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风景最美的地方,住三个月之后也会厌倦,而任何辽阔的海岸都会引起我们的贪念和妄想。所拥有的东西大都因拥有而变小,我们的快乐试图经由不断地在我们身上变新而维持其自身。当我们队拥有的东西产生厌倦的同时,我们也对自身产生厌倦。
——尼采《快乐的科学》
禅宗认为,一个人只有万缘放下,才能够逍遥自在,万里行游而心中不留一念。人的聚散离合,都是基于种种因缘关系,有因必有果,“因”既有内因,又有外因,还有不可抗拒的“无常”,事情的发展不会总是按照我们的主观想象进行,沟沟坎坎不可避免,大多数时候,万事如意只是一个美好的心愿罢了。
有个书生和未婚妻约好在某年某月某日结婚。但到了那一天,未婚妻却嫁给了别人,书生为此备受打击,一病不起。这时,一位过路的僧人得知这个情况,就决定点化一下他。僧人来到他的床前,从怀中摸出一面镜子叫书生看。书生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海滩上。路过一人,看了一眼,摇摇头走了。又路过一人,将衣服脱下,给女尸盖上,走了。再路过一人,过去,挖个坑,小心翼翼地把尸体埋了。书生正疑惑间,画面切换。书生看到自己的未婚妻,洞房花烛,被她的丈夫掀起了盖头。书生不明就里,就问僧人。僧人解释说:“那具海滩上的女尸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二个路过的人,曾给过她一件衣服。她今生和你相恋,只为还你一个情。但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那个把她掩埋的人,那个人就是她现在的丈夫。”书生听后,豁然开朗,病也渐渐地好了。
书生之所以会病倒,是因为他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也无法坦然地放下曾经的感情,但是前世的因造就今生的果,前世只有以衣遮身的恩情,今生也就只有短暂相恋的回报。书生放下了,也就解脱了,病自然也就好了。适时地放开不仅是治病的良药,有时甚至会成为救命的法宝。
过去有一个人出门办事,跋山涉水,好不辛苦。有一次经过险峻的悬崖,一不小心掉到了深谷里去。此人眼看生命危在旦夕,双手在空中攀抓,刚好抓住崖壁上枯树的老枝,总算保住了性命,但是人悬荡在半空中,上下不得,正在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看到慈悲的佛陀站立在悬崖上慈祥地看着自己,此人如见救星般,赶快求佛陀说“佛陀!求求您慈悲,救我吧!”“我救你可以,但是你要听我的话,我才有办法救你上来。”佛陀慈祥地说。“佛陀!
到了这种地步,我怎敢不听你的话呢?随你说什么?我全都听你的。”“好吧!
那么请你把攀住树枝的手放下!”此人一听,心想,把手一放,势必掉到万丈深坑,跌得粉身碎骨,哪里还保得住性命?因此更加抓紧树枝不放,佛陀看到此人执迷不悟,只好离去。
悬崖深谷得重生看似一种悖论,实际上却蕴涵着深刻的禅理。佛法中有言:
悬崖撒手,自肯承担。“悬崖撒手”是一种姿态,美丽而轻盈。放手之后,心灵将获得一片自由飞翔的广袤天空,在瞬间释放与舒展。有所舍得,才能有所收获。放得下的人,不仅要放下自己,还要放下周遭所有的一切。放下也并非完全失去自我,而是指不再存对抗心,也不再有舍不得,要随时随地对任何事物没有丝毫的牵挂或舍不得,能如此,才谈得上是自在,是解脱。敢于放下,果断放下,心里真正地放下,放下的一刹那,你会感到天地原来如此广阔,你会发现你的脚步是如此轻盈平稳,你的心房是如此安稳温馨。
有一条河流从遥远的高山上流下来,流过了很多个村庄与森林,最后它来到了一个沙漠。它想:“我已经越过了重重的障碍,这次应该也可以越过这个沙漠吧!”当它决定越过这个沙漠的时候,它发现自己的身体渐渐消失在泥沙之中,它试了一次又一次,总是徒劳无功,于是,它灰心了:“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运了,我永远也到不了传说中那个浩瀚的大海。”它颓废地自言自语。这时候,四周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声音:“如果微风可以跨越沙漠,那么河流也可以。”原来这是沙漠发出的声音。小河流很不服气地回答说:“那是因为微风可以飞过沙漠,可是我却不可以。”“因为你坚持你原来的样子,所以你永远无法跨越这个沙漠。你必须让微风带着你飞过这个沙漠,到达你的目的地。你只要愿意放弃你现在的样子,让自己蒸发到微风中。”沙漠用它低沉的声音这样说。小河流从来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放弃我现在的样子,然后消失在微风中?不!不!”小河流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毕竟它从未有这样的经验,叫它放弃自己现在的样子,那么不等于是自我毁灭了吗?“我怎么知道这是真的?”小河流这么问。
“微风可以把水汽包含在它之中,然后飘过沙漠,等到了适当的地点,它就把这些水汽释放出来,于是就变成了雨水。然后,这些雨水又会形成河流,继续向前进。”沙漠很有耐心地回答。“那我还是原来的河流吗?”小河流问。“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沙漠回答,“不管你是一条河流还是看不见的水蒸气,你内在的本质从来没有改变。你之所以会坚持你是一条河流,因为你从来不知道自己内在的本质。”此时小河流的心中,隐隐约约地想起了自己似乎也是由微风带着自己,飞到内陆某座高山的半山腰,然后变成雨水落下,才变成今日的河流。
于是,小河流终于鼓起勇气,投入微风张开的双臂,消失在微风之中,让微风带着它,奔向它生命中的归宿。
固执与自我是我们迈向成功的绊脚石。我们的生命历程往往也像小河流一样,想要跨越生命中的障碍,达到某种程度的突破,向理想中的目标迈进,也需要有“放下自我(执拗)”,迈向未知领域的智能与勇气。当环境无法改变的时候,你不妨试着改变自己。只有懂得变通,懂得顺应潮流,才能找到一条生存之道。学会转换思维,灵活地跨越生命中的各种障碍,对一个人的成长是至关重要的。有时不切实际地执拗,是一种愚昧与无知,放弃则是一种智慧。
法国的一个乡村下了一场非常大的雨,洪水淹没了全村。一位非常虔诚的神父在教堂里祈祷,眼看洪水已经淹到他的膝盖了。一个救生员驾着舢板船来到教堂,跟神父说:“神父,快!赶快上来!不然洪水会把你淹没的!”
神父说:“不!我要守着我的教堂,我深信上帝会救我的。上帝与我同在!”
过了不久,洪水已经淹过神父的胸口了,神父只好勉强站在祭坛上。
这时,一个警察开着快艇过来,说道:“神父,快上来!不然你真的会被洪水淹死的!”神父说:“不!我相信上帝一定会来救我。你还是先去救别人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洪水把教堂整个淹没了,神父只好紧紧抓着教堂顶端的十字架。
一架直升机缓缓飞过来,丢下绳梯之后,飞行员大叫:“神父,快!快上来!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们不想看到洪水把你淹死!”
神父还是执拗地说“不!我要守着我的教堂!上帝会来救我的!你赶快先去救别人,上帝会与我同在的!”神父刚说完,洪水就把他淹死了。
神父因为无谓的执拗而葬送了自己的性命,我们何尝不是如此?在灯红酒绿的现代社会中,人们习惯了对名利和权势的追求与执着,往往为了虚荣强作体面,为了优越感沽名钓誉,结果使自己的心灵和身体在忙碌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失去了自由和灵性。当身体不再能承受太重的负荷时,一味地追求会适得其反,所以要放下该放下的,让生活充满轻松和快乐。
提放自如,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提起需要承担责任的勇气,放下也需要斩断妄念的魄力。人生因果不可思议,因缘不可思议,所以当提即提,当放即放。
有时,我们需要放下,有时需要拿起,而我们却常常该拿起时拿不起,该放下时放不下。放下时不执着于放下,自在;拿起时不执着于拿起,也自在。
大多数人,总是提不起意志和毅力,却放不下成败;提不起信心和愿心,却放不下贪心和嗔心。他们渴望成功的辉煌,惧怕失败的窘迫,却又不能为了成功而坚定意志,付出努力;他们热衷于享乐,渴望获得而不愿付出,一旦愿望落空,即会怨天尤人,怨恨心搁在心中,挥之不去。这样的人,度己不成,又不肯接受他人的教导,难堪大任,期待他们去救济众生简直是妄想。
什么应该提起,什么应该放下,都不是灵光一现就能确定的。
首先,要把去恶行善的心提起,把争名逐利的心放下。“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去恶行善是佛教的基本教义之一,行善是分内事,止恶也是该主动承担的责任。善恶的标准不能以个人的价值观为判断,而应该以佛法因果为准则。名利的纠缠如毒蛇猛兽,只要贪心起,必定会招致厄运。古语云:“嚼破虚名无滋味”,真正的智者应该孑然一身,不受虚名牵绊,也不为富贵诱惑。
其次,要把成己成人的心提起,把成败得失的心放下。成就自己的目的是为了成就别人,只有充实了自己,才能有足够的能力去帮助别人。在充实提高的过程中,失败是难免的,要能够在成功中积累经验,在失败中汲取教训,而并不只是沉醉在成功的快乐或者失败的痛苦中不能自拔。
最后,要把众人的幸福提起,把自我的成就放下。佛陀的慈悲心与智慧心是所有信徒应该学习的,只有这样,才能时刻把世人的幸福挂在心上,而抛却自我的观念。
释迦牟尼成佛后,走在街上,遇见了一个愤怒的婆罗门。这个婆罗门一直仇视佛教,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他看到众生都这么尊敬释迦牟尼,心头更是难受,便生出一个毒计,想害死释迦牟尼。
婆罗门和众生一样,跟在释迦牟尼的身后,在释迦牟尼没有注意的时候,蹑手蹑脚地靠近释迦牟尼,趁释尊讲佛法的时候,便抓了两大把沙子,向他的眼睛扔去。
终究应准了那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就在沙子扔出去的那一瞬间,突然来了一阵风向婆罗门吹来,沙子全部都吹到婆罗门的眼中,他疼痛不已,倒在地上。
他气急败坏地在地上翻滚,整个脸都涨得通红。
众生看到这一幕,都嘲笑他。面对这么多锐利的目光,那个狠毒的婆罗门不得不向释迦牟尼跪下。
这时,释迦牟尼平静而洪亮的声音响起:“如果想玷污或是陷害善良的东西,最终会伤害了自己,众生切记!婆罗门,你也起来吧。”
婆罗门听后感慨万千,也终于大彻大悟。
觉悟之前的婆罗门,并没有清醒地认识到什么是应该在乎的,什么是应该放下的,所以才会被自己的心魔所困,以至误入歧途。释迦牟尼面对提放已经自如自在,所以才能够平静面对心怀不轨的婆罗门,并诚恳地教诲他,使婆罗门得以开悟。
人生的境界有高有低,境界高者像一面镜子,时刻自我观照,不断自省,又像一支蜡烛,燃烧自己,泽被四方。世事变幻,风云莫测,缘起缘灭,众生在岁月的洪流中渐行渐远,一路鲜花烂漫鸟语虫鸣,也仍旧不能湮没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的无常。承担与放下都非易事,都需要勇气与魄力,而做到提放自如,淡然处之,更非常人所能达到。
一天,山前来了两个陌生人,年长的仰头看看山,问路旁的一块石头:“石头,这就是世上最高的山吗?”“大概是的。”石头懒懒地答道。年长的没再说什么,就开始往上爬。年轻的对石头笑了笑,问:“等我回来,你想要我给你带什么?”石头一愣,看着年轻人,说:“如果你真的到了山顶,就把那一刻你最不想要的东西给我。”年轻人很奇怪,但也没多问,就跟着年长的往上爬去。
斗转星移,不知又过了多久,年轻人孤独地走下山来。石头连忙问:“你们到山顶了吗?”“是的。”“另一个人呢?”“他,永远不会回来了。”石头一惊,问:“为什么?”“唉,对于一个登山者来说,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战胜世上最高的山峰,当他的愿望真的实现了,也就没了人生的目标,这就好比一匹好马折断了腿,活着与死了,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他……”“他自山崖上跳下去了。”“那你呢?”“我本来也要一起跳下去,但我猛然想起答应过你,把我在山顶上最不想要的东西给你,看来,那就是我的生命。”“那你就来陪我吧!”
年轻人在路旁搭了个草房,住了下来。人在山旁,日子过得虽然逍遥自在,却如白开水般没有味道。年轻人总爱默默地看着山,在纸上胡乱抹着。久而久之,纸上的线条渐渐清晰了,轮廓也明朗了。后来,年轻人成了一个画家,绘画界还宣称一颗耀眼的新星正在升起。接着,年轻人又开始写作,不久,就因文章清秀隽永一举成名。许多年过去了,昔日的年轻人已经成了老人,当他对着石头回想往事的时候,他觉得画画写作其实没有什么两样。最后,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更高的山并不在人的身旁,而在人的心里,只有忘我才能超越。
故事中从山上跳下去的那位登山者,执着地追求着攀登上世界最高峰的荣誉,而一旦愿望实现,他却不能将之放下,再继续前行,所以他自认为只有绝路可寻;而另一位年轻人之前也有了轻生的念头,但因为不能违背和石头的承诺,所以他才有机会了悟真正的禅机——世界上更高的山在人的心里,收放之间,总能不断得到提升,只有坦然放下一切名利世俗的牵绊,才能真正提起生命的意义。
能够放下的人,就是有智慧的人,是自在的人,是解脱的人;能够提起的人,是有慈悲的人,是负责的人,是奉献的人。提放自如,是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的大彻大悟,是感悟人生喜乐哀愁之后的身心空灵,也是一种走到蜿蜒小径尽头之后的豁然开朗,曲径通幽处,别有洞天。
菩提达摩来到中国之后,受梁武帝之邀到了南京。武帝:“请问大师,什么是佛教的最高真理?”菩提:“世间空空的,并没有什么最高真理。”武帝:
“那么,你是谁呢?”菩提:“不认识。”菩提达摩口中的“不认识”,一方面可能是谦恭之说,不肯承认自己是圣人;另一方面,则可能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不知道自己,还未达到“圣”的境界。世间一切烦恼,皆由有我而起。若能够体验到菩提达摩话中的“无我”境界,无论忧愁还是喜悦,一切自然会随风消散。
常人达不到佛法中“无我”的至高境界,却也懂得买醉来求得一时的忘忧。常言说借酒消愁愁更愁,醉酒之时的“忘我”自然不能等同于佛家的“无我”,但是那一刻对自我的遗忘却是相似的,就像平时我们安慰一个失意之人,总是说“睡一觉就好了”,事实上睡醒后烦恼照旧,但睡梦中确实曾获得暂时的解脱。忘我,是一种刻意而为之的无奈;无我,则是水到渠成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