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两个,再这样淋下去要感冒了啊!好歹先找个地方躲一下雨吧?”在旁边看了良久,瑾萱终于也不忍心看着他俩淋雨,开口提醒。
瑾萱和肖楚琳共用一把伞,另一把给男生,在附近找了个咖啡馆暂时休息。
经过这么一次,瑾萱算是知道了,自己的小学妹应该是更熟悉学弟多一些……因为她似乎更容易和学弟开口说话。
“说吧,谁欺负你了?”才刚坐下,夏羽汐也不管别的,直接问事儿。
瑾萱觉得不能破坏后辈们的气氛,刻意走开去点餐台看餐点,却还不忘偶尔往后辈们所在的位置瞥一瞥,以防小朋友们有什么过激反应一不小心砸了这家咖啡馆。
泪水洗刷过的眼眸显得更加清澈,肖楚琳却只看对面的人一眼,又低下头,两只手挡在眼前不停地揉,说话的声音也不清晰。
“被同班的女生说了几句而已……其实好像也没设么,可能是我太矫情了吧。”
她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一句话若不是夏羽汐留意她的唇形,估计也听不出来内容。可既然他听见了,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夏羽汐把手交叠在一起,手肘支在桌子上撑着下颚,视线稍稍从对方的嘴唇上移开一些,“她们说你什么了?”语气里有明显的不满。
“现在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事啊……”
她还是不停地揉眼睛,声音听起来很委屈,两边肩膀有着微小的颤动。夏羽汐的眼睛稍微眯了一下,决定不打断她的话。
“在图书馆做义工过程中,和一位老人家的沟通出了点问题,事后有个一起去的女生用这件事来说我……说我对社会一点用都没有。”
“她们还说了很多很多,关于那天老班表扬我的事,她们说,我所谓的进步,不过是因为有你给我补习,不然,像我这样的人成绩就应该很差……其实也没有不对,我想,没有你课后教我,我也学不会什么吧……哈,她们说的也没错啊。”
夏羽汐靠在椅背上,两只手在桌子下面无声无息地攥紧,他的手本来就没有什么肉,平日里筋骨的线条也很明显,如今握紧了,那血管的痕迹就更加显得突出了。
“我不聪明,也没有什么才华,个子也小,也不懂得怎样做些对社会有帮助的事,就像她们说的一样,简直一无是处。”
一滴泪水滴落在木制的餐桌上,肖楚琳还在回忆那个女生在墙边对她说的每一句话,想着想着,眼泪又开始往外涌,纵使她再怎么揉着眼睛,豆大的泪珠还是一颗一颗滑落,在桌上积成一小滩水。
一开始还只是带着哭腔颤抖的说话声,渐渐的随着泪腺的越加发达,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发出来的哭声也是拼命压抑着的,断断续续的。
“她们……她们都说,让我……不要呆在你身边……因为……都是你在处处帮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肖楚琳感觉自己的心很不舒服,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就连手上的伤口都传来强烈疼痛的感觉。
“在你身边……是会成为你的……累、累赘吗?”
她说话的同时,夏羽汐的眼神里一点一点地失去温度,他已不在看她,而是把视线挪向没有人在的地方。那边点餐的瑾萱第N次回头看他们两个的时候,被他那种像杀手一般冰冷凶狠的眼神吓得僵住了。
瑾萱印象中的学弟虽然平时不太爱说话,但是眼神一直都是很柔和很平静的,这种恨不得把谁一刀捅死的眼神真的是她心爱的那个小学弟吗?
“那句话,谁说的?”他的声音较一般而言更加低沉,其中的隐忍却藏得很好。
肖楚琳不答,只是捂着眼睛哭。泪水浸过缠绕在手上的纸巾,纸巾脱落下来,露出手背上那一块布满红痕的伤口,触目惊心。
他并不认为肖楚琳会告诉他那个女生的名字,因为以她的性格顶多以后避着人家走。但这要是他……处理的方式肯定就不是那么软弱了。
夏羽汐看她真的没有要说的意思,也就不打算问了。他用右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左手,以此警告自己对待小女孩不能那么凶,然后才伸手去握住她一只手腕拉到桌面上。
迎着她不知所措的眼神,夏羽汐毫无预兆的俯身向前,声音笃定地在她耳边说道,“别人怎么说你都不必在意,她们说的我一句都不同意。你需要在意的,应该是我说的话。”
“我不知道什么叫做累赘,什么叫做一无是处,我只知道有你在我很高兴,能给你帮助我很开心。为什么不能呆在我身边?嗯?因为我喜欢你么?”
他说完那些话没有立刻移开,还是保持着俯身的姿势,鼻息都落在她的耳边,温热的感觉一直蔓延到眼眶,肖楚琳意外的没有觉得害羞,反而感觉有更多的泪水要流出来。
说不出是怎样一种感觉,肖楚琳只觉得此时此刻能感受他的气息就在身边,有一种类似安心的感觉。
夏羽汐离开一些,手指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抹掉刚刚流下来的眼泪,喃喃着,“你是要把你身体的水全部都哭掉吗?这么能哭?”
他的脸靠得太近,以至于肖楚琳都不好意思继续哭,慌忙低下头擦掉泪水,试探性地问,“她们都说我是一无是处,为什么还要……喜欢这样的我?”
刚刚回来的瑾萱本来还有些犹豫着要不要打扰他们,恰巧听到这最后这段对话,冷冷的狗粮撒了一脸。
“我之所以喜欢,只因为是你,好坏皆是。”这句话说得神闲气定,说话的人顺便调整了坐姿,直起身端坐回原位。
瑾萱默默地充当着一个服务员的角色,稳稳地把热牛奶和热咖啡放在桌子上,眼神怪异地看了夏羽汐一眼。
“先喝点热的东西暖暖身子吧,才淋了雨这样很容易感冒的,尤其小琳,女孩子受寒不好。”瑾萱自动把小学弟刚才的所有动作都过滤掉,给肖楚琳推过去一杯牛奶。
“啊,谢谢瑾萱姐……”肖楚琳把杯子握在两手之间,温暖的触感从指尖传入体内,让她感觉自己那颗被雨水浇得冰凉的小心脏得到了热量。
刚才瑾萱离开的一段时间只能注意到他俩的动作,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她一点儿都不知道,只是看出小学弟对交谈内容很反感很抵触,那可怕的眼神瑾萱真的一点都不想在回忆了。
咖啡馆里的人不多,即使外边街道上处处可见飞奔躲雨的路人,却也只有少数人躲进这家咖啡馆来寻求一时的暖和。外边的人匆匆忙忙,两厢对比之下,咖啡馆里的人显得特别悠闲。
这种时候,坐在这里人以上班族居多。或西装革履,或着一套休闲服,桌上放一杯清咖啡,一台笔记本,几份纸质文件,偶尔接起个电话,说话的方式得体恭敬,俨然是一副长年办公的模样。
瑾萱观察那些人的同时,不禁联想到了自己身边的人:自己家的那个大男生再过不了几年,估计也就像这里的人一样,连周末的休假都要来这种地方寻清静,赶工作了吧?
未来的小学弟呢?会不会也成为了办公一族?瑾萱随意地看了学弟一眼,继续脑洞大开:小学弟虽然学习很勤奋,但是哄自己的女孩还是各种用心各种出其不意啊,以后要真成了上班族,没准还是能应付好上司讨好自己老婆的成功男人啊……
忽然意识到自己想得远了,瑾萱终于有自觉自己今天出来的目的是什么,是要开导开导自己的学妹啊!她可不是来给学弟描绘蓝图的,学弟的蓝图那是要多宏伟有多宏伟啊,她一介留级生哪能概述得来?
回归正题,瑾萱第一个想起的是她刚刚被撒的狗粮——不,是刚刚听到的对话“因为是她,他才喜欢”。这样的话她这个学姐听都觉心中一动,对小琳那样的纯情小女孩就更不用说有多强的震慑力了。
身为音乐社远近闻名的前社长,赫连瑾萱即使是毕业了也始终和不少社员有着不间断的联系。这其中就有收到关于副社长和小琳的各种消息,瑾萱一般都是先听着,假装相信,之后再向陆炻或是副社长本人小小的求证一下。
当然有一些消息纯属个人看法,她就没有必要找别人求证了。
声乐部的“夜莺”,事实上也是她赫连瑾萱的熟人之一,当初见她在声乐方面卓尔不群,瑾萱也私底下给她开过小灶,多教了些小技巧,一来二去两人也成了交心的好朋友。
瑾萱的印象中,夜莺与那些八卦的女生不一样,夜莺说得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自己在心里反复思考过的。
夜莺曾说,小琳和副社长要是在一起的话,两个人估计都会有一定压力。瑾萱仔细想过,她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并且听上去也是从关心小琳的角度出发,不是有意要挑拨关系的态度。
于是瑾萱让她自己去和小琳说,后来夜莺回来告诉她说,说了之后似乎也没有什么效果。
瑾萱只是愣了愣,这种坚持,是小琳自己的,还是小学弟的?
很早以前就有陆炻对小学弟追求的不满,小学弟把他的话认认真真地听了一遍,然后继续追求他的女孩,丝毫不动摇。
这强硬的坚持啊——瑾萱暗自感叹。
她的小学弟,真的是百年一遇的怪人、天才啊!这可怕的固执体现在一个记仇的聪明孩子身上,偏偏这个孩子面对自己的心爱的人时有一种骨子里的温柔。
从他答应加入音乐社那一刻起,瑾萱就觉得他应该被好好珍惜。经过那么几年的相处,如今她更是觉得这位学弟真的是一个珍稀物种,珍贵而又稀有。
“瑾萱姐……”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的瑾萱听到小琳的叫唤,猛地回过神来问怎么了,夏羽汐也闻声朝她望去。
肖楚琳就那么唤了一声,又踌躇半天,像是在经历内心的挣扎,艰难道,“要是有一件事,周围绝大部分的人都反对你,你是会坚持自己的做法,还是听从大部分人的意见?”
她说这句话一点没有要避开夏羽汐的意思,夏羽汐也不说话,等着瑾萱的回答。
瑾萱思索一阵,还是说了自己的感受“是我的话,一定会跟着自己的想法走,要是,那绝大多数的人里面没有我爱的人。”
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瑾萱觉得自己的人生观也许是挺接近学弟的,刚有这种觉悟,就看见对面的学弟认同似的点头。
肖楚琳只是“嗯”一声,没有更多回应。
夏羽汐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用近乎微不可察的音量,说,“无论你听谁的,我都会百分百地尊重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