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的下午,夏羽汐偶然想起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去探望自己的师父了,又想到明天将要去参加演出活动,决定放学顺路去一趟师父家,给他讲讲自己的近况。
夏羽汐的师父是一位在圈内小有名气的音乐人,自小学习吉他,直至现今已参加过国内外数十多吉他演奏比赛,奖项也拿了不少。后来退圈好几年不再参加各种比赛和演出,更改了名号闲在家中自己创作乐曲。
本来这位吉他能人(以下简称为K)都退圈了,自然也是不收徒弟的。不过因为这人和夏羽汐的妈妈曾是同学,也就勉为其难地接手教那时不过五六岁的夏羽汐弹吉他。教下来才发现这个小孩子也不算难教,满机灵的,学得很快。
夏羽汐的吉他是K手把手教的,几乎是K所会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他,有了K的指导就如鱼得水。而K每每看着自己的徒弟一遍一遍地反复弹奏同一段曲子的时候,就会想起当年的自己。
那天,夏羽汐敲师父家的门敲了好几下都没有得到回应,他侧耳贴在门上听了会儿倒是听到了里面传来吉他的琴音,弹奏的正是师父最喜欢的押尾桑的《fright》。
“明明在家,怎么不来开门?”夏羽汐嘀咕了一句,继续叩门。
这次终于有人来开门了,却不是师父本人,夏羽汐原本平视的视角变成了俯视,微微低下头去才看见来开门的人。
“咦?你……?”开门的人是个初中女生,看见夏羽汐后表情瞬间就僵住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夏羽汐看清对方以后也是愣住了,敲门的手就那么保持着一个敲的姿势停在半空中,刚刚张开的嘴还没反应过来要说什么。
开门的人是他们音乐社的现任社长,安芫——是的,就是那个几乎从来不参加社团活动的社长安芫。齐肩短发,眼角有泪痣,身高一米六,嗯,夏羽汐相信他绝不会认错。
正当两个人面对面僵立在门口时,屋内吉他的琴音也适时地消失了,只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安芫啊,是谁来了啊?”
是师父的声音。夏羽汐带过门,绕过还是石化状态的安芫进了屋,迎面走向抱着吉他的K,微笑着打招呼:“师父,徒弟来探望你了。”
“原来是羽汐啊……我说安芫怎么这么久不回应我,她是不认识你吧。”K也跟着笑了,眯了眯眼看着才门口那边过来的安芫,又看向一脸疑惑的夏羽汐,说,“安芫啊,是你的师妹。”
夏羽汐脸上的笑僵了一下,狐疑地瞟安芫一眼:“师妹?”
K认可似的点点头,“怎么?是允许我受你这个徒弟,不允许我收第二个?”
“那当然不是,想拜您为师父的人多得数不胜数,师父您想收几个就收几个。”夏羽汐没有否认,也没有说什么多余的感想,只是不想反驳师父的话罢了。
“你呀,太高估我了。现在的我哪比得上十年前的我,现在把我的名字说出去,也没有多少人会有所反应了吧。”K摇摇头,一把拉过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一言不发的安芫,给夏羽汐介绍。
“安芫啊,是我在你出师以后收的徒弟,也是受熟人托付,不好推脱。不过呢,安芫倒也是个好苗子,跟当年的你有得一拼,你呢,日后也要关照一下她。”
安芫默默地低下了头,夏羽汐抄着手居高临下冷冷打量她:“师妹……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安芫愣了愣,想到自己最近几天都不曾踏进过社团活动室半步,瞬间觉得周围的温度急降了好几度。
安芫听见自己支支吾吾地回答:“嗯……似乎是,挺久的。”
K看他俩的反应就已经猜了个大概,却要明知故问:“你们两个认识?”
“我……”
“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并且都在学校的音乐社里面,于是,就认识了。”夏羽汐完全不给安芫说话的机会,抢着把话接了过来。
“哦,呵呵,那挺好的,你们两个既然在一个社团里,就更能取长补短了。”K笑着拍了拍夏羽汐的肩膀,随后又转头给安芫说——
“安芫啊,以后你在学校在社团里也多听听你师兄的话,你这个孩子别的也没什么,就是太贪玩了,一玩起来,学习都给丢了。师父知道,你比较听我的话,别人的都不听。不过呢,师父劝你也听听你师兄的,你师兄最大的优点呢,就是有轻有重,你多学学他的优点,就好了。”
安芫很认真地在听,听完又很认真地对着自己的师父点头,她这副模样和夏羽汐在学校所见的完全不一样。
学校里的安芫是很多老师的眼中钉,爱翘课爱逃课,在学校里勾帮结派,校外还跟许多混混一类的打过架,日常就是逃课到外边去打电玩打网游,总之,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不良学生。
夏羽汐为数不多的见过她的次数都是在社团里。当时因为有赫连瑾萱当社长,安芫还算比较乖比较安静,还愿意乖乖地抱着吉他坐在一边弹奏很有名的吉他曲。
她弹得确实很好,偶尔瑾萱把她推到台上去让所有都来听她演奏,她也总能镇静地弹奏出悠扬的曲调,技惊四座。
能让她这么听话的人,以前夏羽汐以为只有赫连瑾萱一个人,哪知道自己的师父竟然也可以做到。
K抬手看了看手表,道:“不早啦,快要六点半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作业不少吧?在不回家要赶不及做咯!”
K今年四十五岁,曾经结过一次婚,有一个十来岁的儿子,不过后来因为被妻子嫌弃靠音乐不能赚来最基本的生活费,最后离了婚,妻子因为有能力抚养,便带走了儿子,他自己什么也没有留下。
K虽然说不收徒弟,实际却收了两个徒弟,其实也有可能是因为想当干儿子干女儿一样对待,关于这些,夏羽汐私底下还是考虑过的。
见看着师父就要送客,夏羽汐连忙说:“师父,我们社团明天早上将会在街心公园有一个公益演出,希望您能来看,顺便也给弟子一些建议,如何?”
师父笑了笑,点头,算是答应了。
离开师父家的路上,夏羽汐开始给社长分发任务:“社长,刚刚师父的话你也听得很认真,那就请你认真地听从指挥了。明天的演出,你作为社长及演出人员之一,必须到场。”
安芫嗯了一声,出乎意料地没有反对。
“曲名,我今晚会再联系你,有关人员我也会把名单发给你。你看,你要是天天都不在社团里,我们的工作量堆积起来就很大了,还是希望你以后能按时参加社团活动。”
夏羽汐侧过头去看她的反应,却发现她在看马路上塞的死死的车。于是忍不住问一句:“你有在听吗?”
安芫把目光收回来,看着夏羽汐漆黑的瞳仁,点头:“我听到了。”
夏羽汐心想,师父对她说的话效果真是大,就那么几句话把这是凶猛的小老虎驯得跟HelloKitty似的。他还在想,安芫就主动说话了。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瑾萱姐姐为什么非要选我来当社长,明明你这个副社长做得比所有人都要好。师父也要我向你学习,你确实是有太多我所不及的优点,你是优等生,我是不良学生,难道还应该是我来领导你们去造反吗?”
安芫这一番话,夏羽汐听着着实是一愣一愣的。他没想过,安芫这种风风火火的熊孩子也会有那么深刻的思考。
想了想,夏羽汐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选你当社长,必然肯定你某一方面的特点,学姐那么做,必然是有她的理由。我想,你也不想辜负她对你的期望吧。”
安芫猛摇头,“可是,跟你相比,我真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要我管理这个社团……我只是觉得很害怕,因为我对它一无所知。”
“所以你就要一味地逃掉社团活动?”夏羽汐逐渐看清安芫内心的想法,下意识地说了出来。
安芫一怔,沉默许久才压低声音,很艰难地说道:“因为我什么都不会,给我管理,等于间接地毁灭这个社团。我会的只是吉他,如果只是让我表演的话,我还可以接受。”
“我只不过是个贪玩的爱惹事的不良学生,不是什么能管理社团的好社长。”
从她的眼睛里,夏羽汐看到了一种名为无助的情绪。
夏羽汐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没关系,只会弹吉他也没关系,我会帮你,逐渐成为一个好的社长。”
那天晚上,正忙着处理综合性学习活动素材的赫连瑾萱收到了一条简讯。
“明天早上你的前社员们将会在街心公园参与关爱空巢老人的公益表演,学姐可赏光莅临?”
信息来源于以前的社团里她最钟意的那个学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