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狼像跳环小姐舞一样,在牛群里来回穿梭。那些牛喷着鼻息,仰着头,自动分成了两群。一群是母牛,她们把小牛围在中间,怒目圆睁,蹄子敲着地面,一旦哪只狼停下来,她们立刻就会冲上去,把他踩死。另一组是成年公牛和年轻水牛,他们喷着鼻息,猛力跺着脚。他们看起来气势汹汹,其实反而不那么危险,因为他们无需保护小牛。即使六个男人也不能这么干净利落地把牛群分开。
“还有什么吩咐?”阿克拉喘着气说,“他们又想合到一块儿了。”
莫格里熟练地爬上拉玛的背。“你把公牛赶到左边去,阿克拉。等我们走了,灰兄弟,你让母牛保持队形,把她们赶到峡谷的出口。”
“我得进去多远?”灰兄弟一边喘着气问,一边又扑又咬。
“等两边的山坡高到谢尔汗跳不上去了,”莫格里喊道,“你就让牛群停在那儿,直到我们过去。”阿克拉吼叫起来,公牛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灰兄弟拦在母牛们前面。她们朝他冲过来,他稍微拉开距离,领着她们直奔峡谷的出口。与此同时,阿克拉把公牛们一直往左边赶。
“干得漂亮!再冲一次,他们差不多就上路了。小心,小心,阿克拉!再扑一下,那些公牛就会顶你的。呼嘎!这比赶黑鹿还惊险啊。你能想到这些家伙跑这么快吗?”莫格里高声说。
“我以前还——还捕杀过他们呢,”阿克拉在扬起的尘土中费力地说,“要我把他们赶进丛林吗?”
“没错!赶紧让他们掉转方向。拉玛都快气疯了。唉,要是我能把计划直接告诉他,那多好!”
这次,公牛们被赶到右边,势不可当地冲进了灌木林里,在半英里外放牛的其他牧童,看见这情景,撒开两腿就往村子里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水牛们发疯地奔跑着。
莫格里的计划其实很简单。他只是想绕一大圈到山上去,到达峡谷的入口,然后领着公牛沿河而下,把谢尔汗堵在公牛和母牛的中间,因为他知道,吃饱喝足之后的谢尔汗既无力大战一场,也爬不上峡谷两边的山坡。
现在,他开始用声音安抚那些水牛,阿克拉也退到队伍的尾部,只是偶尔叫一两声,催促后面的公牛往前。他们绕了很大一个圈儿,因为他们不想太靠近峡谷,惊动谢尔汗。最后,莫格里让不明就里的牛群在峡谷人口处停下,聚在一片陡峭的草坡上,下面就是峡谷了。
从山坡上眺望,越过树顶,可以看见远处的平原,但莫格里只顾端详峡谷两边的山坡。他高兴地发现,两岸几乎都是垂直的绝壁,如果老虎想逃跑,岩面上的葡萄藤和其他攀援植物也承受不了他的重量。
“让他们喘口气,阿克拉,”他举起手说,“他们还没闻到他的气味。让他们喘口气。我一定要告诉谢尔汗谁来了。他已经掉进了咱们的陷阱。”
他把手拢在嘴边,朝峡谷底下大喊起来——仿佛冲着隧道在喊,声音在岩壁之间反复回荡。
过了许久,传来一声悠长、困倦的虎啸。吃饱喝足的老虎被吵醒了。
“谁在喊?”谢尔汗说。一只漂亮的孔雀惊叫着,从峡谷里扑腾着飞了出来。
“我,莫格里。偷牛贼,去议事岩的时候到了!下去——赶他们下去,阿克拉。下去,拉玛,下去!”
牛群在山坡边缘迟疑了一会儿,可是阿克拉发出了最具震慑力的狩猎嗥叫,水牛们争先恐后,直冲而下,如同汽船穿过险滩,周围顿时飞沙走石。一旦开始冲刺,他们就再也停不下来,还没到河床中央,拉玛就嗅到了谢尔汗的气味,吼叫起来。
“哈!哈!”骑在他背上的莫格里一阵大笑,“现在你明白了吧!”
黑色的牛角、吐着白沫的嘴和愤怒的眼睛像洪水季节的巨石一样,沿着峡谷往下游涌去。瘦弱一些的水牛被推搡到两边,他们拉扯着攀援植物,往山坡上冲。他们知道将要发生的场景是什么——水牛大军的可怕冲击,任何老虎都无力抵抗。
谢尔汗听到雷霆般的牛蹄声,赶紧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峡谷出口方向跑,一边左右搜寻,企图找到一条逃生的路径,可是峡谷两边峭壁陡立,他只能继续往下跑,满腹的食物和水迟滞了他的脚步,他实在不愿在这种情况下拼死一战。牛群冲过他刚离开的水塘,溅起一片水花,他们的吼声响彻山谷。莫格里听到峡谷出口传来应和的吼声,看见谢尔汗转过身来(老虎知道,如果只能拼死一搏,公牛还是比带着小牛的母牛稍微好对付些)。
这时,拉玛绊了一下,打了个趔趄,踩着什么软东西过去了,然后和紧跟在他身后的公牛一起,冲进了另外一群水牛里面,一些柔弱的公牛被撞击的巨大力量甩到了空中。疾驰的惯性把两群牛都卷到了峡谷外的平原上,他们彼此顶撞,彼此踩踏,全都喷着鼻息。莫格里瞅准机会,从拉玛的脖子上滑下来,左右挥动着棍子。
“快,阿克拉!把他们分开。驱散他们,否则他们会打起来的。把他们赶走,阿克拉。嘿,拉玛!嘿!嘿!嘿!我的孩子们。平静点儿,平静点儿!一切都过去了。”
阿克拉和灰兄弟来回奔跑,轻咬水牛们的腿,虽然有一阵牛群准备冲回峡谷,莫格里还是控制住了拉玛,让他掉了头,其他牛也跟着他往泥坑的方向走。
谢尔汗无需再踩第二次了。他死了,鹞鹰已经聚集过来。
“兄弟们,他死得像条狗。”莫格里说。自从他和人住在一起,脖子上就一直挂着刀。这时他从鞘里拔出刀。“可是他根本没有拼杀的勇气。把他的皮挂在议事岩上会很好看的。咱们得赶紧动手。”
在人群中长大的男孩做梦也不会单独给一只十英尺长的老虎剥皮,可是动物的皮是怎么长的,应该怎么剥,莫格里比谁都清楚。然而,这毕竟是一个累人的活儿,莫格里切啊,扯呵,费劲地忙了一个小时。两只狼垂着舌头在旁边看,时不时听他的命令上前来帮他拽。
突然,他感觉一只手放到了自己肩上,抬起头,他看见布尔德奥拿着托尔火枪站在旁边。孩子们把水牛逃散的事告诉了村里人,布尔德奥气冲冲地跑出来,迫不及待地要教训莫格里,因为他没把牛群看管好。一见到他,两只狼就躲了起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傻事?”布尔德奥呵斥道,“你居然以为自己能剥一只老虎的皮!那些水牛是在哪儿弄死他的?原来是这只瘸腿老虎,有一百卢比的赏钱呢。好了,好了,我们可以不追究你放跑牛群的过失,等我把皮送到卡尼瓦拉,取了赏钱回来,说不准还能分你一卢比。”他在腰袋里摸了一阵,翻出打火石和火镰,俯身去烧谢尔汗的胡子。多数印度猎人都要烧掉老虎的胡子,以免被虎的鬼魂纠缠。
“哼!”莫格里撕开一只前掌的皮,像是自言自语。“你说要去卡尼瓦拉拿虎皮领赏钱,还说或许会赏给我一卢比?告诉你吧,这张皮我有别的用处。嘿!老家伙,把火挪开!”
“你竟敢对村里的头号猎人这么说话?你杀死老虎,除了靠运气,就是靠你这些水牛的愚蠢。老虎刚吃过东西,否则的话,他现在早就跑出二十英里了。乳臭未干的小叫花子,你甚至连皮都不知道该怎么剥!还有,谁也不能阻止我,布尔德奥,烧他的胡子。莫格里,我连一个安拿的赏钱都不给你了,我还要好好揍你一顿。不许碰老虎的尸体!”
莫格里正准备剥老虎肩上的皮,听见这话说:“凭着赎买我的公牛起誓,难道我要和一只老猴子费一个中午的唇舌吗?阿克拉,这家伙我很不喜欢。”
布尔德奥刚才还在俯身看谢尔汗的脑袋,转眼就趴在了草地上,一只灰狼站在他身边,而莫格里则继续剥老虎皮,好像整个印度就只有他一个人。
“没错,”他低声说,“你说得一点儿没错,布尔德奥。你连一个安拿的赏钱都不会给我。这是我和这只瘸腿老虎之间的战争,这场战争由来已久——现在,我赢了。”
公平地说,如果布尔德奥再年轻十岁,如果他是在森林里碰见阿克拉的,他肯定会和这只狼决一胜负,可是眼前的男孩竟然跟吃人的老虎有私怨,而这只狼竟然会听他的命令,一定不是普通的狼。布尔德奥想,这是摄灵术,最可怕的巫术。他不知道脖子上的护身符能不能救他一命。他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害怕莫格里随时会变成一只老虎。
“马哈拉吉!伟大的王!”最后,他用沙哑的嗓音低声喊道。
“我是。”莫格里没有转头,暗自笑了起来。
“我老了。我以为你只是一个牧童。我可以起身离开吗?你的仆人不会把我撕成碎片吧?”
“走吧,祝你平安。只是别忘了,下次别碰我的猎物。放了他,阿克拉。”
布尔德奥跌跌撞撞,没命地往村里跑,还不时回头,看莫格里是不是变成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到了村子里,他便把刚才的经历渲染成一个离奇的鬼魅故事,祭司听了,脸色非常阴沉。
莫格里接着干活,快到黄昏了,他和两位狼伙伴才把整张鲜艳的虎皮剥下来。
“现在,咱们得把虎皮藏起来,然后领着水牛们回家!帮我赶一下阿克拉。”
在傍晚的雾气里,水牛们聚到一起。快进村子的时候,莫格里看到许多灯火,还听到庙里有人吹螺号,有人敲钟。一半的村民都在大门口等他。“这都是因为我杀死了谢尔汗。”他想。可是雨点般的石块从他耳边呼啸而过,村民们高喊着:“妖孩!狼崽!丛林魔鬼!滚开!快滚,否则祭司会把你打回狼的原形。开枪,布尔德奥,开枪!”
老托尔火枪砰的响了,一头年轻的水牛发出痛苦的吼声。
“还是妖术!”村民们喊道,“他能让子弹拐弯。布尔德奥,那是你的水牛。”
“这是干什么呀?”莫格里迷惑地问。石块更密集了。
“你这些兄弟和咱们氏族也差不多。”阿克拉平静地坐下说,“我认为,他们对你用子弹,说明他们要驱逐你。”
“狼!狼崽!滚开!”祭司挥舞着一根神圣的罗勒树枝叫喊道。
“我又被驱逐了?上次因为我是人。这次因为我是狼。咱们走吧,阿克拉。”
一位女人——美苏阿 ——朝牛群冲过来,哭着说:“儿子啊,我的儿子!他们说你是妖孩,随时可以变成野兽。我不信,可是你走吧,不然他们会杀死你的。布尔德奥说你是妖孩,可是我知道,你为那图的死报了仇!”
“回来,美苏阿!”人群喊道,“回来,不然我们用石头砸你了。”
一块石头击中了莫格里的嘴,他怪异地、短促地笑了一声。“回去吧,美苏阿。这不过是他们傍晚在大树下讲的又一个愚蠢的故事。至少我替你的儿子报了仇。再见,快跑,我马上就要让牛群回去了,他们的速度会比这些碎砖还快!我不是妖孩,美苏阿。再见!”
“好了,再来一次,阿克拉,”他喊道,“把牛群赶进村子。”
水牛们本来就急着回去,阿克拉的嗥叫几乎多余。他们旋风一样冲进大门,人群赶紧闪到两边。
“数一数吧!”莫格里轻蔑地喊道,“说不准我偷了一头呢?数一数吧,以后我不会给你们放牛了。再见,人的后代,感谢美苏阿吧,要不是她,我会带着狼群回来,让你们像猎物一样在街上逃窜的。”
他转过身,和独狼一起走开了。他仰望着天上的星星,感觉很轻松。“我再也不用在陷阱里睡觉了,阿克拉。咱们去取谢尔汗的皮,然后就走吧。不,咱们不要伤害村子里的人,因为美苏阿对我很好。”
月亮升起来,平原笼罩在一片乳白色的光里,惊恐的村民们看见莫格里领着两只狼,扛着一个包裹,以狼的步速小跑前进,像野火一般,很快就吞没了数英里的路程。然后,他们把庙里的钟敲得更响,把螺号吹得更响,美苏阿仍在哭泣,布尔德奥则把自己在丛林里的经历吹得神乎其神,最后甚至说阿克拉能用后腿站立,还能像人一样说话。
莫格里和两位狼兄弟往议事岩走的时候,月亮已经快落了。他们在狼妈妈的洞穴外面停了一会儿。
“他们把我从人氏族里赶出来了,妈妈,”莫格里嚷道,“可是我没食言,我带来了谢尔汗的皮。”
狼妈妈拖着僵硬的步子从洞里出来,后面跟着她的孩子。一见虎皮,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那天他把脑袋和肩膀挤进这个洞穴,想要你命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他——我说,猎手最终会成为猎物。你干得不错。”
“小兄弟,你干得不错。”灌木丛里一个低沉的声音说,“没有你,我们在丛林里都很寂寞。”巴希拉走到莫格里的赤脚跟前。他们一起爬到议事岩上,莫格里把虎皮摊在当年阿克拉坐的那块扁石上,用四根竹钉固定好。阿克拉躺在上面,大声喊道:“看啊——看仔细了,狼们!”就跟莫格里初次来到这里一样。
自从废黜了阿克拉,狼氏族一直没有首领,都是随自己的意外出狩猎、战斗。可是听到阿克拉的召唤,他们都习惯性地聚拢过来。他们中间有些掉进过陷阱,瘸了腿;有些挨过枪,走路摇摇晃晃;有些营养匮乏,毛发稀稀落落;还有许多失踪了,但剩下的都来到了议事岩。
他们看见石头上铺着谢尔汗的斑斓虎皮,巨大的爪子在空荡荡的虎掌末端晃悠。这时,莫格里突然来了灵感,不由自主地唱起了一首无韵的歌。他大声唱着,不停地蹦跳,踩得虎皮噼啪作响,还用脚后跟打拍子。他唱啊唱,一直唱到喘不过气来。
每到歌的间隙,灰兄弟和阿克拉就大声嗥叫。
“看仔细了,狼们。我履行诺言了吧?”莫格里说。
群狼都叫起来:“是的!”一只伤痕累累的狼喊道:“重新领导我们吧,阿克拉。重新领导我们吧,人娃,我们厌倦了这种没有法律的生活,我们想重新做自由之民。”
“不行,”巴希拉轻声说,“绝对不行。你们吃饱了,又会犯疯病的。你们被称为自由之民不是没有道理的。你们的自由是战斗得来的,好好享受吧,狼们。”
“人氏族和狼氏族都把我驱逐了,”莫格里说,“从此我要独自在丛林里打猎。”“我们跟着你打猎。”他的四位兄弟说。于是,从那天起,莫格里就离开了狼氏族,和四位兄弟一起在丛林打猎。
Excellent!Wonderful! Once again!
Now we are talking just like men! Let"s pretend we are ... never mind,Brother, your tail hangs down behind! This is the way of the Monkey-kind.
Then join our leaping lines that scumfish through the pines, That rocket by where, light and high, the wild grape swings. By the rubbish in our wake, and the noble noise we make, Be sure, be sure, we"re going to do some splendid things!
Chapter 5 “Tiger! Tiger!”
What of the hunting, hunter bold?
Brother, the watch was long and cold.
What of the quarry ye went to kill?
Brother, he crops in the jungle still.
Where is the power that made your pride?
Brother, it ebbs from my flank and side.
Where is the haste that ye hurry by?
Brother, I go to my lair--to d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