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鸣立即打点行装,和小神童驱马出城,直奔武当山。
终南羽士率领廿余高手,遥遥相随。
妖道看到了那封被卫降雪做了手脚的噶尔丹的密函,信函中的内容有些含糊其辞,并没有明确说明可以封终南羽士为太师,而是笼统地说,若将黑煞劫持往大漠,有功者将加官进爵,官拜太师。即是说,这个人可以是他终南羽士,也可以是铁鹰,或者别的什么人。谁将龙凤令少令主劫持到大漠,谁便有希望成为太师。
铁鹰如此迫不及待,显然也在做封王封侯的美梦。
官场争斗,历来冷酷无情六亲不认,黑煞一到手,铁鹰极有可能翻脸要了他的老命。因此,妖道将新赶到了数百名爪牙交给铁鹰支配,借故远远地避开了。
各地的爪牙已经陆续到达,正在四处穷搜太白龙女的下落,各种消息源源而来,但却没有太白龙女的消息。
一骑疾驰而来,是妖道的探马,禀报说,前方发现了四名红衣喇嘛。
“赶上去,捉住问口供!”妖道兴奋地下令,催马急赶,蹄声如雷。
四僧皆带了刀,二前二后,不徐不疾向前轻驰。
蹄声入耳,后面的二骑警觉地回首眺望,二里外烟尘滚滚,数十骑风驰电掣,来者不善。
二位番僧脸色微变,快马一鞭,赶上前面的同伴,低语几句,放马狂驰。
“番秃,此路不通,下马!道侧突然抢出八骑,拦住去路扬刀高叫,追兵迅速接近。
叫声传到,正在半山赶路的甄护法一行,立刻停住脚步向下眺望。
四位番僧勒马站住,面面相觑心往下沉。
这些日子,境内的红衣喇嘛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已经不明不白地死了不少同伴,今日身陷重围,后果堪虑。
妖道率众驰近,鞭指四番僧神气地叫:“秃驴,尔等将太白龙女藏在何处?从实招来,免得噬脐莫及。”
四番僧飞身下马,结成四象阵全神戒备。
“什么太白龙女,咱们不明白。”一位中年喇嘛沉着地应付,想拿大话吓人:“诸位施主,咱们奉朝廷之命,在这一带公干,休要自讨苦吃,让道!”
“去你娘的朝廷!”终南羽士粗野地叫。“这几个家伙不上道,给我拿下!”
“秃驴,招出太白龙女的下落,放尔等一条生路!”
两边的爪牙已将四番僧看作网中鱼俎上肉,四名大汉刀未出鞘,毫无戒备地走向四番僧。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截公差,道友,你好大的胆!”中年喇嘛恍若无睹,戟指妖道声色俱厉,抬步向前走,似乎要与妖道讲理。
“秃驴,休拿公差吓唬人,便是皇帝老儿在此,大爷们也要将他拉下马!”一名爪牙赶上几步,伸手便抓。
“小心!”妖道从喇嘛的眼神中看到了危机,急声示警。
来不及了,中年喇嘛刀出鞘突然横移,刀随身转“倒卷飞虹”排空挥出。
电光石火,刀锋与人体接触,一声轻响,抓人的爪牙的身躯应声一分两段,上半截“轰”然坠地,下半截又向前迈进一步,方始摔倒。
中年喇嘛一击得手,怪叫一声向道外疾窜,掠向不远处的山林。
三位同伴同时拔刀,一分为二向两边飞掠,想夺路逃命。
“杀!给我杀!”妖道愤怒地叫。
“老道,住手!住手!”远处有人高叫,是铁鹰。
蒙古人笃信喇嘛教,视僧侣如神明。铁鹰远远看到妖道围住了四名红衣喇嘛,情知妖道心狠手辣嗜杀成性,四番僧落入妖道手中万无幸理。他一边急声喝止,一边飞马急赶,希图阻止这场屠杀,生擒四番僧追问口供。
“来不及了。”甄护法注视山下自语。
话音方落,遥遥传来几声惨号,四番僧两个被乱刀剁成了肉泥,两个被暗器射成了马蜂窝。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四位番僧根本没见过太白龙女,便糊里糊涂命丧黄泉,真是冤枉。
“完了。”大姐叹息道。“太白龙女两度被劫,每次都有三爪神鹰在场。这家伙一定与竹林小筑有瓜葛,会不会是那位主儿因情生恨,指使番僧下手?”
“有道理!”甄护法眼前一亮,深沉地说:“此事暂勿声张,也许,咱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作作文章。”
三妹匆匆掠至,禀报说:“禀护法,适才伏路弟兄传来消息说,黑煞折入小径向南走了。”
“盯住他!”甄护法挥掌下令,重新赶路。
赶出十余里,道旁闪出一个中年樵夫,迎住甄护法行参拜大礼。
“周峰,不必多礼,点子何在?”甄护法问道。
“回护法,半个时辰前进入此谷,向西南走去。”周峰指着一条山谷,毕恭毕敬地禀报。
“可有太白龙女的消息?”
“尚无消息,众弟兄正在全力追查,相信近期内必有佳音。”
“很好!转告众弟兄,若能查出她的下落,重重有赏。竹林小筑的那群男女,目下何在?”
“回护法,据伏路弟兄传报,尚在襄阳城内游玩,似乎不打算出城。”
“这种时刻,她还有闲情逸致游玩,怪事!”甄护法自言自语,吩咐道:“传令下去,盯住他们。还有,再给我放出风声,太白龙女已经被劫持到武昌。”
“遵命!禀护法,教主遣使来报,康熙皇帝有可能在近期内再次南巡。这消息是否有用,教主命你自行斟酌。”
“皇帝老儿南巡,与咱们这些江湖人有何干系?”大姐诧异地自语。
“难怪近来朝廷鹰犬漫天乱飞……”甄护法双眉紧蹙,忽地眼前一亮,抚掌低叫:“好消息!周峰,火速传报教主,准备接客!”
“遵命!”周峰急急走了。
大姐注视甄护法的背影,美丽的脸庞浮出一抹莫测的微笑。
“诸位女侠,请留步!”
道旁踱出一位五旬老者,拦住十八残凤,抱拳行礼,客气地说,行礼的动作十分别扭。
一般人是双掌同时抬起抱拳,而他却是先抬左掌,尔后再抬右掌,而且,头上齐眉扎了一方灰巾,不伦不类十分刺眼。
翠凤纤掌一举,众姐妹勒马站住了。
“你认得咱们?”她冷冷地问。
老者神态安祥,从容说道:“十八残凤,名动江湖,老朽安能不知?”
“有何见教?”
“老朽奉命前来寻找太白神龙,有下情奉告,无如群雄与朝廷鹰犬盯得太紧,老朽无法接近,不得不前来寻找诸位女侠,请诸位代为转告。”
“奉何人之命?”
老者看看四周,压低嗓音说:“武当派掌门人是贫道的恩师……”
“你是何人?”翠凤怒从心头起,飞身下马,按剑迫近,厉声道:“是不是截杀不成,又来玩弄诡计,算计我兄弟?说!”
老者道:“施主少安毋躁,贫道请教一件事,说完之后,施主若欲杀我,贫道愿引颈就戮。”
“说!”
“请问施主,是否认得纯阳子?”
“烧成灰我也认得!”
“再请问施主,是否见过贫道?”
“素昧生平。”
“真的从未见过贫道?”
“你要说什么?”
“贫道便是武当门下纯阳子,在此之前,诸位施主哪位见过贫道?”
众姐妹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你真是纯阳子?”
“不错,有人假冒贫道,前往少室山下,假传家师之命,又率众在途中截杀太白三圣,其目的不言而喻,请诸位三思。”
纯阳子神态从容,言谈举止,一派祥和。
翠凤惊诧不已,狠注纯阳子,只觉此人与先前所见的纯阳子有三分神似,身材、高低胖瘦,也很相似,惟神态与眼神大相径庭。
眼睛乃是灵魂之窗,先前的那位,目光游移不定,眼神凌厉诡谲阴鸷,满口的黄板牙。而眼前这位,却眸正神清神态安详坦荡、祥和,牙齿洁白。一个鄂语中略带豫腔,语气冷峭尖锐,盛气凌人不可一世;一个是纯正的鄂西口音,语气洪亮谦和。一切迹象表明,两个纯阳子,不是一个人。
江湖鬼域,尔诈我虞机诈百出,孰真孰假,翠凤一时不敢断定,众姐妹亦觉高深莫测。
“贵掌门有何指教?”翠凤的语气客气了几分。
纯阳子道:“家师命我来转告诸位,数十年来,敝派从无一人下山,更无一人对太白三圣有任何冒犯。目下,武当山已处于朝廷高手的重重包围之下,另有数千官兵精骑,由谷城、郧县、房县向山下赶来,其目的无需赘言。寄语太白神龙,若欲讨债,请待来日,此刻万万不可登山,免得为其所乘,抱憾终身。”
翠凤厉声道:“既然数十年来,贵派从无一人下山,请教十八年前,武当七子赶赴河西大漠,围攻我恩公追魂雷霆,阁下作何解释?”
“唉!”纯阳子仰天浩叹。“这是个例外,令敝派百口莫辩啊!”
“再请教,贵派既然数十年不下山,适才所说的种种消息,又是从何而来?”
“敝派俗家弟子,不受禁约限制,一切消息,皆是俗家弟子提供。”
“什么禁约?”
“这……抱歉,没有掌门之命,贫道不敢泄漏。”
霞凤接言道:“大姐,这家伙在危言耸听,一真老道截杀不成,唯恐咱们杀上山去,捣毁他的老巢,妄图假官兵之名威胁咱们。”
“施主,请勿误会……”
“阁下,血债血还,咱们不会罢休。”翠凤厉声道:“转告贵掌门,七日之内,咱们将按武林规矩登门拜山。倘若贵派依然不择手段地袭击我们,我们也将以牙还牙,展开惨烈报复!”
“兄弟相残,这是何苦?”纯阳子唉声叹气。
“咱们不是兄弟,而是势不两立的生死对头。你可以走了,阁下!”
纯阳子长叹一声,默然离去。
霞凤道:“大姐,此事似乎有点蹊跷。卫降雪也曾警告弟弟不得登山,莫非此人是奉她之命……”
“不,此人是真道士。”翠凤摇头道,“二妹,你带几位姐妹,火速将此事告知弟弟,请他小心谨慎,莫为奸贼所乘。事了之后,可来谷城附近寻我。”
“小妹遵命!”霞凤带着几位姐妹上马走了。
天鸣得报,付之一声冷笑,继续赶路。
掌灯时分,赶到谷城落宿,一夜无事,次日绝早出城,直奔武当山。
一路之上,天鸣心事重重,一言不发。
笑笑看看天色,忽然怪声怪气地说:“真闷啊!”
天鸣回首冷然一瞥,依然不发一言。
“哥,该打尖了。”笑笑负气地叫。“人是铁,饭是刚,你这般不吃不喝,闷头赶路,到不了武当山便饿死了,如何讨还血债?你还找不找玉姐姐?”
天鸣叹了口气,歉疚地说:“这几日,愚兄心烦意乱,茶饭不思,害得你也吃了不少苦头……”
“少说这些少盐没醋的话。”笑笑见他终于开口了,心中窃喜,佯愠地说:“咱们既然是兄弟,便该有难同当,我不在乎吃苦。武当派的老杂毛,不会伸出脖子任你砍,而你却不吃不喝,一味地为玉姐姐的事糟蹋自己,到了武当山如何对敌?玉姐姐不会死,你必须暂时放下此事,养足精神,才能应付即将到来恶战。假如……哼,你太自私了。”
“我自私?”
“是自私!上一次,三爪神鹰那厮,调虎离山诱走了你,玉姐姐才被人掳去,此次依然。我怀疑,十之八九又是骚狐精在暗中弄鬼。她既然喜欢你,短期内便不敢伤害玉姐姐。假如你命丧武当山,不仅会害了小弟,还会害了玉姐姐,不是自私是什么?”
天鸣听罢,心胸为之一开,露出了笑容。
他也曾怀疑是卫降雪指使红衣喇嘛劫持了萧玉,转念又觉得疑点重重。卫降雪曾多次坚决否认章云仙是她的人,同时对此人流露出明显的憎恶与不屑之色,她的手下中,也从未发现有红衣喇嘛,她也未必能随意指使这些异域番僧充当打手。此刻,经同伴提醒,他猛然想到,满清皇室笃信喇嘛教,京城里有不少喇嘛寺庙。卫降雪身为皇家郡主,能够使十大剑客听命于她,调用几个喇嘛易如反掌。
“我也饿了。”他的脸色开朗了不少,鞭指前方说:“此处景色不错,正可打尖歇马。”
二人在道旁下马。小神童在城中采购了不少干粮肉脯,并有一小坛好酒,相当丰盛。
食至半,大姐与二妹策马轻驰而至,在篝火前下马。
“二位,别来无恙?”大姐上前施礼寒暄。
“少林寺之事已经了结,诸位依然紧盯不放,是何道理?”天鸣起身还礼,含笑责问道。
“罪魁祸首是老秃驴,老秃驴不死,此事便不能说已经了结。”大姐巧笑嫣然,从容辩解道。“再者,少侠助敝教大挫少林威风,小婢等也该投桃报李,助少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