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余民——建筑公司某工程队工班长;
美茹——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秘书;
梁成——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
阿喜——咖啡馆老板;
小宁——咖啡馆服务员;徐经理——建筑公司经理;工人,流氓甲,流氓乙。
A
【梦你咖啡馆。鬼火似的灯光,照见桌椅、吧台及客人。
【音乐如梦呓。服务小姐小宁款款走来。走上歌台,唱起软绵绵的歌。
小宁:各位小姐,各位先生,欢迎光临梦你咖啡馆。梦你咖啡馆将带给你梦一样的美景。现在我向大家献上一首歌,歌的名字叫《爱情的故事》,希望大家喜欢。(唱)
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不懂,
只是一路上我们都在沉默。
其实我不要太多的承诺,
只要你能说声你爱我。
藏在你的天空握他的温柔,
我的泪水始终没有停过。
我可以给你无尽的等候,
取代你的融化些许的冷漠。
哦,爱情的故事对我,
就像一场空白的等候。
……
【小宁唱歌时,余民像幽灵似地从门外闪进来。他环顾四周,似乎在找人。
然后神情郁郁地坐在一个角落,点上一支烟。
【歌毕,大家鼓掌。小宁扭着模特步,来到余民面前,声音甜得腻人。
小宁:这位先生,请问来点儿什么?
余民:我等人。
小宁:噢,等人。看样子你在等一位小姐。
余民:……
小宁:先生好像有什么心事。(坐下)能跟我谈谈吗?
余民:对不起,(站起)我去门口等。
小宁: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请,请坐。
【风度翩翩的咖啡馆老板阿喜过来。
阿喜:哎,这不是余民吗?大诗人,你怎么有空光临小店。
余民:你是……?
阿喜:怎么?不认识了?我是阿喜,老同学!你的记性真差。
余民:对,对。阿喜,也叫魔鬼,你现在是这里的……
小宁:他是我们的老板。(下)
余民:你现在发了。
阿喜:哪里,混口饭吃。哪里比得上你,写诗,做文人,稿费会飞过来,还不要交税。
余民:早就不写了。现在真正的文人都没饭吃,何况我们这些冒牌货。
阿喜:你现在在哪里发财?
余民:发什么财,在建筑公司当一个小工人。
阿喜:(惊讶)还在当工人?太惨了!现在什么都能当,就是不能当工人。你看看,到我这里来的客人,哪个是当工人的。想当初你在我们班里是文坛泰斗,你还拿着稿费请我们涮一顿。
余民:别提了,考大学差三分。
【小宁端咖啡、果盘上。
小宁:先生请品尝咖啡。
阿喜: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店里的头牌服务员小姐,也是我的红粉知己,叫小宁。这位是我的老同学余先生。
余民:我叫余民。
小宁:(激动地)您就是余民!
余民:……
小宁:我读过您的诗。您的诗写得好美哟!
阿喜:原来这里还有你的知音。
小宁:余先生现在还有诗给我拜读吗?
余民:惭愧,早就不写了。
阿喜:老同学,今天怎么有空上这里来?
余民:我来等一个人,约好的在这里见面。(烦躁地看手表)不等了。这样吧,等会儿如果有一位叫梁成的来找我,就说我先走了,下次再约时间。(站起,要走)
阿喜:再等一会儿吧,说不定他马上就到。来,喝咖啡。这个人我认识,是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大款,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你跟他有生意?
余民:(不耐烦地)不等了,我还有事。
【传来汽车刹车声。
阿喜:他来了,肯定是他。【梁成气宇轩昂地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只大哥大。但当他看到余民时,好像一下子就矮了三分。
阿喜:梁总经理,果然是您。请,请坐。小宁,上咖啡。
梁成:(对余民)您已经来了。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我很忙,刚才与一个外商谈了笔生意……
余民:没关系,来了就好。
【小宁端上咖啡。
阿喜:梁总经理,还要什么尽管吩咐。
梁成:谢谢,暂时就这些。
阿喜:那你们谈吧。梁总,忘了跟您说,这位是我的老同学,请您多多关照。
梁成:哦……。
阿喜:(小声地对余民)他可是条大鱼,有好处别忘了兄弟。(媚笑)你们谈,你们谈。
(下)
【静场。
梁成:(想打破僵局)您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
【余民不响。
梁成:你们现在正在建造的湖山别墅小区,工程进度怎么样?这是我们公司的一宗大买卖,我们靠它吃饭。
【沉默。
梁成:余先生约我来大概不是来品尝咖啡吧?
余民:你知道了就好。
梁成:请您指教。我们是老朋友了,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帮忙……
余民:梁总经理,你心里很明白我为什么找你!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装糊涂!
梁成:(仍然很镇静)我还是不明白,请你明说。(片刻)是说不出口,还是要谈谈条件。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谈,我们是老朋友了……
余民:(打断他的话)无耻!你还有脸说老朋友!
梁成:怎么,我说的不对吗?年轻人,别这么冲动,有话慢慢说。【阿喜暗上。
余民:梁总经理,我本来还把你当成老朋友。至少把你当成一个人,可现在你不配!
梁成:好!话既然说到这里,我也想说一句。余先生,这个责任不在我,何况我们并没有什么。不要把想象当成现实,你误会了,肯定是误会了。(笑)余先生,你太过虑了。你看,我这把年纪怎么会……(大笑)
余民:(拍桌子)笑够了吗?
梁成:(一惊)什么意思?
余民:(拿出一盒磁带)你看这是什么?这是我跟她的谈话录音,要不要放给你听。她都承认了。告诉你,就凭这,我可以叫你总经理当不成!还有,过去你干的好事你很清楚,你的屁股并不干净。现在是什么形势你也知道,你还笑。有你哭的时候!
梁成:(慌)你想怎么样?
余民:(愤怒地)我想怎么样,我恨不得一拳揍扁你!(一把抓住他的胸襟)
梁成:别这样,别这样,有话好说。
余民:(放开他)你是一条狗!
梁成:我保证……我马上把她辞退,以后不跟她接触……
余民:请你记住,我是一个工人,我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家,我不会放过你。别以为我是好欺侮的,逼急了,把你的小命给……(做了一个杀的动作)你信不信?
梁成:(惊慌)你别乱来!我保证……
【小宁过来。
小宁:梁总,您还需要些什么?
梁成:(舒一口气,恢复原状)来瓶XO。
小宁:好的。(下)
余民:梁成,你也算是有身份的人,请你以后注意自己的身份。别以为改革开放了,你们这些有点本事的人就可以为所欲为。现在还是共产党的天下。
梁成:我以后一定注意。
【小宁端酒上。
小宁:酒来了,两位请用。
梁成:余先生,请喝酒。
余民:我不喝,这酒太苦。
【大哥大“嘟嘟嘟”地响起。
梁成:(听)喂……(捂住话筒)是她打来的。
【余民接过大哥大,不知怎么说。
【灯光渐暗。
B
【余民的家。这是他们的卧室,一个很温馨的家。
【余民和他的妻子美茹坐在长沙发的各一头,他们都说了不少话。都觉得口干舌燥,拿着茶杯大口地喝茶。
美茹:该说的都说了,我现在要睡觉。
余民:你还有心思睡觉?
美茹:怎么,要我陪着你耗到天亮?不就是这些话,说来说去还是这些话。我要睡了。(整理床)
【电话铃忽然响起,两人都没去接电话。
余民:半夜三更的谁来电话?怎么不去接。
美茹:为什么非要我去接?
余民:我们家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电话都是找你的。
美茹:那好啊。你去听听,又是哪个男的来找我。
余民:我可管不了你那么多。
美茹:此地无银三百两。
余民:反正这是你的电话,接不接是你的事,可别误了你的大事。
美茹:你什么意思!
【电话铃继续响着。
余民:吵死人!(接电话)喂!喂!……怎么不说话……你是谁……妈的,搁了。(放下电话)一听是我的声音就把电话搁了,这不是第一次,也绝不是最后一次!这日子没法过!
美茹:所以我劝你跟我分手。
余民:(大声地)美茹,我求求你别逼我好不好!我原谅你这一次,你还想怎么样!
美茹:你想把大家都吵醒还怎样!都几点了,睡吧,有话明天再说!
余民:我不想睡,也睡不着。你想想,这样的事对一个男人有多大的打击!我是人,有头有脑,有思维的人,不是动物!
美茹:余民,你一定要说,我就再重复一遍刚才说的话。第一,我是在喝醉酒的情况下失身于梁成。我对不起你,我也很理解你的心情。第二,这件事发生以后,我对我们的婚姻做了反思。我觉得我并不怎样恨梁成,当然以后我也不会当他的情妇。但我想跟你离婚,希望你能同意。第三,我希望你不要去弄梁成,这样对谁都没好处。好了,其他的话我不想多说。明天我们都还要上班,睡觉吧。
余民:美茹,你太轻率了,太不负责任了,离婚?离了婚女儿怎么办?
美茹:女儿你要你拿去,不要的话让我妈带。这里的一切,包括房子都给你。
余民:我不同意!女儿不能没有妈妈。美茹,为了我们女儿娇娇,你就不能回来吗?(把女儿照片拿来)你看,我们女儿多可爱,这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我们的希望,我们的未来!她才三岁,难道让她失去妈妈,让她幼小的心灵蒙上阴影?让她对小朋友们说:“为什么你们有妈妈,爸爸。我只有爸爸,没有妈妈……”
美茹:(哭着夺过照片)别说了……
余民:不,我要说。自从你从银行离职,到房地产公司当总经理秘书以后,你有几天待在家里?女儿都快不认识你这个妈妈了,她老问我:“爸爸,妈妈为什么老出差,妈妈不出差不行吗?”有时她不肯好好吃饭,我也心烦。一个大男人,又要工作,又要烧饭,还要带孩子。我打她,她就哭着喊:“妈妈,妈妈,妈妈你快来救救我!”听她这么一喊,我就搂住她:“娇娇,是爸爸不好,爸爸不该打你。咱们不吃饭,吃饼干……”(痛哭流涕)
美茹:(扑上床痛哭)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余民:(把她拉起,抱住她)美茹……
美茹:余民……
余民:回来吧,美茹。我们重新开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就当是场梦,一场噩梦。想想我们的未来,想想我们的过去。你还记得那个秋天吗?那个如梦如诗的秋天……
【响起《秋日的私语》音乐。
余民:(动情地)那时候,天空是蓝蓝的,大地是金黄的,吹来的风是软软的;红彤彤的枫叶,慢悠悠的云彩。我们漫步在幽静的林间小路,脚踩着厚厚的枯黄的树叶。你在我耳边细说着自己的感受,我在你脸上印上一个又一个的亲吻。你说你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说我是地球上最幸运的男子。我拥有你就拥有一切,我是为你而来到这世上。我要为你去奋斗,去拼命,去实现我的理想。你还记得当时我还送给你一首诗吗?
美茹:记得。
余民:你朗诵给我听听。
美茹:“生活给了我许多许多,我把生活分作两半……”
余民:“苦的给我自己,甜的留给你。”啊!蓝天作证,大地作证,秋天作证,上帝作证。结婚五年来我一直是这样待你的,世界上没有一个男子像我这样爱你!可你却变了,你变得我不认识了。你爱赶时髦,爱没完没了地打扮。你买的衣服可以开一家时装店,你买来的化妆品可以开展览会。从每天晚上出去跳舞开始,到辞掉了银行的工作到房地产公司当什么总经理的私人秘书。现在你是全新的包装,超前的消费,还有叫人不能理解的所谓新意识、新思维。现在又弄出这种叫我难以忍受的事来,美茹,我真感到心寒呢!
美茹:余民,我承认这一年来我是变了。过去,我把精力百分之百地投入给了这个家。除了应付自己那份工作,便是买菜做饭,围着丈夫女儿转,一年到头手脚忙个不停。我确实做着一个贤妻良母,相夫教子,心里只有你和女儿,为你们愁而愁,为你们笑而笑。我本想牺牲自己的青春,换来家庭的幸福和你的成功。但是这几年来你在做些什么?你的才华呢?你的诗呢?你每天除了叹气,就是上床前说一声爱我。窗外的世界变化了,你充耳不闻。你知道现在一根高档的皮带要卖到多少钱?一双意大利皮鞋要卖多少钱?而你至今还是一个工人,你为什么不能拓宽视野,包括你的心灵?你每天守着清贫和一个属于你的妻子。但是妻子不再是丈夫卵翼下的小鸟,不是丈夫膝下的波斯猫。在现代社会里,妻子有更深的内涵。人都有追求美好和幸福的权利,我完全有自己独立的人格。所以,我还是劝你跟我分手,你没有必要再留住我。即使你留住我的人,又怎么留住我的心!
余民:(无望地)明白了,终于明白了,你终于说出了心里话。过去我是一个工人,现在我仍然是个工人。工人现在不吃香了,而那些手拿大哥大,住在大酒家,后面跟着小姑娘的老板们吃香了。这正是我的悲剧,也是这个时代的悲剧!可是我是工人有什么错?我不知道现在一条高档皮带的价格,并不是我不想买,而是我买不起!全国有多少人买不起这种皮带,难道他们都错了?我不明白我到底错在哪里?
美茹:你并没有错,而是现在你我之间已经有距离,你可以重新再组织一个家。
余民:这绝不是你要分手的真正理由,真正的理由是你爱虚荣。你追求的不过是一团浮光虚影,那个梁总经理是什么货色你知不知道,他追求女人的本事比我写诗的本事要大得多。
美茹:他做的事他自己负责,我不过是利用他。
余民:你现在就应该马上离开他。
美茹:我为什么要离开他,我没做错什么,他也不可能再对我怎样。
余民:他是个老狐狸,他向我保证马上把你辞退,但我还是信不过他。
美茹:你去找过他?
余民:对,就在今天晚上。
美茹:你真有本事,怪不得我打去的电话他挂掉了。他怎么说?
余民:他差点跪下来求饶。
美茹:请问,你这样做,得到过我的同意吗?
余民:这是我的权利。
美茹:你没有这个权利!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用不着你来管。
余民:笑话,你的事,你不是我的老婆?
美茹:如果说我今天还是你的老婆,那么明天我会写好离婚协议书,你只要在上面签上一个名字就行了。
余民:(片刻)你真要这样做……?
美茹:本来我还有点留恋,现在没有了。我要睡觉,今晚请你睡沙发。(躺下)晚安。
余民:你真狠心!
【美茹不响。
【电话铃又响起。
余民:(听电话)喂……是你……阿喜,这事一下子说不清楚。明天我来找你,详细跟你说……好的,谢谢!……再见!
【余民放下电话,还想跟美茹说些什么,发觉她已睡着了。
余民:(悲从中来)睡着了,睡得好香,好甜……
【又响起《秋日的私语》。
【余民思绪万千,摘下墙上的结婚照。捧在怀里,热泪盈眶……
【灯光渐暗。
C
【仍然是这家咖啡馆,仍然是鬼火似的灯光和梦呓般的音乐。
【不过现在是下午,还没有客人。
【阿喜和小宁显然已经吵了一架。
小宁:(哭泣)你不是人,是禽兽。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又去追求别的女人……
阿喜:不就是玩玩吗?那是逢场作戏,其实我真正爱的还是你。(要去吻她)
小宁:(推开他)别碰我!你还要骗我!你跟这个小妖精都已经半年了,你当我不知道,我全都知道!
阿喜:知道又怎么样?我还没跟你结婚呢,别想管着我!
小宁:我真瞎了眼,会找你这样一个人。
阿喜:瞎不瞎是你的事,总之我是爱你的。你愿意跟着我,我们就去登记,我不会亏了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要多少钱说一声。
小宁:那你跟那个小妖精怎么办?
阿喜:我可以跟她分手。
小宁:结婚以后你还会去找其他女人的。
阿喜:以后的事谁说得准。我不会跟你山盟海誓,你聪明的话就把握住今天,别去想明天。怎么样,跟我结婚吧,我可是真心的。告诉你,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我还不算最坏。
【余民上,小宁马上擦干眼泪。
阿喜:老同学,你来了,请坐。小宁,上咖啡。情况我都知道了,昨天晚上我本来以为你跟他是谈生意。后来隐隐约约听到你们的谈话,才知道是这么回事,唉!我真替你难过。
【小宁端上咖啡,下。
阿喜:请喝咖啡,你不要太难过。这种事情现在多了,想开一点,天地大得很,你这样有才的人何愁找不到老婆。天涯何处无芳草,男子汉当断则断,没啥了不起的。
余民:关键是我陷得太深。这个世界变了,变得我越来越不认识。我本来以为,我们的爱情是世界上最纯洁,最牢不可破的爱情。而且结婚已经五年了,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却想不到被一个品行很坏、年过半百的老头所攻破!爱情成了金钱的俘虏,家庭成了权利的奴隶!
阿喜:余民,我说一句心里话你别生气。
余民:说吧。
阿喜:我看问题出在你自己身上,从我们学校出来到现在该有十几年了吧?
余民:十三年。
阿喜:可我看不出你身上有什么变化,你已经落伍了。现在是什么时代,是商品时代,什么都可以标价,什么都可以增值,什么都可以出售。可你还抱着老一套不放。而你太太比你先进得多,她敢于走出去闯世界,敢于利用自身的价值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当然,她这么做对不对,值不值得,先暂不讨论。但至少对于她这样一个女人,是难能可贵的。就凭这一点,给我碰到了,我可能也会爱上她。顺便说一句,她和那个梁总经理经常到这里来,可惜她不给我这个机会。像她这样的一个女人,会爱上这样一个老头,并且这个老头有老婆,说明这个老头有可爱之处。不管你说他怎么样,这也说明你对她已经失去了吸引力。
余民:这是不可能的……
阿喜:但这是事实,你不敢承认的事实,事实总归是事实。我所说的吸引力,不是你所说的那种爱情。要我说世界上没有什么爱情,爱情不过是你们文人墨客杜撰出来的美丽云彩。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两样东西。一是权力,二是金钱。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的。有钱可使鬼推磨,有权可使磨推鬼。这个老头敢于勾引你老婆,无非他手里有这两样东西。别以为他昨天很怕你,其实你弄不倒他。
余民:没这么容易,我要告他!
阿喜:你要弄他一下是可以的,但不可能弄倒他,最多把他名声弄臭。不过是些生活作风问题,离腐败还远着呢!当然,如果你有他经济方面有问题的证据,那就不一样了。
余民:这方面的事我也听到不少。
阿喜:道听途说的有屁用,法律以事实为依据。这些人一个个比泥鳅还要滑,你不可能抓到他的把柄。
余民:照你这么说,我只好咽下这口恶气。
阿喜: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家,你就趁他还没有缓过气来,狠狠地敲他一笔,然后离婚。尽量在经济上不要吃亏了……
余民:不,我还想保持这个家。
阿喜:这样么……就比较复杂了。唯一的办法是冷处理,先不要惊动这个姓梁的,跟你老婆拖着。但你要马上改变自己,跟上时代的节奏。
余民:怎么改变?
阿喜:我刚才说过,姓梁的无非是手里有权有钱。你也要马上搞到钱,或者找到权。
余民:我一个小工人……
阿喜: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可以去炒股票,也可以去炒外汇,还可以去拍马屁,可以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条条大道通罗马,就看你怎么走。
余民:你真是一个魔鬼!
阿喜:谢谢夸奖。在这个世上混是要有点魔鬼的本领。
余民:好!我听你的,先炒股票!老子也要发发财!
阿喜:我可以无息借你两万元,还可以给你提供这方面的知识。
余民:(十分感动)魔鬼,过去在学校我最看不起你,但是现在你是我的老师!(握住他的手)
阿喜:言重了。
【小宁引梁成和美茹上。
梁成:(十分尴尬)余先生,美茹还要在我这里工作。我也没办法,这不能怪我……
余民:梁总经理,我们谁输谁赢还不知道,你别高兴得太早!
【灯光渐暗。
D
【证券交易所门口。潮水般的人群已散去,发到财和没发到财或者已经破财的均已回家。只有余民还醉倒在门旁,手里的酒瓶快要空了。
【他的耳边仿佛还是各种嘈杂的声音……
余民:(醉态)发财……发财……大家都来发财……这里,遍地都是黄金,都来捞啊!……(笑)证券交易所,多好的地方!……股海无涯,股战无情,血肉横飞!(拿出一本书)股票入门,他妈的我为什么不能入门,我就是看了这本书才上当!(将书甩掉)什么狗屁书,骗人,全都是他妈的骗人!
余民:(边喝酒边唱歌)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
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
几个人能看透。
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
聚散终有时。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
至少梦里有你追随。
我拿青春赌明天,
你要真情换此生。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怨愁,
何不潇洒走一回……
【小宁急上。
小宁:余先生,你果然还在这里。
余民:你是谁,干吗扶我。
小宁:我是小宁,梦你咖啡馆的小宁。
余民:梦你……梦你什么,我没梦你,你来干啥?
小宁:余先生你怎么了?回去吧,我去叫的士。
余民:我不走,我不走,我要买股票……
小宁:股市一泻千里,还买什么股票,回去!
余民:走开,走开,别烦我!
【小宁夺过酒瓶,将剩下的酒全浇在他头上,然后拼命地摇他的头。
小宁:你该清醒了!你还像什么诗人!
余民:(清醒一点)狗屁诗人,我是狗屁,我什么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了,两万元钱交给里面了,换了一些没用的纸。两万元钱亏了一万,老婆跟我分居了,我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小宁:余先生,我求你别说了!回去吧,天无绝人之路,你欠阿喜的钱我替你来还,我有钱。
余民:你还,你凭什么要替我还钱?
小宁:因为,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是不是?
余民:我们什么时候成了好朋友?
小宁:就是现在开始也不晚。
余民:小宁,你是一位好姑娘。但我不需要别人的怜悯,我虽然输掉了,但是还能赢。本来,这几天股市一直牛气冲天,我想,这下好了,骑上牛背了。我想等到最后一刻再抛出去,坚持着,坚持着。可是正当我与“牛先生”翩翩起舞的时候,突然,凶恶的熊的利爪抓得我鲜血淋漓……现在已跌到了最低谷,我相信马上就会反弹。只要我有钱,我要拼命地吃进。我还能发财,小宁,你有钱先借我,我一定还。
小宁:(犹豫)借给你可以,可是……
余民:为难,算了。
小宁:不是这个意思,我怕你再赔进去。余先生,你不是炒股的料。
余民:谁说我不是炒股的料,连你也看不起我。谢谢你的好意,你走吧,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小宁:(流泪)余先生,我是真的……
余民:我知道,我心领了。怎么,你哭了……你这是干什么?……
小宁:(哭出声来)余先生,我了解你,非常了解你,请你也了解了解我……
余民:我,了解你?
小宁:我过去读过你的诗,那还是在读中学的时候。我几乎把你所有发表的诗都收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本手抄本)我把它们都抄在这里。可以出一本诗集,题目我都取好了,如果你同意的话,就叫“秋叶”。其中有一首诗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背给你听,“生活给了我许多许多,我把生活分作两半。苦的给我自己,甜的留给你。”读着这样的诗,我能想象,这个诗人有大海一样的宽阔的胸怀。如果有一天我能拥进这样的胸怀,那我一辈子就算满足了。现在这个诗人就在我眼前,那就是你。余先生,请你敞开胸怀,让我进来好吗?
余民:(十分感动)小宁,我真没想到……
小宁:(扑在他身上)余民,我爱你!爱你!
余民:(清醒)不,不,我不能!(推开她)你是阿喜的,你冷静些……
小宁:我已经跟他分手了,你是不是嫌我跟他……
余民:我不是嫌你,你不能跟他分手,他人不错。小宁冷静些,我们不可能,我什么也没有。
小宁:我不要你有什么。要钱,我不会跟阿喜分手。
余民:你干吗要离开他,他对你不错。
小宁:是对我不错,他也同意跟我结婚,但他不是那种一个女人就能满足的男人。我是农村来的打工妹,我至少要有点安全感,我不能跟他一起生活。我已经跟他讲清楚,他的孩子也打掉了。
余民:可是我现在是个穷光蛋,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
小宁:你不嫌我就娶我,你的老婆反正要跟你离婚。
余民:小宁,我感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像一缕春风,吹拂着我枯萎的心,你像一束阳光,照亮我迷蒙的眼睛。但是,我有爱人,我对妻子还有感情,我相信她会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小宁,你就做我的妹妹吧。我会对你好的,快,叫我一声哥哥。
小宁:(艰难地)哥哥……
余民:哎!
【两人搂在一起。
【阿喜上。
小宁:哥哥,我等你。十年,二十年,一辈子我都等你……
阿喜:(拍手)好,好,在现代社会里还有这种忠贞不移的爱情。难得,难得。
【余民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
阿喜:(拍拍余民的肩)老同学,你真有福气,小宁不跟我跟你。真像古戏里唱的一样,落难公子中状元,私定终身后花园。不过这里不是后花园,是证券交易所门口。
余民:阿喜,你别挖苦了,你的钱我会还的。两万元还剩下一万,另一万我会还你的。
阿喜:我还没有这么庸俗,我不是来逼债的。两万元对我来说算什么,就是你不还了,我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余民:我一定会还。
小宁:阿喜,你我之间已经两清了,你不必这样阴阳怪气。
阿喜:多心了,你们全都多心了。我阿喜是这样的人吗?跟我阿喜有关系的女人多了,如果不跟我了我都要吃醋,那我还活不活?小宁,既然咱们没有缘分,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愿意跟余民我很高兴,希望早日喝到你们的喜酒。
小宁:(感激地)阿喜你真好。
阿喜:我是魔鬼。
余民:阿喜,我还想炒股。
阿喜:老同学,你别生气。虽说我有钱,但不能再给你去做试验,你这人性格做不了股票生意。昨天我劝你抛,你不抛,今天马上就一泻千里。
余民:那你给我指一条路,我该怎么办。
阿喜:看来你只有走官路,有权才有钱。权力只要运用得好,比有钱具有更大的魅力。
余民:我这个人可能也不是当官的料。
阿喜:官人人能当,关键是当得好不好,妙不妙。
余民:可是谁送我一顶官帽呢?
阿喜:据可靠消息,你们建筑公司的徐经理要退休。你们的工程队队长要做经理,这个队长的位置还没有安排。
小宁:余民,这是个好机会。
阿喜:你要把它抓住。
小宁:当这个官你绝对没问题。
余民:好!这个官我当定了!
【灯光渐暗。
E
【建筑公司徐经理家的客厅。
【徐经理坐在沙发上,膝盖上盖着毛毯,小宁在给他喂药。
徐经理:小宁,你比我女儿还好。我在台上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是孝子、孝女。现在我刚下台,病倒了,没用了,他们连人影也没了。
小宁:徐经理,你别这么说。我是保姆,照顾你是应该的。
徐经理:几十年都这么过来了,现在一下子要别人照顾,心里真不是滋味。
小宁:先别想这么多,你还是建筑公司的顾问。把身体养好了,还要回去工作。
徐经理:顾问顾问,顾而不问。这个头衔是他们给我加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老了,该让他们年轻的去干了。
小宁:那你就安心休息吧,是该享享清福了。
徐经理:不行啊,人休息下来了,脑子还在公司里。我最不放心的是湖山别墅的房子,这个工程质量要求很高,房地产开发公司催得很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病倒了。公司党委决定让工程队的老顾接我的班,现在这个工程队的队长还没有到位。
小宁:(紧张地)队长的人选定了吗?
徐经理:定下了。
小宁:是谁哟?
徐经理:小宁,这个你不该问,我是准备跟他谈谈。
【余民忐忑不安地上,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走到门口。想敲门,又缺少勇气,最后还是敲了门。
徐经理:小宁,去看看,谁来了。
【小宁开门。
余民:(惊愕地)你……
小宁:(一笑)嘘,不要说。徐经理,是我表哥来看你。
徐经理:叫他进来。
余民:你这是……
小宁:我现在是这里的保姆。
余民:真有你的。
【余民进去。
余民:徐经理……
徐经理:余民,来来,坐。我们公司的技术能手,第三工程队的二班长。你表妹经常提起你,说你怎么怎么有本事。
余民:她是瞎闹。徐经理,听说您身体不好,我来看看您。
徐经理:谢谢。余民,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
余民:您找我?
徐经理:对,我找你。(忽然看到他带来的礼品)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啥?
余民:徐经理,您生病……
徐经理:生病要送这么多东西吗?都拿过来,让我看看是些什么东西。(看礼品)两条中华烟,两瓶茅台,好家伙,还有人参、中华鳖精、燕窝、罐头、水果。啧啧,大概要一千多元吧。你还让我活不活,你想叫我补死啊!
余民:(小心地)徐经理,您是我们的老领导。这一点点东西算不了什么,一点心意。
徐经理:(发火)这么多的东西还说是一点点。虚伪!我问你,你一个月赚多少钱?带奖金也不过是五六百元,这要花去你两个月的工资。你老实跟我说,今天来你有什么目的。
余民:(无地自容地)我……我……
徐经理:我最反对送礼,今天你送我,明天我送他,送来送去,把我们干部的思想送乱了,把我们党好的作风送坏了!余民呀余民,想不到你也学会了这一套。我可以告诉你,本来准备让你担任你们工程队的队长。现在我建议建筑公司党委、经理室,重新考虑人选。
【余民瘫坐在沙发上。
小宁:(跪在徐经理前)徐伯伯……
徐经理:小宁,你这是干什么?
小宁:(哭泣)徐伯伯,我求求你,让我表哥当队长吧。
徐经理:你快起来,有话起来说。
小宁:你不答应我不起来。
余民:小宁,你这是何必呢!
徐经理:小宁你快起来,这样不好。
【小宁站起,伏坐在沙发背上哭泣。
徐经理:余民,看你妹妹对你多好,可你自己太不争气。
小宁:徐伯伯,你知道我表哥为什么要当队长?他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家,我嫂子有外遇,就是那个梁总经理。因为我表哥是工人,嫂子才看不起他。徐伯伯,只有你才能救我表哥的家……
徐经理:这件事我听说过。
小宁:本来我表哥想去赚点钱,可以拉住嫂子。结果他去炒股票,亏了一万元。(痛哭)
余民:小宁别说了,都是我不好。徐经理,您让别人当队长吧,我走了。(走)
徐经理:等等,你把东西拿回去。
余民:徐经理,我不再求您什么了。这些东西既然已经拿来,您就收下吧。
徐经理:好吧,水果罐头我留下,其他东西你还是拿回去。余民,你应该是第三工程队队长的最好人选。你要记住,这个权是公司党委、经理室给你的,不是我这个老头子。你要好自为之,掌好权,用好权。湖山别墅工程难度很大,要求很高,我把希望搁在你身上了!
【余民点点头与徐经理紧紧地握住手。
【灯光渐暗。
F
【湖山别墅工地办公室。
【余民正在打电话。
余民:喂,材料供应处吗?我是余民……李处长,我们工地的螺纹钢到了吗?我们等着要用……好,我马上派车来拉……好,再见。
【一工人上。
工人:余队长,房地产公司梁总经理在工地。
余民:他来干什么?
工人:不知道。他带着几个人东看看,西摸摸,听说还查出咱们工程质量有问题。
余民:哦,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梁成带着美茹上。
梁成:余队长,我自己来了,今天我是登门拜访。
余民:客气了,请坐。
梁成:余队长,你当了队长也不说一声,还是美茹告诉我的。
余民:梁总,听说你查出我们工程质量有问题。
梁成:余队长,我们都是吃建筑饭的。这片别墅小区建筑要求很高,以后都是卖给外商或代理的。如果因为质量有问题,我们可要亏本哟!
余民:我们都是按图纸要求施工。哪里有问题,请梁总指出来。
梁成: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发现有几幢房子的落水口和落水管没有完全吻合,这样一下雨,雨水势必要渗在墙面上。久而久之,这堵墙就容易坏。这虽然是小毛病,但作为客户不能不考虑到。
余民:很好,我马上派人去返工。(对工人)小陈,你去。
工人:好的。(下)
余民:还有什么,请梁总指出来。
梁成:暂时还没有,希望余队长确保工程质量,按时交房子。
余民:请放心,我们一定保质保量。
梁成:那好,我有事先走了。明天我跟美茹还要去香港。美茹,跟你丈夫说说悄悄话,我先走一步。
美茹:我也没啥事。
余民:美茹……
梁成:美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叫司机等你,我打的去。再见。
余民:不送。
【梁成下。
【响起《秋日的私语》音乐。
余民:美茹……你瘦了。
美茹:你也瘦了。
余民:娇娇在外婆家好吗?这些天我忙,也没顾上去看她。
美茹:她很好。
余民:回家来住吧,我们还是一家人。
美茹:余民,你别再劝了。我不是一个好女人,也不是一个好妻子。我只想现在趁年轻,多做点事。
余民:真像歌中所唱的,“我拿青春赌明天。”你是不是想嫁给他。
美茹:不会,我根本看不上他。
余民:那何苦呢?你还要跟他一起去香港。
美茹:这有什么?我是他的秘书。
余民:他对女人有一套,我怕你吃亏。
美茹:我不是小孩,我迟早会离开这家公司。
余民:美茹,我现在大小也是一个工程队的队长了,你也为我考虑考虑。
美茹:正因为这样,我们更没有必要再耗下去。
余民: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爱我了?
【美茹沉思。
余民:说句心里话,你还爱不爱我?
美茹:我爱你,昨天爱你,今天依然爱你。但我同样爱我的事业,我认为这两种爱目前要冲突,所以我只能舍你而去。
余民:干吗非要冲突,你仍然可以做你的事业。
美茹:我不想在你面前有种内疚感,女人做点事难呢!既然做你的妻子,我就不能不考虑家。以后不做你的妻子了,我就不需要再想家。况且我已经失过身,不管你对我怎么样,我再也找不到以前的那种感觉了。所以希望你能放了我,让我自由地飞翔,我也希望你快点去成一个家。听说有个女孩子在追你,听了这消息我很高兴。
余民:这不可能,在我的心底里,只有你。
美茹:这样下去你累,我也累,何苦呢!
【阿喜大大咧咧地上。
阿喜:老同学,哎,嫂子也在。
余民:阿喜,找我有什么事。
阿喜: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余民:没有,你先坐坐。
美茹:余民,我走了。
余民:美茹,听我一句话,别去香港。
美茹:这是我的工作,再见。(下)
【静场。
阿喜:看来是“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余民:(愤怒地)你来做什么!
阿喜:怎么,做了工程队队长就忘了老同学。
余民: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心里烦。
阿喜:怎么样,当官的感觉找到了吗?
余民:唉!这个队长不好当。这个事,那个事,每天从早到晚有做不完的事。还要应付上下左右的事,累得骨头都散了架。过去当工人,苦点累点,到家里就不再想工作上的事,可以放心地去睡。现在到家里脑子还在想工地的事,还不如当工人舒服。
阿喜:(笑)你呀你呀,你是有福不会享。谁当干部的有你这么干的?干部干部就是叫别人“干”,叫自己“补”。
余民:补,怎么个补?
阿喜:补自己的收入,补家里的房子,补很多看不出摸不着的好处,有道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权力是个宝,看你是否用得了。管钱又管物,好处么老老。
余民:(笑)真要你说的那样,那现在没有一个好干部。
阿喜:表面上都是好干部,暗地里都有那么一回事。官越当长门槛越紧,真正的高手是不显山,不显水;有好处就捞,有问题就逃,查起来还是廉政的模范。
余民:看来我这个队长真应该你来当。
阿喜:你当更好,老同学。你好不容易当上这个队长,现在该是让它发挥效益的时候了。
余民:发挥效益,怎么发挥?
阿喜:现在市面上钢材价格日益看涨,而你手里有大批钢材。
余民:我这里是定量分配的,不会有多。
阿喜:你可以把质量好、标号高的钢材卖出去。再把质量稍差一点,符号稍微低一些的买进来。这一进一出,包你有几万元的效益。
余民:卖出去,再买进来?
阿喜:对。
余民:卖给谁?问谁买。
阿喜:卖给我,问我买。所有的生意都由我来做,你只要批一张条子就行了,利润五五分成。
余民:(坚决地)这不行,工程的质量没保证。
阿喜:你还管得了这个,反正这些房子以后是交给姓梁的。他把你老婆骗走,这个仇难道你不想报?
余民:这是两回事。
阿喜:就算你不想报仇,你也总得为自己考虑考虑。你跟美茹重归于好的可能性等于零。你总得结婚吧,结婚就要花钱,你到哪里去赚钱?凭你这些干工资,一个月工资还办不了一桌酒。再说,你还欠我两万元钱,你拿什么还?虽说我们是老同学,但这钱也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你总不能永远拖下去。
余民:阿喜,你真是一个魔鬼。你这是在逼我犯错误!
阿喜:我包你一点没事。我计算过,这些别墅都是两三层楼的建筑,钢材质量差点绝对没问题。
余民:不行,我不能这样做……我不能昧着良心,做事要凭良心,领导这么信任我……
阿喜:良心,这年头还讲良心!现在假货满天飞,假烟假酒,连救命的药都有假的。昨天我结账,发现有两张一百元是假的。你说这些制造假货的人有没有良心?他们可以没良心,就不许我们没良心?这年头再讲良心除了天真无知,就是笨蛋傻瓜!
【静场。
阿喜:老同学,干吧,听我的没错。
余民:(动摇)让我再想想……
阿喜:还想啥,这又不是写诗。眼睛一闭,牙齿一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来,写一张条子,我去提货。
余民:……
阿喜:写呀,还等什么。写一张条子就是几万元,比你炒股票容易多了。
【余民正准备写,一工人跑上。
工人:余队长,不好了,一个工人拆落水管从上面掉下来了……
余民:怎么回事?
工人:看来落水管质量有问题。
余民:你快去派一辆车,我马上来。
工人:好的。(下)
余民:阿喜,我们的生意不谈了。(把纸撕了)借你的两万元钱,今晚八点在人民公园门口还给你。
【灯光渐暗。
【夜,人民公园门口。
【余民已等在这里。
【阿喜上。
余民:你来了。(把一包钱给他)喏,这是一万元钱。你数数,看看有没有假,还有一万元等会儿小宁会送来的。
阿喜:余民,我绝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大家都赚点钱。
余民:赚要赚得正当,不正当的钱我决不赚,我劝你也别赚。
阿喜:我没有急着要用钱,你要用先拿着。
余民:还是还了的好。(看手表)小宁该来了,她会不会到里面去了。
阿喜:可能。我们到里面去找找,女孩子拿着一万元钱不安全。
【他们进公园大门,下。
【小宁上。她到处看看,没人,就等着。
【传来汽车刹车声,梁成上。
梁成:小宁,我看到你在这里就停住了车。怎么,在这里等男朋友?
小宁:梁总,我有事。
梁成:我知道你有事,在你男朋友没来之前,我们谈谈好吗?
小宁:没啥好谈的。
梁成:听说你跟阿喜闹翻了,已经离开了咖啡馆,现在在哪里打工?
小宁:做保姆。
梁成:可惜可惜,你这么漂亮的人儿做保姆。小宁,你的条件很好。喜不喜欢到我公司来当公关小姐,月薪一千元。
小宁:我没这么好的福气。
梁成:你自己不要埋没自己,你是一个人才,凡是人才我都喜欢。我明天要去香港,你要带什么东西不?香港的金货比大陆便宜,你要金项链还是要金镯子?
小宁:我什么都不要。
梁成:你现在变得保守了,过去你多甜。这么晚了你还一个人等着,我看你男朋友不会来了,现在的小年轻都靠不住。你冷不冷,我送你回去。(要去搂她)
小宁:(一把把他推开)梁总,请你自重!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流氓甲、乙上。
流氓甲:老流氓,想吃嫩草!你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流氓乙:滚开!这小妞是找我们的。
梁成:(慌)你们想干什么?
流氓甲:想剥你的皮!
流氓乙:还不快滚!(拉小宁)
小宁:梁总救救我!
流氓甲:(拿出匕首)滚不滚!
梁成:没我的事,没我的事。(逃下)
【汽车启动声。
小宁:(喊)梁总你不能走啊!把我带上!
流氓乙:别喊了,他不会来救你的,还是乖乖地跟咱哥们去玩玩。
小宁:你们别碰我,我喊了!
【流氓抱住小宁。
小宁:(竭力挣扎)救命啊!救命啊!
【余民和阿喜从公园内冲出。
余民:住手!
流氓甲:(晃晃匕首)看到了,这是什么。没你们的事,走开!
阿喜:兄弟,有话好商量。动刀动枪的伤感情,缺钱用,兄弟有。
流氓乙:谁要你的钱。识相点走开,管闲事吃刀子。
小宁:余民救救我!
【余民冲上去与流氓甲搏斗,阿喜与流氓乙对打;余民被流氓甲刺伤,但他还挣扎着与他搏斗;阿喜将流氓乙制服,过来帮余民,共同将流氓甲制服……【灯光渐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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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民的家。
【余民头上裹着绷带,睡着了。
【美茹轻轻地从外面走进来,她看了看余民的伤,把一束鲜花插在花瓶里。
然后坐在沙发上,点上一支烟。
【小宁从里面出来。
小宁:你来干什么?
美茹:我不能来吗?这是我的家。
小宁:如果这里还是你的家,余民就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美茹:小宁,我很高兴你能和他在一起。
小宁:美茹姐,我看不起你。
美茹:是吗?
小宁:你不配做他的妻子。
美茹:被你说对了,所以我主动要离婚。
小宁:美茹姐,你为什么一定要跟他离婚?
美茹:世界上很多事情没有为什么。
【余民醒来。
余民:美茹,回来了。
美茹:刚下飞机,你怎么样?
余民:没事。
美茹:我从香港回来才知道。余民,(从包里拿出一沓钱)这是一万元钱,你拿去吧。
余民:美茹,我知道已经拉不住你了,也不想再拉你,我真的感到累了。既然要分手,你的钱还是你的,你拿回去。把离婚协议书拿来,我马上签字。
美茹:我现在暂时不想跟你离婚。小宁,谢谢你照顾他,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对了,顺便告诉你,我已经离开房地产公司了,我自己要办一家公司。(走)再见!
余民:等等,美茹。在家里吃顿饭,好吗?像过去一样,再让我做一回你的丈夫。
美茹:(流出眼泪)好的……
小宁:美茹姐,我去买菜。(下)
【又响起《秋日的私语》。
余民:扶我起来。
【美茹将他扶起。余民突然将她紧紧地抱住,失声痛哭。
美茹:余民,原谅我。我爱你!昨天爱你,今天爱你,明天依然爱你!
【音乐像流水一般,缓缓地从他们身边流过……
【灯光渐暗。
【剧终。
(此剧创作于1994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