追!莫令妖孽走脱!”老神仙在院内高叫。

喧嚣声传到一间僻背的小屋。

小屋门窗大开,桌上油灯如豆,一位须发如银,枯瘦如柴的老僧,坐在桌前诵经。

他侧耳听听远处的喧闹声,喟然自语道:“冤冤相报,何时是了,晦道,你这孽障,唉!”站起身来,踱出户外,望着远处的火光直是摇头。

天鸣恰在这时逃到小屋前,借着火光,二人都看清了对方的相貌,皆为之一怔。

“施主,你不该来。”老和尚低声说,入目他嘴角的血迹,白眉一扬,突然欺进一把扣住了他的肩井穴。

天鸣一惊,正要反抗,忽觉一道灼热的气流透穴而入,遍行四肢百骸,痛楚感登时减轻了不少。

“前辈……”

老和尚摆摆掌,取出一颗丹药,塞入他口中,向西一指转身入屋。

丹药入口,齿颊生香,天鸣知道是疗伤良药,忙将丹药吞入腹中,朝小屋抱抱拳,说声:“多谢”,奔入一条幽静的甬道。

“少侠,快走!”余中杰从墙角闪出,不由分说,夹起天鸣消失在夜色之中。

追兵汹涌而至,澄慧四面一扫,大步走入小屋。

“弟子参见师伯!”他躬身施礼,目光却向着床底乱瞅。

斗室之中,仅有一桌一榻,藏不住人,榻下亦空空如也,一目了然。

“罢了!”老和尚摆摆掌:“何事喧闹?”

澄慧道:“回师伯,今夜有大批匪人闯入寺内杀人放火,师伯可曾见到有人逃来?”

老僧正是少林寺五老之首金长老,也是武林盟主晦道的大师兄,已经多年足不出寺,不问世事了。

金长老答非所问地说:“夜已深,我要歇息了,你去吧!”

“是!”澄慧不敢多言,转身出屋,分头搜寻。

少林寺人多势众,火势很快便被控制住了,黎明时分,便烟消云散。

城中的大火,却直烧到次日黄昏方始熄灭。邵府在大火中崩圮,片瓦不存。周围的民房也蒙受了池鱼之灾,整整烧毁了半条街,灾民们叫苦连天。

更有甚者,登封县衙的库银,也在当夜被盗一空,有人指证是四煞所为,甚至声称亲眼看到四煞之首,亲率十六寨大盗闯入县衙作案。

不妄言是佛门戒律,没有人怀疑这种指证,尤其是伏龙尊者的指证。

霎时间,兵丁,衙役、捕快、侠义道英雄大举出动,撒开大网穷搜猛追,气势汹汹。

寺里的和尚们公然持械闯入城中每一家客栈,以及四郊的村庄,闯进每一户农户搜捕太白神龙,鸡飞狗跳,天下大乱。

日当中空,烈日高悬,少室山西侧的幽谷中,走出一位中年老道,在荆棘丛中匆匆向南赶。

他是天鸣。

他在少林寺身负重伤,尤其是绝因老秃驴的那一掌,险些震断他的心脉,所幸遇到金长老,以近百年的内家真气,为他疏导经脉,又服了一颗疗伤圣丹,内伤及时得到了控制。之后,又被余中杰带到少室山,经过一夜运功自疗,伤势已经痊愈了。

他知道少林寺不会善罢甘休,必将大索天下。因此,他再次改装易容,重新扮作道士匆匆出山,赶往借宿的村庄,与同伴会合。

果然不出所料,刚刚出山,便看到无数的和尚与劲装大汉,猎犬也似四处乱窜,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不放过任何可疑的人。

他担心同伴的安危,急于找到他们,将宝剑藏在道袍下,顺手在地头拔了一根小臂粗的青竹杠,迈开大步向南赶。

两名和尚手持戒刀迎面走来,看到他,突然站住了,四只布满疑云的怪眼,在他身上乱转。

他不动神色,错身而过。

二僧跟着转身,死死盯注他的背影,接着举步跟进。

小径变成了乡间大道,周围有不少村寨。穿过一个小村庄,后面的和尚增加到八人,愈赶愈急。

乡间的大道不宽不窄,平坦而笔直,正是通往县城的大道。两侧全是田野,田亩起伏,村寨零落,连绵不绝。

几个手拎草筐的村童,在田间打草。往前看,十余里外的登封城历历在目。

蹄声入耳,远远地,四匹健马踏着轻快的碎步迎面驰来,鸾铃声清脆悦耳。距离尚远,看不清马上骑士的脸。

尾追而来的八名和尚快逾奔马,前方天鸣的身影行云流水,逐渐加快,双方开始公然较量轻功了,惊世骇俗。

长途较量轻功,吃力而且耗精神,支持不了多久。但天鸣愈来愈快,起落间由丈余逐渐增加至二丈,速度加快了一倍,把后面的和尚们追得心中发毛。

对面的骑士越来越近,马上骑士看到追逐的人,纷纷勒马。

天鸣看清了马上的人,心中一沉。

一个和尚大概知道追不上了,扬声大叫:“吴施主,拦住太白神龙!”

四骑士吃了一惊,火速下马,两边一分拦住了去路,霸王庄的四大天王到了。

“姓雷的,此路不通,留步!”大天王吴崇扬剑高叫。

天鸣不敢在村寨附近动手惊世骇俗,更担心招来大批狐群狗党重陷重围,窜入道旁的玉米地越野而走。

四大天王与和尚火速跟入,展开了大搜索。地里的玉米比人高出半头,形成连绵不绝的青纱帐,人钻进去,犹如鱼入大海,想找到一个人,难如上青天。

青纱帐太密,天鸣一进去便迷失了方向,盲人瞎马地乱闯。一个时辰之后,总算穿出了玉米地,前面是一片乱葬坟地,荒冢累累,茅草齐腰,不见一个人影,不闻任何声息,四周全是茂密的玉米高粱,阴森森鬼气冲天。

“不能一味地逃避。”他想:“这些混蛋会穷追猛打,越追越多……”

青纱帐里传来“哗啦哗啦”的声响,追兵到了,为数不少。

他不逃了,登上一座巨冢,注视着十余丈外剧烈摇晃的玉米苗。

俄顷,青纱帐里相继钻出十二条身影。他一边快速调息,一边留意每个人脚上的功夫。面对十二名高手,他心中有点紧张,但毫无惧意。

四大天王遥遥领先,八名和尚落后了五七丈。除了四大天王,皆是二三流的角色,他愈发放心了。

十二个人先后到达,成半圆形在坟头前站住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大汗淋漓。盛夏季节,青纱帐里又闷又热像蒸笼,在里面追杀人,的确不好受。

“姓雷的,你又改还道装了。”常乐天王吴崇迅速调匀呼吸,开口了:“可惜你无论是道装,还是俗装,都瞒不过咱们的法眼。盟主下达了格杀令,十二比一,咱们占绝对优势,你不会有兔脱的机会,除非你乖乖就缚,前往寺中向盟主谢罪,不然你死定了。”

“是吗?”他轻蔑地笑:“不久前,阁下比今日更人多势众,结果如何?你的四绝剑阵,只能在背后冷不防暗箭伤人……”

“住口!”常乐天王心中发慌,急声喝止。

霸王庄袭杀大静四僧之事,知情者除了终南羽士和大漠五凶,只有天鸣知道。五凶已经永远闭嘴,妖道别有用心,不会泄露天机。此刻,听到天鸣旧事重提,心中怕怕,油然生出灭口之心。

“呵呵呵……”天鸣狂笑:“瞧!四位的脸色都变了,万一东窗事发,老秃驴会将四位打入地狱……”

四大天王用行动作出答复,怒吼着飞扑而上,组成剑阵迅猛聚压,疯狂地交叉搏杀,决计要他永远闭口。

天鸣亦如雄狮怒豹,青竹杠左荡右决,格开两支剑,再向右折射扫荡,如狂龙闹海,威风八面。

“铮铮铮啪啪……”怪响震耳,四支剑不由自主地向外荡,又疯狂地穿插错位,悍野地进击,剑虹从四面八方向内聚压,剑气纵横风吼雷鸣,四大天王施出了毕生功力强攻猛压不可遏制。

十招、二十招、三十招,依然旗鼓相当。

青竹杠坚韧沉重,长达六尺,比剑长了一倍,而且反弹力极强,剑削在棍上,只能削出一道浅痕,根本无法近身。

四大天王久战无功,内力在快速下降,五十招之后,便守多攻少八方游走,企图消耗对手的精力,再寻瑕抵隙行石破天惊的一击。

双方的功力相去不远,一寸长,一寸强,四绝剑阵再神奇,进不了身也英雄无用武之地,但天鸣一时间也难以破阵而出。

天鸣很快便识破了对手的诡计,再缠斗下去,终有力尽之时,一侧还有八名和尚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出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动了突围之念。

一声厉啸如殷雷乍起,滚滚而来,闻之令人心血俱沉。

啸声中,一条灰影踏着玉米稍电射而来,接着,如怒鷹展翼腾空而起,飞越十余丈距离,落在坟地边,飞天鹰王到了。

老凶魔手中多了一根山藤杖,他瞧瞧恶斗的五个人,杖指一名和尚喝道:“尔等放着正事不干,却在此和一个杂毛野道打架,怎么回事?”

“他不是野道……”和尚将事由说了。

“叫他们滚开!”老凶魔沉喝:“动辄像疯狗一般群起而攻,少林寺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吴施主,我师兄到了,请四位退开!”和尚大叫。

四大天王不识老魔,听得和尚称他为师兄,料定是个无名之辈,估计对手的功力即将耗尽,岂能半途而废?

“大佑禅师,稍等片刻,我等定将他生擒活捉。”常乐天王高叫,剑上一紧,催动剑阵开始抢攻了。

天鸣也同时展开了抢攻。他看到飞天鹰王的身影,心中发虚,想杀开一条血路逃走。

“你小子可恶,给我滚!”飞天鹰王勃然大怒,陡然闯入剑阵,一把抓住常乐天王的后颈向后抛,接着挥杖乱打。

“啪啪噗!”怪响连声,三位天王东倒西歪。

“噗通”一声,常乐天王摔落在茅草中黑天昏地,羞愤交际,脸色青紫,跳将起来便要动手。

大佑一把拉住他,低道:“不可鲁莽!惹恼了他,会将咱们全杀了。”

“他是何人?”常乐天王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嗓门。

“说不得,说不得……”大佑直是摇头。

“你便是什么太白神龙雷小辈?”老凶魔杖指天鸣大咧咧地问,满脸不屑之色。

“正是晚辈……”

天鸣被老凶魔威名所慑,有点心怯,但他此时已别无选择。论轻功,旷野之中,要摆脱老凶魔的追袭,千难万难。因此,无形中打定了全力一拼的决心,雄心万丈。事到临头,怯念抛到九霄云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