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吴浑不在意,诱惑地说:“江南可好玩啦,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对啦!风闻康熙老儿又要南巡,很多江湖朋友已经赶往江南等他了,你不去看看热闹?”
“真有此事?”天鸣动心地问。之前,他对金大姐之言将信将疑,此刻又听到孤独吴提到此事,不觉信了几分。
孤独吴道:“十之八九是真的,江南各府县衙门,正在暗中打点,准备接驾呢。”
“好!咱们江南见!”天鸣毅然决然打定了主意。
“我在江南等你。”孤独吴喜悦地朝笑笑挥挥手,飞掠而去。
天鸣转身欲走,一真老道慌忙唤住他,取出四支风雷梭,真诚地说:“雷少侠,当年之事,少侠虽然慨然勾销,但贫道终觉心中有愧。康熙身边高手如云,十大剑客尤其可怕,请收下此物,以备急需。”
“却之不恭,晚辈受之有愧了。”天鸣略一犹豫,称谢收了。
宋飞云与霍天刚攻上山来,与武当弟子在殿前剑拔弩张,恶战一触即发。
下山道路被阻,孤独孙和孤独吴未能走脱。
黑影乍现,十八只黑凤冲天而起,掠上崖来,十八残凤终于赶到了。
一真老道与天鸣大步而至。
“牛鼻子,我先来!”孤独孙拦住一真,迈着方步,负手向前走,悠然自得,像逛景儿。
“何方鼠辈,通名受死!”一位施刀的爷拦住去路,大嗓门犹如晴天霹雳。
孤独孙如若罔闻,依然是那副神态,径直欺进,目中无人。
一声冷叱,刀声怒啸,火杂杂声到人到,刀虹映日眩目,宛若天外电虹,削颈切喉斜劈而下。这一招就叫天外来虹,真的疾若迅电霹雳,非一流高手难以有这样的身手。
孤独孙的身形突然加快了十倍,先刀而至入怀了。左掌疾翻,扣住了对方握刀的手一扭一送。单刀打横刀锋反转,割向主人的颈脖,力道万钧,想抗拒也力不从心。
“啊……”施刀的爷惊恐欲绝地叫,想松手弃刀向后退,孤独孙的手有如一只铁爪,五指无法松开,也无法后退。
“快刀七号完了……”宋飞云不动神色地自语。
话音未落,传来利刃割断肌骨的异响。
“呃……”快刀七号闷叫,喉前血雾狂喷,全身一软瘫倒,猛烈地抽搐片刻,静止不动了。
只一招,那情景,简直像自刎。
这一招本来就叫借刀杀人,名副其实,毫不夸张。
“大哥哥,如何?”孤独吴得意洋洋。“孤独孙哥哥手下,从无三招之敌。”
天鸣心下骇然,眼力稍差的人,根本看不清孤独孙是如何出手的,太快了。
孤独孙一招毙敌,直如儿戏,毫不停顿地向前走,阴鸷的脸膛生铁般毫无生气。
“阁下好身手,也够狠毒,咱们玩玩。”
一位身高马大的汉子大步迎上。此人生得面如锅底,虬髯如戟,浓眉大眼炯炯有神,手中的开山斧足有三十斤,人生的更高大,当面一站,有如金刚对小鬼。
此人是伏牛三豪老大,也是卫降雪的伏蛟堂副堂主之一,匪号伏虎金刚,一身横连功夫,说他刀枪不入毫不夸张,普通刀剑根本伤不了他。
“你来。”孤独孙停住脚步举掌相招。
“呀!”金刚怪吼如雷出招了,“吴刚伐桂”奔中盘,巨斧挟狂风迅雷拦腰砍到,出手便控制了二丈方圆。斧沉力猛,力道万钧,休说是血肉之躯,便是一块岩石,也会被他一斧砍作两半。
孤独孙似乎颇为忌惮,退了两步,又退了一步。
斧是外门兵器重家伙,刀剑叩上去不折即飞,封架极为困难,徒手迎敌更是凶险万分。
霍金刚得理不饶人,如影附形跟踪急进,蓦地招化“摧朽拉枯”,巨斧灵活地回旋,排空砍到。
这是第二招,如果他能成功地攻出三招,孤独孙出手不过三的先例便会被打破。
孤独孙无意破例,快速闪动的身形蓦然化幻成五七个虚影,绕身闪烁、变幻,令人无法分清那个是实、那个是虚。
“小心!”宋飞云看出了危机,脱口大叫。
来不及了,一只魔爪不可思议地扣住了斧柄,内力发如山洪,循斧柄汹涌而至。巨斧不受控制地扭转,发出不祥的怪响,似乎要断。虎口一阵剧痛,几乎握不住了斧柄了。
这把巨斧是他的成名兵器,比性命还重要,因此,他不肯松手,反而握得更紧,奋力扭拧争夺。巨熊般的身躯,抗不住沉重如山岳的重压,不由自主地向下挫,双膝也在打弯。
只片刻间,伏虎金刚便脸色泛青汗如雨下,双眼瞪得像铜铃,瞪着眼前这张毫无人气的脸气喘如牛。
一直鬼手突然伸出,扣住他的左腕向外扭。腕脉如同落入了铁夹,剧烈的痛楚感循臂而上,痛彻心肺。
“你……”他双睛凸露,牙缝中挤出一个字。
“咯吧!”一声,小臂粗的斧柄居中而断,斧背电也似反弹。
“啪!”一声,正中前额。
金刚果然是金刚,居然毫发无损,但却眼前发黑,金星乱舞,头脑昏昏噩噩,乱得一团糟。
“咯吧!”又一声怪响,左腕被扭断了。
“啊……”他痛得张嘴狂叫。
坏了,不张嘴,也许孤独孙一时半刻奈何不了他,嘴一张,简直是开门揖盗,半截斧柄撞飞门牙排挞直入,透颈而出。
这位伏虎金刚,一身硬功已具九成火候,运起功来,全身坚硬如铁,不畏重击,不怕刀剑。但修为再高,也练不到口腔喉咙,如何能挡得住斧柄穿插?
他想叫,喉咙被堵住了,叫不出声来。胸中憋闷直欲爆裂,右手握住斧柄想往出拔,讵料千斤神力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终于,他全身一软气散功消,仰面倒地,兀自双眼怒睁死不瞑目,仍然没超过三招。
“谁上?”孤独孙巡视众人,森然问道。
“狗娘养的,纳命来!”金刚的义弟,伏牛三豪老二韩之倬看到义兄身亡,眼睛都红了,人刀合一火杂杂扑上,一招接一招狂野地进击,挟怒出手,不是好兆头。
“出言不逊,你将死得更惨!”
孤独孙破例多说了几个字,陡然挫腰、横移、矮身、抢中宫电一般切入贴身了。左掌反格来刀,右掌五指并拢向前插,蓦地掌化指向上扬,二龙戏珠电一般戳出,插向对手的双目,出招变招一气呵成,几乎在同一瞬间完成。
韩之倬刀打横急封来掌,晚了刹那,“噗噗”两声,二龙戏珠蓦地化为锁喉指,插进了他的喉咙。
“呃……”韩之倬闷叫,刀脱手捂住喉咙转身向回走,走出三步,双膝一软跪倒,再向前仆,滚了几滚不动了。
手法诡异玄奥,出手残忍毒辣,绝不留活口。
众人直看得毛发森立,全身发冷噤若寒蝉。
一道凶厉的目光扫过群雄,群雄毛发一竖,脚下移动,似有崩溃之势。
“请教尊驾高姓大名?”宋飞云越众而出,颇有风度地问。
“拔剑!”孤独孙无意攀交情。
“看情景,阁下似非武当门下,何苦趟此浑水?须知武当派欺世盗名,久有谋反之心,乃是朝廷钦犯。阁下若与其无甚渊源,还望洁身自好,火速置身事外,免得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宋飞云这番话软中带硬,他打算违反军令,放走这个可怕的凶煞,谁知“谋反”二字触到了孤独孙的痛处。只见他的面皮剧烈一抖,双目怒张,冷电四射。
宋飞云一惊,方欲开言,孤独孙冷叱:“拔剑!”
“欺人太甚!”宋飞云心火直冒,宝剑出鞘。
“出招!”孤独孙负手而立双眼望天。
宋飞云冷笑一声,吸口气三吐纳功运百脉,左手剑诀一引,踏进半步,蓦地“举火燎天”刺向对手的喉咙要害。
孤独孙纹丝未动,他看出这是虚招。
剑尖突然下沉,上下左右诡异地扭动,剑前突发龙吟虎啸,剑影漫天彻地,洒出万点星罗,以雷霆万钧之势压到。
孤独孙似乎颇感意外,阴鸷冷峭的脸上微现异色,身形一闪、再闪,在剑网中不断地幻现、移位、游走。纵跃间轻灵迅捷,宛若幽灵幻影,身法极为神奥。
转瞬间,宋飞云攻出了二招十二式,孤独孙依然没有出手。
还有一招了,这一招他若不能还手,交手不过三的惯例,便要改了。
宋飞云忽然收招后退,逼视对手,眼中冷电森森,白皙的脸上,涌发出一层红晕,头顶白汽冉冉,一对眸子变得深不可测。手中剑突发朦胧奇幻的闪光,剑前吐出一道隐约可见的青虹,伸缩不定,随之发出慑人心魄的异啸。
“元神御剑!”一真老道失声低叫。
孤独孙眉梢一扬,全身的衣袍徐徐鼓起。
他的眼神更阴森、更幽邃,有如一头潜伏在山石后作势欲扑的虎豹的眼睛,幻发着令人寒栗、令人胆落的冷电厉芒,更像黑暗中的妖魔怪眼,凶厉、残忍。胆气不足的人,在这种眼神的逼视下,会迅速失去勇气。
宋飞云蓦地虎啸震天,剑前青芒化作万道电虹光芒刺目,森森剑气直达丈外,以所向披靡的气势狂涛般卷到。剑气澈骨裂肤,护体神功火候不足的人,在中剑之前,肌肤便会被剑气割裂。
各种神功秘学,一般说来大同小异相去不远。除了一些相生相克的秘学外,通常是功深者胜,修为决定一切。
元神御剑尤其如此,修为到家火候足,可以在有效距离内摧朽拉枯无坚不摧。剑气凝聚发出时,用神意控制攻击的方向与目标,不需要用手来控制剑势了。
宋飞云只练到六成火候,还不能完全用神意控制手中的剑。伏虎金刚是伏蛟堂第三大高手,两招之内伏尸当场,他不得不走险招行雷霆一击,希望能扳回局面。
众人屏住呼吸,皆捏了一把冷汗。
孤独孙的身影在剑网中闪避、移位、疾进、暴退、躲闪、盘旋,身形不似先前灵活,显得十分吃力。
陡然,灵活续进,交叉搏杀的电虹微微一滞,仿佛是由于真力不继引起的间歇性停顿。
绝顶高手相搏,绝对不允许暴露空门,些微的破绽,足以抱憾终身。
在剑山重压下的身影,突然诡异地闪烁变幻,一幻、再幻,蓦尔脱出剑网,避开正面反扑到宋飞云的身后。
时机稍纵即逝,孤独孙不假思索地反击,身形已控制由心,反应出乎本能,行动赶在念头前面,危境之中,反应是保命的不二法门。
“呃……”快速化幻的身影与剑网之中,传出半声闷哼,接着传出兵刃坠地的声响。
电虹乍敛,宋飞云面如死灰,全身发抖。
孤独孙站在他的身后,右掌紧紧地扣住他的肩井穴,入肉三分。
“阁下的元神御剑,已有六成火候。”孤独孙的声音有如空谷回音,冷峭的脸上浮出一丝难得的微笑,话也特别多:“再下几年苦功,你将登上天下第一高手之列,远远超越令师。三招不死,饶你一命!”
轻轻一推,将宋飞云推出五步,举手相招:“小弟,走!”
“大哥哥,江南见!”孤独吴握住天鸣的手,激情地叫。语音有些发抖,眼睛有些发红,突然转身疾奔而去。
孤独孙带着孤独吴大步向前走,卫降雪的手下不由自主,纷纷向两边退,让出一条甬道,任他二人扬长而去,无人敢阻。每个人都长吁一口气,皆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翠凤低声提醒天鸣说:“弟弟,事不宜迟,先下手为强,干!”
天鸣点点头,移目一真道长。老道会意,正要下令,山道上人影如电,继而传来一声洪亮的佛号声:“阿弥陀佛!”
廿余光头和尚衣袂飘飘,飞掠而至。不是冤家不聚头,霍然是少林寺的澄慧,率领伏龙尊者与八大金刚赶到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天鸣按住剑柄便要上前。
一真老道伸掌虚拦,上前迎客:“无量天尊!各位道友法驾光临,令我蓬荜生辉,幸何如之……”
“阿弥陀佛,十年不见,道兄渠采夷冲,精神如昔,贫僧不胜之喜。”澄慧双掌合十,客气地还礼。
十年前,澄慧曾随随乃师晦道老神仙,前来武当游说,所以彼此熟识。一真与晦道年纪相若,辈份也相等,这秃驴竟然称一真为“道兄”,不伦不类,够狂妄了。
一真老道微微一笑,说道:“托晦道道兄之福,贫道尚能苟延于世。请问道兄,不远千里而来,有何贵干?晦道道兄法体安康?”
澄慧听老道将自己与老神仙的辈份混为一谈,知道他在嘲讽自己,饶他厚颜无耻,亦觉面皮一热,冷哂道:“多谢垂询,家师安康。三圣四煞建淫掳掠,荼毒本门弟子,无恶不作。我等身为我佛弟子,理当除魔卫道,匡扶正义,是以,家师命我等前来诛除这干妖孽,维护武林太平,冒昧之处,尚希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