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希拉听见喊声,知道莫格里安然无恙,顿时勇气倍增。他竭尽全力,且战且退,一寸一寸,默不作声地朝水池的方向转移。这时,从最靠近丛林的颓墙那边传来了巴鲁沉闷的呐喊声。老熊已经尽力了,但他没法到得更早。“巴希拉,”他喊道,“我到了!我往上爬呢!快了!啊呼喔啦!石头好滑,我踩不稳!等我收拾你们,下贱的猴民!”他气喘吁吁地跑上露台,猴子立刻潮水一般地淹没了他,只剩脑袋留在外面。可是他直直地坐起来,伸出前掌,能搂多少就搂住多少猴子,像转动的蹼轮一样,噼噼啪啪把他们掴了个遍。这时,莫格里听到一声扑通、一声哗啦,知道巴希拉跳进了水里,猴子们已经奈何他不得。巴希拉躺在水里,喘着粗气,只有脑袋露出水面。猴子们站在红石台阶上,围了三层,蹦上跳下,怒不可遏,如果他出来帮巴鲁的忙,他们就会立刻从各个方向扑上去。到了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巴希拉才抬起湿淋淋的下巴,无奈地说出蛇的口令,请求保护。“咱们流着同样的血,你们和我”——因为他相信卡在最后关头逃跑了。听到大黑豹求救,甚至在露台边上被猴群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巴鲁,也忍不住乐了。
卡刚从西墙爬上来,着地时他扭了一下,把一块压顶石甩进了沟渠。他不愿失去地利,蜷起来又松开,以确保他长长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处于最佳位置。与此同时,巴鲁与猴群的战斗仍在继续,池子周围猴子们也还在冲巴希拉吼叫,蝙蝠蒙飞来飞去,把这场大战的消息传遍了丛林,甚至野象哈迪也吼叫起来。散落在偏远角落的猴民们也都醒了,连蹦带跳赶过来帮冷巢的同类,打斗声把方圆几英里昼出夜伏的鸟都吵醒了。卡径直爬了过来,急于发动袭击。岩蟒的力量在于猛然出击的头部,支持他的是整个身体的力气和重量。如果你能想象出一种几乎半吨重的长矛或攻城槌,而且它的把手里面还有一颗计算精准的心在操控,你就会大致明白卡的战斗力有多大了。一条四五英尺长的岩蟒如果正好击中胸部,足以把一个成人推倒,而你知道卡有三十英尺长。他的第一击瞄准的是巴鲁周围猴群的心脏地带,他一声不吭,精确地击中了目标。无需他第二次出击,猴子们已经四散奔逃,惊叫着:“卡!是卡!跑吧!快跑!”
长辈关于卡的传说让世世代代的猴子一听到他的名字便规规矩矩。夜贼卡能够像生长的苔藓一样无声无息地在树枝上滑行,能够偷走世上最强壮的猴子。老卡甚至能伪装成一条枯枝、一根腐烂的树桩,最聪明的动物也会上当,成为他的食物。在丛林猴群眼里,卡是恐惧的化身,因为他们谁也不知道他的力量究竟有多大,谁也不敢与他对视,谁也不曾活着逃出他的拥抱。他们吓得语无伦次,仓皇地往墙上、屋顶上逃窜。巴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的皮毛比巴希拉厚很多,但一场恶战下来,也伤得不轻。这时,卡第一次张开嘴,长长地嘶了一声,从各处赶来保卫冷巢的猴子全都战战兢兢,在原地一动不动,不堪重负的枝条纷纷弯折,噼啪直响。躲在墙上和屋顶上的猴子也停止了哭喊,整个城市一片静寂。莫格里听到巴希拉抖动着湿漉漉的身子,从水池里出来了。过了片刻,猴群又鼓噪起来。他们有的沿着墙蹿到了更高的地方,有的聚在大石像的颈部,有的沿着城堞边缘一边跑,一边尖叫。莫格里在别墅里手舞足蹈,他把眼睛凑在窗孔上,从牙齿间发出猫头鹰一般的啸声,表达他的嘲笑与蔑视。
“把人娃从陷阱里救出来,我撑不住了。”巴希拉喘着气说,“救了人娃咱们就走吧。他们也许还会进攻的。”
“我不下命令,他们不会动。你们好好待着!”卡咝咝地说,全城又一片沉寂。“我没法早点来,兄弟,可是我听见了你的口令。”他又对巴希拉说。
“我——我搏斗的时候或许喊了一声吧。”巴希拉说,“巴鲁,你受伤了吗?”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把我扯成了一百只小熊。”巴鲁一边说一边担忧地检查着每条腿。“哇!我浑身是伤!卡,我们——巴希拉和我——应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不用谢。小人儿呢?”
“这儿呢,我在陷阱里,爬不出去。”莫格里喊道。他脑袋的正上方就是塌陷的穹顶。
“把他带走。他跳起舞来像孔雀茂一样。他会把我们的孩子压坏的。”.里面的眼镜蛇说。
“哈!”卡笑着说,“他在哪儿都有朋友啊,这个小人儿。往后站,小人儿,你们毒民也藏好。我要把墙推倒了。”
卡仔细审视了一番,发现大理石窗格上有一处褪色的裂隙,知道那儿比较脆弱。他用头轻轻敲了两三下,估算了距离,然后将身体前面的六英尺从地上抬起,鼻子冲前,用尽力气狠狠地撞了六下。窗格塌了,伴着尘土和垃圾轰然倒下,莫格里从缺口跳了出来,扑到巴鲁和巴希拉的中间,两只胳膊分别搂住他俩的脖子。
“你受伤了吗?”巴鲁轻轻抱着他问。
“我又疼又饿,浑身青一块紫一块。哎呀,他们下手这么狠,我的好兄弟!你们流血了。”
“他们也一样。”巴希拉说,他舔着嘴唇,看着露台上和水池周围的猴子尸体。
“这不算什么,不算什么,只要你安然无恙,最让我骄傲的小青蛙!”巴鲁哽咽着说。
“至于这一点,咱们等会儿再评判。”巴希拉冷冰冰地说,那声调让莫格里很不高兴。“这是卡,我们能打赢这场仗,你能保住这条命,都是他的功劳。快按咱们的礼仪向他致谢,莫格里。”
莫格里转过身,看见大蟒的头在自己头上一英尺的地方晃悠。
“这就是小人儿啦。”卡说,“他的皮肤很嫩,有点儿像猴民。当心啊,小人儿,每次我刚换完皮的时候,视力都不太好,别让我把你认成了猴子。”
“咱们流着同样的血,你和我。”莫格里答道,“卡,今晚你救了我的命,以后只要你饿了,我的猎物就是你的猎物。”
“非常感谢,小兄弟。”卡说,不过他的眼睛狡黠地眨了一下。“这么勇敢的猎人会捕杀什么呢?下次他打猎的时候请允许我跟着。”
“我什么都捕杀不了——我太小了,——可是我会把山羊赶到便于捕杀的地方。如果你饿了,请来找我,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的这两个东西(他伸出手)有些本事,万一你掉进了陷阱,我就可以报答你、巴希拉和巴鲁的救命之恩了。各位老师,你们都狩猎快乐。”
“说得好。”巴鲁沙哑的声音说,因为莫格里的道谢非常得体。岩蟒把脑袋在莫格里的肩头轻轻搁了一会儿。“一颗勇敢的心,一张有礼貌的嘴。”他说,“有了这两样东西,一你会在丛林里通行无阻,小人儿。可是现在赶紧和你的朋友走吧。回去睡觉,月亮落了,后面的场景你还是不看为好。”
山后的月亮渐渐沉下去了,一排排猴子浑身哆嗦,聚在屋墙和城堞上,像是什么东西参差、粗糙的边儿在晃动。巴鲁到池子旁去喝水,巴希拉开始梳理他的毛发,卡滑到露台中央,上下颚啪的一声合上了,所有猴子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月亮落了。”他说,“你们还看得清吗?”
从屋墙上传来一阵呻吟,仿佛掠过树顶的风:“我们看得清,卡!”
“好!现在我开始跳舞——跳卡的饥饿之舞。坐着别动,好好看。”
他绕了两三个大圈,脑袋左右摆动。然后,他用身体变幻出各种图案,一会儿是圆圈和八字,一会儿是柔软、滑动的三角形,一会儿是正方形和五边形,一会儿又盘成了螺旋,他的动作一气呵成,却又从容不迫,整个过程中还一直低声哼着歌。天越来越暗,大蟒拖曳、移动的身体渐渐消失了,但猴子们仍能听见鳞片摩擦的声音。巴鲁和巴希拉仿佛变成了石头,静静站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颈毛也立了起来。莫格里诧异地望着他们。“猴民,”卡终于说话了,“没有我的命令,你们的手脚可以活动吗?说话!”“没有你的命令,我们的手脚不能活动,卡!”“好!你们都往我这边走一步。”猴子的队列无助地往前挪了一步,巴鲁和巴希拉也呆呆地跟着他们走了一步。“再近些!”卡咝咝地说。队伍又动了。莫格里把手放在巴鲁和巴希拉身上,催他们走,两只巨兽猛然一惊,仿佛从梦中醒来。“把你的手放在我肩上,”巴希拉低声说,“别挪开,否则我一定会走回去——回到卡那儿。真可怕!”“不就是老卡在尘土里摆圆圈吗?”莫格里说,“咱们走吧。”三位伙伴从墙中间的一个缺口溜进了丛林。“呜噗!”巴鲁在宁静的树下说,“以后我再不和卡联手了。”他浑身像筛糠似的抖动着。“他比我们懂得多。”巴希拉哆嗦着说,“再稍微待一小会儿,我肯定会径直走进他的喉咙里。”“月亮再次升起之前,很多动物都会走上那条路,”巴鲁说,“他打猎会很快乐的——以他特有的方式。”
“可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莫格里说。他不知道岩蟒蛊惑的魔力。“我只看见一条大蛇莫名其妙地摆出各种圆圈,然后天就黑了。还有,他的鼻子破了。嗬!嗬!”
“莫格里,”巴希拉生气地说,“都是为了你,他的鼻子才破的,我的耳朵、侧腹、脚掌,巴鲁的脖子、肩膀,也是为了你才被咬伤的!巴鲁和巴希拉好多天都不能打猎玩了。”
“这不算什么,”巴鲁说,“人娃又回到咱们身边了。”
“没错,可是他耽误了咱俩舒舒服服打猎的时间,还让咱俩受了这么多伤,掉了这么多毛——我背上一半的毛都没了——最重要的是,他损害了咱俩的荣誉。记住,莫格里,我这只黑豹竟然被迫向卡求救,他刚才跳舞时巴鲁和我竟然和愚蠢的小鸟一样,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所有这些,人娃,都是你和猴民玩的恶果。”
“说得对。说得对,”莫格里伤心地说,“我是一个坏人娃,我肚子里很难过。”
“噗!丛林法律是怎么说的,巴鲁?”
巴鲁不想再让莫格里受罪了,可是他不能篡改法律。他咕哝道:“悔过不能阻止惩罚。可是别忘了,巴希拉,他太小了。”
“我不会忘,可是他闯了祸,必须挨打。莫格里,你有什么说的?”
“没什么说的。我犯了错,害得巴鲁和你受了伤。这很公平。”
巴希拉轻轻地打了他六下。从豹子的眼光看,他这几下连唤醒自己的宝宝都嫌轻,可是对于一个七岁的小男孩来说,就是不堪忍受的一顿猛揍了。挨完罚,莫格里打了一个喷嚏,沉默地站了起来。
“好了,”巴希拉说,“跳到我背上来,小兄弟,咱们回家。”丛林法律的一个好处在于,惩罚可以勾销一切旧账,谁也不会记仇。莫格里把头趴在巴希拉的背上,沉沉睡去。连回到家,豹子把他放在狼妈妈旁边时,他也没有醒。
Chapter 3 Kaa"s Hunting
His spots are the joy of the Leopard: his horns are the Buffalo"s pride.
Be clean, for the strength of the hunter is known by the gloss of hishide.
If you find that the Bullock can toss you, or the heavy-browedSambhur can gore;You need not stop work to inform us: we knew it ten seasonsbefore.
Oppress not the cubs of the stranger, but hail them as Sister andBrother,For though they are little and fubsy, it may be the Bear is theirmother.
“There is none like to me!” says the Cub in the pride of hisearliest kill;But the jungle is large and the Cub he is small.
Let him think and be sti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