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的过程很顺利,基本上没有出什么乱子。
唱第一首歌时,有些爷爷奶奶们还在与邻座的乡亲父老拉家常,谈谈今天中午吃什么菜,晚上煲什么汤,总而言之就是还没有集中精神。
到了《父子》这歌,音乐社的社员们开始在后台偷偷地捂着嘴笑,观众席却静了不少,潜伏在观众席最边边位置的赫连瑾萱左右看了一下,给小学弟传了条短信。
“小学弟,选曲不错嘛。爷爷奶奶都开始很认真地听了,还看见有些老爷爷都要擦眼泪了!”
她的小学弟收到这条短信以后,探头看了看观众席,而后转身对自己的社员严厉道:“别笑了!自己看看你们的观众们,他们都比你们专心,你们就不能安分点儿?”
即刻所有人都收住了笑,屏息凝神安安静静地欣赏舞台上两个男生的深情演唱了。
之后那几个节目的表演过程中,台前幕后每一个社员都不再是抱着嬉笑打闹,而是把自己置身于那些独守空巢的老人的之中,想象着以后的自己若也像他们一样不得子女关怀照顾,该是怎样一副悲凉景象。
他们靠想象融入了空巢老人的世界,以至于几个节目下来,不只是观众席上的爷爷奶奶浸湿了眼眶,社员们中有泪腺发达的也开始偷偷抹眼泪,气氛渐变得哀伤。
乐队演唱《听妈妈的话》的时候,夏羽汐是吉他手之一。他很少抬头,倒不是怕弹奏出错,他练好了的曲子,弹一百次也不见得有几次错。
主唱是男生,唱rap挺不错,夏羽汐有点被他的歌声打动,却不是rap那一段。那句“想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她”在他的心上重重一敲,记忆里有些什么东西似乎重新浮现出来——
“妈妈为什么要送我去上学呢?”刚上小学的夏羽汐已经不像幼儿园时爱哭爱闹,只不过还是个好奇宝宝,啥都要问个明白。
妈妈揉揉他的小脑袋,眯着眼笑着和他说:“弟弟要上学读书,以后才能赚大钱养活自己呀。妈妈现在呢,就要赚钱养活你和姐姐啦。”
妈妈年轻的时候简直貌美如花。自打生下两个小孩以后,脸上的肌肤一天不如一天,如今只是眯着眼笑一笑,都可以看见眼角那些嚣张的皱纹肆意昭示着岁月的无情。
“那我要好好学习,以后赚大钱养活妈妈和姐姐,做妈妈和姐姐的守护神!”夏羽汐小时候懂得不多,但听过一次的词就不会忘,纵使是不晓得意思。
妈妈还是笑着,看起来开心得不得了,“好好好,弟弟说要保护妈妈和姐姐呢!姐姐听到了,一定很开心的。”
明明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懂“守护神”是个什么玩意儿,就那么轻易地哄骗了自己的妈妈开心。现在听到歌词,莫名地有点心酸。甚至能够感觉到眼眶里湿湿的,像有什么要流出来一样,因此他一直没有抬头。
活动结束后,志愿者拜托他们到几位年纪较大的爷爷奶奶家里,帮忙收拾一下屋子做一下午饭什么的,出乎意料的是,经过了那么一场演出,社员们竟然没有一个人不愿意参加接下来的义务劳动,反而积极性大增。
为了提高效率,社长安排了两人一个小组,一个小组去一位老人家里帮忙。这可是社长少有的有效指令啊。
分组的时候,社长的好闺蜜夜莺在社长耳边低语几句,社长就把副社长和肖楚琳分在一组了。副社长警惕地看着夜莺,总觉得这女孩像是在谋划着什么似的。
副社长他们负责的是一位年过七旬的奶奶,因为时间已经临近饭点,副社长就分配了一下,一个人做饭,另一个人帮奶奶收拾家里。
“你会做饭吗?”副社长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肖楚琳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作为一个女孩竟不会煮食,尴尬地摇头。
副社长快速地摸了她的头,吩咐道:“那我去做饭,你去收拾别的。”完了转身就去厨房忙活了。
肖楚琳觉得他是摸头摸上瘾了,不过因为奶奶一直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俩,她也不好当面说什么,只好也去一边收拾。
奶奶看上去挺欣慰的,对这两个来帮忙的孩子感到欣喜。
奶奶七十多岁了,自五十多岁开始,儿子就外出工作了,找老婆,成家,常常一年半载也不回来看望一下她老人家。她自个儿其实也没什么事儿,不过是天天在家看看报纸看看电视,只说话时没人接着,感觉有些孤单罢了。
她的孙子现在也如这两个孩子一般大了吧?唉,打那孩子出生以来,儿子就更少回来看望她了,她也只见过孙子寥寥几面。
奶奶走到肖楚琳收拾的地方旁坐下,笑容可掬地望向她,“好孩子呀,你们今天的表演啊真是精彩,肯定排练了很久很累吧,这会儿还麻烦你们来当义工,辛苦你们啦!”
肖楚琳甜甜地回以一笑,说出来的话句句暖心,“奶奶,我们辛苦哪里比得上您们开心呢?今天这一天,无论是表演也好,义工也好,为的都是让你们开心。你们开心了,笑了,我们就是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远在厨房里切瓜炒菜的夏羽汐竖起耳朵听着外边的对话,唇角浮起一丝笑意。心想,这丫头对着老人家的时候嘴倒还挺甜,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就老爱呛人,啧啧,年龄歧视。
奶奶越看这俩孩子就越欢喜,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就踱步到厨房里看看情况。
夏羽汐切菜的手势太过熟练,一切动作看起来行云流水,奶奶在一边都要看呆了,呆滞了好一会儿,才问他:“你平常在家里也自己做饭?哎哟,这年头像你这个年纪的小男生不是嫌弃爹妈饭菜做得不好吃,就是嚷嚷着要吃肯德基麦当劳的,像你这样会做饭的可是少见呀。”
“奶奶,我和我姐住在一起,平时的早饭晚饭都是轮流做的,要是姐姐工作累忙不过来,我就负责准备饭餐。”奶奶的反应让他联想到第一次给姐姐做早餐时的情形,他姐当时也是难以置信他第一次进厨房做出来的竟不是黑暗料理。
奶奶了解似的点点头,夏羽汐继续说:“我虽然也不常自己做饭,但是自己要吃饭也不能一味依赖着别人给做吧?所以就学习了一下简单的菜式,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唉,我那孙子也跟你们一般大,他要是也能有你一半的懂事,我就安心咯!”奶奶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口中不住地喃喃着。
等把奶奶家的一切都收拾妥帖以后,夏羽汐不知道从哪找出来这附近的义工站的宣传单张,上面用黑色的大字清晰地印着寻求帮助的电话号码。夏羽汐把那张纸放在奶奶桌面上,并告诉她有困难可以打那个电话,会有人像他们一样热心帮助她。
奶奶接过来粗略看了一下,估计没有戴老花镜也看不大清晰,边看边问他们两个,“你们是哪个学校的?找天我跟居委会说一下,让他们去给你们学校表扬一下你们这些好孩子,实在是太讨人喜欢了。”
肖楚琳瞬间联想到某宝上那句经典语句:满意请给五颗星好评哦亲!有点想笑的冲动,又不好在奶奶面前那么突兀地笑,只能仰头示意夏羽汐说点什么。
夏羽汐勾了唇角,哭笑不得,“奶奶,你没给我们学校告状嫌我们给您添乱就好了,那有什么值得表扬的?”
临走前接到电话说是瑾萱要请吃饭,夏羽汐征求了一下肖楚琳的意向就准备带她过去。
两人并肩走在小区的林**上,一路无话。
肖楚琳估计是闷得慌,用手轻轻拽了拽身旁人的衣角,眯着眼睛看他:“你竟然还会做饭!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呀?”
夏羽汐低头看她一眼又别开了头,眼睛里的笑意若有若无,叫人看不真切,似笑非笑道:“我也惊讶你在老人家面前竟然嘴那么甜。”
注意到夏羽汐的表情,肖楚琳心中倏地一颤,“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有什么是不会的啊?”
夏羽汐斟酌一下,慢悠悠道:“我?我……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