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顾睿叹道,“你说她有多坏呢,倒也不见得,她只是习惯了凡事用人民币开路,习惯了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弄到手,却不知道有些东西是用钱买不到的。”
“以她父亲的财力,的确可以用钱砸开很多关卡,她从小耳濡目染,有这想法一点也不奇怪。”许若辰温和地劝解,“其实她也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你就别再责备她了。”
“话是这么说,可总要让她明白,她并不是真正的公主。况且,就算是公主,这个世界也不是处处以她的意志来转动的。”顾睿忽然笑了,“古人说‘祸福相依’,一点没错。剑走偏锋在游戏里轮白我,结果逼着我走到你身边。七月在现实里让你丢了工作,结果把你送到我面前。如果没有他们,可能我们还不会发展得这么快。真要说起来,我得感谢他们。”
许若辰被他的话逗笑了,“对,我也感谢他们。”
顾睿站起身来,愉快地说:“我继续去打架。”
“好。”许若辰开心地点头。
第二天,顾睿便接到一连串电话,每个人张口便是,“好哇,你是不是把红尘拐到身边了?居然不告诉我,该当何罪?”
顾睿一想便明白了,肯定是七月告诉给其中一个兄弟,多半还希望他们说服自己,挽回她自以为的莫须有的感情。只要有一个人听说了这件事,其他两位当然也就顺理成章地知道了。
“急什么?”他大耍太极,“总要等我们的感情稳定了才告诉你们吧,不然你们在那里乱起哄,说不定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每个人听了都骂他重色轻友,一定要到他们家来围观两人的幸福生活,顾睿使尽浑身解数才打消他们的念头,只答应找时间聚会,带人出去给他们看,这才算暂时稳住了那班损友。
下午,他母亲打电话让他回家,顾睿便猜到多半是七月把许若辰的事告诉了父母,弄不好还把她说得很不堪,因此这趟家是必须回的。
下了班,他把许若辰送回家,然后才去父母那里。
他虽然没说是因为什么事要回去,许若辰却有些忐忑不安。顾睿看出来了,抬手抚了抚她的秀发,温和地说:“不用担心,我爸妈肯定喜欢你。”
许若辰点了点头,就要下车。顾睿拉住她,倾身过去,在她颊上吻了一下,柔声道:“好好吃饭,别想太多。”
许若辰的脸微微一红,笑着“嗯”了一声,便推开门下了车。
顾睿在父母家没呆太久。
吃晚饭的时候,母亲果然问起了“住在儿子家里的那个女孩”,言语之间对于一个未婚姑娘就这么住到男人家里有些不以为然,有意无意地暗示“她是不是很随便的姑娘”、“是不是因为你有钱就这么贴上来了”,等等。父亲虽然没说得那么明显,但意思也是一样的,不喜欢儿子找个不知廉耻只爱钱的媳妇。
顾睿对父母一向孝顺,并未反驳,耐心地听他们说完,这才笑道:“若辰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是个非常好的女孩,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你别不讲原则地护着她。”母亲瞪他一眼,“那你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顾睿笑得很快乐,“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青海、西藏、四川的交界处,巴颜喀拉山中,她救了我的命。”
他的父母大吃一惊,“什么?”
顾睿便慢悠悠地讲起了山中的初遇、那几天的相处、他们共同看到的美丽世界、那些白云阳光清风细雨,然后说到那个让他倾心的女孩却因为他而受到伤害,无缘无故被公司解雇,他闻讯后赶去,硬把她拉过来,说服她住在自己家里,又帮着管理公司。最后,他笑道:“爸,妈,她可是我千辛万苦才追到的,现在也是住在客房,并没有跟我住在一起。”
听到这里,他父母对那女孩的感觉便完全改变了,不说别的,单论救过儿子的命,那情份就不一样。他们其实并不是特别喜欢七月,虽说出身大富之家,到底太年轻太骄纵,儿子要是娶了她,多半得吃苦,做父母的自然不愿意看到那样的事出现。
“原来是这么好的姑娘。”顾睿的母亲一个劲点头,“那就不同了,值得去追。”
“是啊,小睿很有眼光。”他父亲也笑着夸奖,“现在这么好的女孩确实不多见了。”
说着话,三个人把饭吃完,他父母便坐不住了,索性催着他回家,要去看看未来的儿媳妇。
顾睿进门的时候,许若辰穿着家居服,挽着袖子,正在阳台上晾洗好的衣服。她拎着顾睿的一件衬衫正准备往衣架上挂,顾睿带着父母走到她面前,“若辰,这是我爸妈。”
许若辰的手一抖,差点把衣服扔了。看着眼前笑眯眯的中年夫妇,她的脸唰地红了,有点怯生生地叫道:“伯父,伯母。”
这第一眼就让顾睿的父母印象极好,一看就不是轻狂的女孩,长得秀气斯文,气质更是清雅干净。看着她害羞的模样,顾睿心情大好,伸手拿过她手中的衣服,温和地说:“我来晾吧,你去陪爸妈说说话。”
“哦。”许若辰心里有点乱,想要拒绝,自然知道不妥,想要叫他陪着,却明白更加不妥,只能用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他,隐隐的流露出央求。
顾睿微笑,安慰地拍拍她,柔声说:“去吧,我晾了衣服就过来。爸妈喜欢喝龙井,你先给他们沏上。”
“哦,好。”许若辰这才定下心来,对顾睿的父母笑了笑,转身到客厅去沏茶。
顾母对顾父说:“我太喜欢这孩子了。现在的年轻人个个豪放得不行,像这种温婉可人、宜室宜家的姑娘太难找了。”
“是啊。”顾父笑着点头,“出得厅堂,进得厨房,跟小睿很般配。”
顾母有点急不可待,小声问:“儿子,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顾睿想了想,“我得跟她商量一下。她父母兄长都在澳大利亚,我打算圣诞节的时候带她去那边度假,跟她家人见见面。我要娶人家闺女,总得征得她家人的同意。”
“那是应该的。”顾父赞同,“这样做最好。”
“如果她父母哥哥都没意见,我打算春节结婚。”顾睿看着兴奋的父母,轻声叮嘱,“这是我的打算,她还不知道,我准备过两天再跟她商量。你们先别说,她脸皮薄,会难为情的。”
“好,好。”顾母心花怒放,满口答应。
他们在屋里嘀咕半天,才一起回客厅。许若辰已经沏好茶放在茶几上,神情仍有些拘谨。顾母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态度热情亲昵,完全当她是儿媳妇了。顾父也一直慈祥地笑着,偶尔问些“在哪里读的书”、“哥哥在澳大利亚什么地方”之类的,许若辰渐渐放松下来,对二老有问必答。她哥哥自名校毕业,现在是工程师,在著名的必和必拓集团工作,收入稳定,家境宽裕,娶了当地的华裔小姐为妻。她半点也没渲染,但顾家二老也是在外面工作的人,一听就知道,她这个哥哥很优秀。
许若辰声音温和,缓缓地说:“……去年生了个儿子,我爸妈想看孙子,我哥就把他们接过去了。”
“理解,理解,哪个做爷爷奶奶的不想看孙子啊?我做梦都想抱孙子呢。”顾母拍着她的手,两眼放光。
许若辰的脸登时红到耳根。顾睿连忙打圆场,“妈,你别吓着若辰了。”
顾父也觉得不能把儿媳妇吓跑了,赶紧引开话题,“若辰啊,你们家怎么可以生两个孩子?你们这代都应该是独生子女吧?”
“我听我妈说,我父母两边都是三代单传,当时有政策,好像可以再生一个。”许若辰说着,脸上的温度这才慢慢降下来。
“哦,是这样。令尊令堂真是好福气,儿子女儿都这么争气。”顾父连连夸奖。
许若辰马上谦逊道:“伯父伯母生的儿子也很好呀。”
顾睿强忍住笑看着她,厚道地没吭声。许若辰立刻反应过来,脸红得不行,再也抬不起头来。
顾家二老呵呵笑着,越看她越喜欢,高兴够了,才在儿子的一再暗示下起身离去。
许若辰收拾好客厅,捧着自己带来的紫砂茶杯靠在阳台上,这才慢慢恢复了平静,一股喜悦和甜蜜的感觉却渐渐升腾起来,让她缓缓地沉陷进去。
这段感情是她的初恋,她却没有那种近乎别扭的欲迎还拒、左顾右盼或者矜持清高,很顺从地跟着自己的心走,来到喜欢的人身边,得到一份温暖安定的感情。
那些城市里的孩子没有经过太多的风雨,很多是一路坦途,于是总认为一生有很长,大把时间可以用来蹉跎、纠结、犹豫,更觉得世界是自己的,想要什么总是可以得到的,所以对爱自己的人会故意使性子,折腾过来折腾过去,等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许若辰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她大学毕业后还没来得及陷进都市里的五光十色、灯红酒绿就去了原始的荒野,在山里呆久了,经过看过听过很多事情,下雨滑坡,顷刻间将整村人埋进去;大巴从险峻的高山公路上掉下深谷,数十人全部遇难;泥石流从山上缓缓涌下,沉默地前进,横扫路上的一切,直推进冰河;背包游的旅行者扎着帐篷在浅浅的一汪清泉旁宿营,半夜下起大雨,上游的高山湖泊突然决口,山洪冲下来,将他们毫不留情地卷走……她自己和同事也曾经遇到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惊险事件。很多次险死还生,很多次受伤、疼痛,很多次看到生命在眼前骤然消失,都让她很清楚地认识到,一生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长,如果遇到了能够彼此相爱的人,就一定要珍惜,要与他共度余生的每一天。
顾睿开车送父母回到家便掉头往回赶,迫不及待地上电梯、进家门。
屋里很静,却没有往常他独自居住时的那种冷清,到处弥漫着温馨安宁的气氛。他换了鞋,随手脱下外套扔到沙发上,轻轻推开客房的门。
许若辰面朝大海,袅娜娉婷的身姿在隐约的灯影中愈见美妙。顾睿走过去,从背后拥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若辰,我们结婚吧。”
许若辰微微后仰,靠在他的怀中,极轻极轻地说:“好。”
顾睿欢喜地抱紧了她。
两人都不再吭声,静静地依偎在一起,看着遥远的海面上灯火点点,飘来荡去。夜风中,一个低沉婉转的女子悠悠地唱着老歌《海上花》,渲染着盛世繁华,旖旎,温柔。
“是这般柔情的你
给我一个梦想
徜徉在起伏的波浪中隐隐的荡漾
在你的臂弯
是这般深情的你
摇晃我的梦想
缠绵像海里每一个无垠的浪花
在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