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览室里,我们静静坐在那不染凡尘的红木沙发上,听那位法号智明的师傅讲佛,讲修行,讲闽侯大湖乡狮子岩下僧尼修行的故事,心莫名感动,很难忘记她说的那位年老僧尼没钱买蚊帐,又不敢杀生,被蚊虫咬得全身感染却不忘念佛的惨烈举动。我们在寺院内行走,难忘法堂门前的读书声和听到问话投来的清澈目光,难忘那脱在门外的几双形态秀美的僧鞋,心净,应该是她们的日课,但禅门不染风尘透出的女众细腻,使得寺院更远离世俗,让来此拜谒的人们高看她们一眼,感动于女尼管理的寺院,对她们生活管理丛林化,丛林学院化的倡导心生敬仰。一位名为梦东的禅师所写的《山居诗》准确地描述了女众丛林的风景,诗中说:千峰如画掩柴扉,石径苔深人迹微。流水影舍穹界月,落花香袭老僧衣。此宗本自客速悟,大道何曾有是非……阴柔之美,让人陶醉,真是好不神清气爽!
禅思禅悟
我们为什么不能认识自己?主要是因为真心久被尘劳封锁。好比明镜,尘埃遮盖,哪里能显现明镜的光照?
在梨花与佛之间
于颖俐
未闻千山有梨花之前,先闻千山有佛。
佛端坐于千朵莲花之间,凝神玄冥,感通八方,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我对佛学博大精深的经论涉猎不多,只是出于对佛教以中观智慧窥破渺渺人生、和彻茫茫宇宙的尊重,但凡置身佛门净土,虔敬之心总是自然而然的。此次千山之行,一个愿望便是朝拜这尊稀世天成弥勒巨佛,另一个愿望是观赏千山梨花,据说,四月正是梨花烂漫时节。
与佛相比,梨花自然可触可及,也更加适合俗人、俗眼、俗心,不等进入千山景区,梨花的形貌已在脑海中先入为主了。想起唐人那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未见梨花,便仿佛觉出那压枝欲坠的花团是如何繁荣壮丽,如何纯净如雪,如何香中透冷。又记起刘辰翁有词云:“长空皓月,晓风斜露,寂寞江头独步。人间何处得飘然,归梦入,梨花春雨。”如此超尘绝俗之境界,即使愚顽无明之人,置身其中没准儿也能达到禅宗所谓的悟境呢。这样想着,亲近梨花之心更切了。
踏入山门,缓步行进在青山绿水间,一边怡然欣赏美景,一边不停地寻找着心中那片梨花。偶尔在路边遇到一棵高大的开满白花的乔木,忍不住停下脚步,仔细观赏花枝上一朵朵黄蕊白瓣儿开得极精致的小花,再深吸一口花朵中散发出来的浓烈香味,不禁为之陶然醉然。这就是梨花吧,却如何不见千树万树的壮观景象呢?问左右同行者,没人能给出一个确切答案。也有人干脆否定了这一棵,说梨树应生在梨树沟里,那地方是农家的果园。这话听起来不无道理,只是人工栽培的梨树与我想象中自然生长的梨树相去甚远。再问梨树沟在哪儿,说的人竟也答不上来,不免暗暗生出些许遗憾,想那心中的梨花已注定成了南柯一梦。
不觉进入大佛景区。向大佛所在的山峰拾级而上,一路上,除了看见满眼葱绿间开紫色小花的丁香和叫不上名字的开白色碎花的灌木,竟连那似是而非的梨花也不见了踪影。辛苦爬山间隙,举目烟波浩渺的群山,倾听松涛阵阵,木鱼声声,顿觉现实中的梨花已远,而虚空中的佛倒是近了。忽听走在前面的同伴惊呼:看哪!大佛。抬头向左前方直线距离约百米的地方望去,果然看见一处峭壁上裸石突兀,布局紧凑的巨石构成头部和四肢,仔细端详,确是一尊坐佛的样子,形似中透着神似,虽不比寺庙中人工雕琢的细致逼真,但凭其自然天成,已足够叫人称奇。继续攀登至拜佛台,这里佛乐声声,香烟袅袅,善男信女们忍不住面向大佛伏首叩拜。再观大佛,肩上竟有了移动的人影,原来大佛是可以与凡人更加亲近的。只是人身与佛身相比,已不成比例,就像麻雀之于人,不知要小多少倍了。不妨也做一回麻雀,体验一下佛的慈悲?于是不顾腰酸腿疼,向前又走过一段更加难走的石阶。终于站到佛的肩上,并抚摸到了佛头。这时又发现,顺着佛的脖子是可以绕佛一周的,只要有足够的胆量并倍加小心,否则坠崖的危险也是有的。见有游人已转佛成功,又有人跃跃欲试,我便紧随其后。遁入大佛右肩的忘忧洞,再跨过一道门槛,即可看见环在大佛脖子上的一条宽不足一米的石径,石径上嵌着铁环把手。于是四肢着地,手足并用,作爬行状,顾不得样子有多丑,倒是终于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原地。紧张、胆怯瞬间转化成喜悦,转佛的虔诚中又多了一份冒险精神。
下山时另寻一条路径。不知不觉间已走出很远,再回望大佛,那佛好似施了隐身法,无影无踪了。
返回山门途中,遇见来时见过的那棵开满白花的乔木,极其稀罕地折一小枝,插在胸前衣扣里,暗想,权当是枝梨花好了。一同伴见了,说:扔了吧,一枝臭李子花!并补充道,听山上管理员说的。李子已够逊色了,何必又平添一个臭字?可见是怎样一棵修不成正果的树!我犹豫一下,到底舍不得扔,一直将她带回山外的住地,插在矿泉水瓶里。刚才一路上花朵已被太阳晒得打蔫了,可是,只一会工夫就恢复了生机,花儿俏丽可人,瞬间满室弥香。其实,即使是棵臭李子,能修得过程之美,已经足够。
千山归来,有人问,看见大佛了吗?我肯定地回答,看见了。大佛就是那样一座既现实而又与众不同的山峰。俗人在上面看见石头,信徒在上面看见佛身。
又有人问,看见梨花了吗?我一样肯定地回答,看见了。意念中的梨花开在心里,意念外的梨花开在我不能到达的地方。
禅思禅悟
我们的烦恼本空,罪业本无自性,识心寂灭,没有妄想动念处,就是正觉,就是佛道。世间上没有天生的东西,大自然因缘聚合会生森罗万象。人的本性上包含了善恶诸法,所谓“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本性之所以难以改变,在于人们给自己的心戴上了枷锁,却并不是真的难以改变。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也只是说难,并不是说不能改。但大部分人都受此观念的束缚,并借此逃脱改变。其实只要用心、静心,所谓的天生的恶习与不好的性情就能被压制住,没有什么习惯是改不了的。
仁者永怀无尽意
启功
中国幅员广大,世界闻名。长江、黄河,自西东下,不但四岸的民命赖以生存,南北的文化教养也获得无穷的滋长。
唐世藩镇割据,使得金瓯碎裂。北宋虽然部分统一,而又自制内部矛盾。
同胞兄弟阋墙之后,夺位掌权的弟弟,把哥哥的子孙统统赶至江南,朝内失势的大臣,又都赶到更远的边境。从此造成数千年中国文化盛于江南,威了八九百年的局势。到了清朝,正常科举之外,还一再地举行博学鸿词的特别科举,所取人才,更多是江南的文士。
赵朴初生于皖江,长于沪、宁,又加天资颖悟,所谓渊综博达,亦出勤学,亦出天资。始到“立年”,即参加红十字会工作。这项工作,无疑是集中在扶生救死,奔走四方,对于体力锻炼、思想的仁慈,实是一种深刻的培养。那时有一急救对象,正处在困饿无援的境地,朴翁冒着生命的危险,把募来救济的粮食,送去救急。
旁有关心的人士向青年的朴翁提出警告,朴翁反问:
“你如见到你的同胞困饿将死,那应取什么办法?是先问他的派别,还是先送去食品?”由此不禁想到《论语》中孔子的弟子问孔子:
“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的人,算不算‘仁’?”孔子说:
“何止够‘仁’,应该算‘圣’,尧、舜恐怕都不易达到这种行为!”又佛教传说中,有释迦牟尼自己割肉喂虎的故事,朴翁当然知道这类行为危险的程度,与割肉喂虎的传说相比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朴翁后半生更多地做佛教以及各宗教全体的统战工作,好像是一位彻头彻尾虔诚的佛教徒,哪知他的仁者胸怀,其来有自,宗教的表现,不过是仁者胸怀升华的一个支流罢了!
湖北蕲水陈家自秋肪殿撰(沆)以来文风极盛。朴翁在沪上时常请教于殿撰诸孙曾字一辈的先德,尤其喜读《苍虬阁诗》。陈四先生(曾则)的女公子邦织女士,在家庭的影响下成长,又和朴翁结了婚,成为朴翁在新中国工作更加得力的帮手。
1983年我初次访问日本,谒见了宋之光大使,宋大使留我住在大使馆的宿舍。正在日本电视台上教中文的陈文芷女士,来到宿舍相访。文芷女士是邦织夫人的堂侄女,拿来朴翁吟诗的录音带给我听。她问我:
“你猜是谁的哪一首诗?”我说一定是“万幻惟馀泪是真”那一首。文芷女士又惊又喜,说:
“你怎么猜得这么准?”我说:
“很简单。朴翁喜爱《苍虬阁诗》,《苍虬阁诗》中又这‘泪’的一首最为世所传诵。朴翁半生又都是在‘视民如伤’的心情下努力奔走的。请问朴翁选诗吟诵,不选这一首,又选哪一首呢?”这正禅机心印,相对拍手大笑。
后来叶誉老的一部分书画文物捐给国家文物局,王冶秋局长拿到朴翁家中,也叫我去参加鉴定。朴翁对书画文物本是很内行的,却微笑地在旁看大家发表意见。这一批书画,本是誉老自己亲自收藏的明清人的精品,并没有次等作品。